第3章 只需1拳

在奧黛麗震撼的目光中，高度超過二十米、肢體細長的魔鬼從撐開的裂隙中鑽出，這個彷彿將明亮的岩漿附着在身上的赤色怪物拍打着殘破的蝠翼降落在三條街外的地面上，落地的衝擊帶來了明顯震感，掀起無數包含微小無用信息的亞空間塵埃。

“好……好大，白銀階的魔鬼是可以有這麼大的嗎？”

沒錯，奧黛麗能夠清晰地察覺到，雖然對方那巨大的體型中蘊含著自己無法比擬的巨大能量，但卻顯然沒有達到黃金階的標準，無論是逸散的火元素，還是由誕生地決定的靈能屬性，都遠不及自己曾見過的那些完成了“超凡質變”的強者。

但即使如此，這樣的強大加之有意的釋放，帶來的壓迫力也足夠唬人了。

維克只得上前一步把弱小疲憊但有助的施法者小姐擋在了身後，將她從微微的窒息中解救出來。

“奧黛麗，不要畏懼，它也只是個白銀階罷了。”

他試着安撫因為心智完整性的缺失而在壓力下受到了更多影響的少女。

“這個怪物能長到如此之大，只是因為在亞空間中能級可以直接影響體型罷了，而它的能量，也是來自於這個迷鎖術式的匯聚，一旦離開這個世界，別說被打回原形，只怕是直就接魂飛魄散了。換句話說，它不過就是個能夠使用法術捲軸的嬰兒，沒什麼可怕的。”

然而那魔鬼可聽不得這樣小瞧自己的話，他用那與體型相稱的震耳欲聾的大嗓門打斷了維克：“那邊的高個子蟲子，雖然不知道是從哪裏蹦出來的，但你也只是個白銀罷了，死吧，她，是我的！”

只見這魔鬼將雙翼大張，便有浩瀚的火海自空中受呼喚而出，接着，他將自己乾枯的雙爪揮向前方，便有源源不絕的火雨如江河奔騰般直衝向二人站立的街道，街道兩側的建築甚至在被燒融之前就被衝擊摧垮。

藉助迷鎖的力量，它在這亞空間中能調動的火元素確實近乎無窮無盡，尋常的白銀階超凡者絕然無法應對這樣的進攻。而這，還只是魔鬼的掩飾，它不知道維克究竟是如何進入到這個空間中，只能往高了估計其人的力量，因此，它將雙爪指向前方的施法動作其實同時牽引了兩個法術。

被火海遮蔽了視野的維克和奧黛麗無法看到，在魔鬼的頭頂，那道被它撕裂此地空間而成的傳送門中，有一顆在彼界蓄勢已久，加速到極致的火流星穿梭而出。那是狡猾的魔鬼自許久之前就為防萬一開始積蓄的絕命一擊，由靈能極度壓縮的火焰幾乎成為實體，接近了超凡質變的層面。

在魔鬼的獰笑中，堪稱是黃金階威力的燃燒飛星以令人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呼嘯着墜落，將剛被火海摧殘過的商業街徹底毀滅，砸成了一個大坑。

天地震動之中，它陶醉地呼吸着渾濁又高熱的“空氣”，那是無數被巨大的力量撕裂的訊息片段，是它繼續變強的養料。

然而，卻有不緊不慢的聲音自那熊熊燃燒的廢墟中傳出。

“看啊，奧黛麗，它甚至沒有真正魔鬼的冷靜，而是表現得像個混沌魔物一樣狂躁。”

在魔鬼不可置信的凝視中，翻騰火海的覆壓之下，有閃耀着原始靈能淡藍色迴路的防護壁若隱若現，竟然將二人庇護於其中，毫髮無傷！

維克依然是向前伸出他五指張開的右手，便以這一個簡單的施法引導動作撐起了足以在火海和飛星的直擊之下毫不動搖的壁障。只見他的瞳孔亮起，

這是術士們呼喚他們血脈中力量的信號，而有如玉石熔金流淌般耀眼的光芒，更彰顯出他超乎尋常的強大。

在魔鬼不妙的預感中，他張口就是毫不留情的羞辱：

“魔鬼！我不知道你的元素質變技巧是從亞空間漂流的哪座垃圾堆里翻出來的，但毫無疑問，你還沒學到家呢。”

說著，維克第一次用上了第二隻手，當他維持右臂向前不動，將左臂抬起，然後又向側面甩出，構成護盾的靈能結構便在瞬間被改寫，無數裂痕浮現其上。

而當他將手掌翻轉向上，第二個靈能場域的核心便在護盾之內出現。再接着，當這隻手徐徐握緊，由無數“防護”、“排斥”、“拒絕”的靈能結構構建的護盾便自發地解體，分裂的碎片毫無遲滯地重組轉化為“吸引”、“螺旋”、“導向”、“凝聚”的要素，漫天的火焰便在這磅礴而細膩的引導，不，是抽取之下匯聚於他的掌心。

最後，隨着這隻手緊握成拳，那與魔鬼的飛星相似的，由無數火元素構成，凝實但卻並非一體的火球便被暴力的靈能重新鍛造為閃耀的光芒。

當光芒散去，維克重新張開手心，便有被完全重塑的能量在奧黛麗的震撼與魔鬼的驚恐中一躍而出，化作一柄高逾五米的光鑄巨劍！

“魔鬼！”他舉起手，號令巨劍懸浮於頭頂，直指對方，再一次發出呵斥，“你的創造者把迷鎖構建在亞空間，雖然令我的戰鬥力構成不再完整，但又恰恰放大了我的優勢。若是在物質界，我還不敢出此狂言，但若是身在亞空間，泰拉之內絕沒有能勝過我的白銀階。現在，死吧！”

話音一落，魔鬼的身軀便被擲出的巨刃貫穿，雖然相對於20米的元素之軀只能算是長一點的匕首，但這道光卻以無可規避的神速直直擊潰了那由靈能和火焰交織而成的核心，令龐大的身軀無力地崩解為信息塵埃，只留一句不甘的迴音存留。

“你有這種本事，為什麼不晉陞黃金階！”

奧黛麗也轉頭將疑惑的眼神遞向這位令人愈發看不透的“維克先生”，從白銀階晉陞黃金階最大的兩道門檻就是超凡能量的質變與契合，後者對術士們來說在娘胎里就完成了一大半，前者如今看來也早已邁過，那大地聖殿又為何要把這麼一位真正可以比擬黃金階的強者派到這裏來？

大地聖殿在此地的主教可也是一位黃金階呢，洛倫茨領只不過是黑森林末端的一個伯爵領，哪裏需要兩位黃金在此鎮守？

但維克這次看起來卻沒有解釋少女疑惑的意思，他看看左手，虛虛掂量了掂量，似乎是在確認“手感”，接着又抬頭看了一眼空中已然閉合的“門扉”，嘆了一口氣。

“看來這傢伙還不算蠢，剛才打死的只是個分身，不，應該說是‘二重身’那樣的東西，和本體在力量上沒什麼區別。被我消滅之前，它應該是強行關上了傳送門”

“欸？那怎麼辦啊。”

成功地轉移走了少女的注意力，這樣對待心智體愈發不穩定的女孩兒讓維克產生了一點負罪感，不過他此時確實不想對關於晉陞的問題解釋什麼。

“沒事。我說過吧，這裏是亞空間，這裏的一切本質都由靈能、意識和信息決定。”

他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抬手握拳，與闖入這片迷鎖空間時相似的光芒在右拳上凝聚。此時的近距離觀察，令奧黛麗意識到這力量似乎並不屬於她所了解過的任何一種。

一圈轟出在空處，便能看見空間破裂，露出與之前天上的傳送門對面一般無二的火獄空間，看起來，那裏就是之前火焰魔鬼作為迷鎖的中心所在的地方了。

“露過面了還想跑？天真。”

不過當兩人穿過空間裂隙來到對面，就發現那怪物的本體似乎已經捲鋪蓋跑路了，之剩了一堆呈不穩定熔岩狀的，它還未來得及吸收的“資糧”散落在這個空間的中心位置。

看起來，它跑得真的很急。

“一定要找到它嗎？”環顧一圈沒有發現任何線索，奧黛麗提出自己的疑問。

“嗯，那個魔鬼是這個迷鎖的核心。”維克為她解答，“這個迷鎖乃至於構成它的素材中都有你的記憶和意識，哪些都是你原本心智體的一部分。強行出去會對你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損傷。”

“啊~”少女用手指捲起耳邊的金髮，若有所思，“這就是它說，我是它的，的原因所在嗎？它想要吞噬我？”

“對，如果吞噬了你的意識，它應該就可以脫離這個迷鎖了，否則恐怕真的要在這裏憋到黃金階才行。兩種途徑的區別就是前者可以讓它成為新生的你，直接頂着你的身軀在物質界行走，後者就得它自己鑽出去后給自己捏一個。無論哪種，應該都是佈置這個迷鎖的人願意看到的。”

說著，維克再次揮出一拳，將空間擊破形成又一個通向其他區域的通道。

“這邊走，放心，那傢伙跑不掉。”

就這樣，維克一邊領着奧黛麗在諸多空間中行走，時不時“毆打”出一道時空門來追擊火焰魔鬼，一邊解答着奧黛麗的種種疑惑。

“維克先生，能說說那些我現在想不起來的回來之後的經歷嗎。”

“很遺憾，奧黛麗，現在我不能告訴你那些，無論是我知道的還是我猜測的那些都不行，你暫時不能知道這些‘外來’的‘已知’訊息，它們會對你已經不穩定的心智造成更大的傷害。不過我可以給你說說把你困在這裏的那個人大致是想要幹什麼。”

“嗯，維克先生，你說吧。”少女乖巧地跟着男人一步步走。

“那人應當是個黃金階的法師，而且是同時深入涉獵靈能、元素和魔力三重領域的大法師，不過尚不到黃金高階。”

“唔。”

“他把你困在這裏而不是直接殺死你，是因為你身份特殊，你不僅是洛倫茨伯爵的女兒，還在王都有一位好老師，若是你死了，那位嚴厲的老太太一定會急匆匆地找上門來。基於同樣的原因，他可以讓你昏迷不醒，卻不能讓你真的失蹤，不然到時候，這位未知的閣下要做的事情一定會受到非常大的影響。至於他們已經做了什麼，你可以出去之後再看。”

“嗯……”少女點頭。

“在他的設想中，最好的辦法結果就是那個魔鬼藉助迷鎖的力量徹底吞噬你的意識，這樣一來，至少短時間內，沒有特別厲害的高手是看不出破綻的，他還能得到一位身處伯爵領高層的內應。而即使失敗了，他也有很大機會得到一個黃金階的助手。”

“只可惜，他沒想到會遇到我吧，這可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哦。”

不過維克沒有繼續順着這個方向說下去，他們二人已經走過了七八個空間，他發現那魔鬼似乎在有意將它們往亞空間的傾向薄弱，而更接近物質界的方向引導。

“有點意思”他是這樣評價的。

而奧黛麗也緊張起來，經過這段時間的休息，雖然心智體變得更不穩定，但她的精力確實恢復了不少，身邊又有了強力的援軍作為依靠，她又可以重新打起精神來，整備好法術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了。

就這樣又往前穿梭了三次空間，在一片似乎是剛被收割過的無人田地里，維克等到了“期盼已久”的襲擊，若真保持一追一逃的節奏，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追上呢。

只不過這襲擊的形式，委實令奧黛麗瞠目結舌。

在奧黛麗的想像中，可能性無非就是魔鬼的本體找了一處適合發揮的空間藉助地利與維克先生一戰，或是藉助那穿梭空間的手段發動突襲罷了。卻沒想到，那魔鬼居然乘着另一個小型的火獄空間像一座山那樣撞破了這個田地空間的壁障，然後，直壓而下！

對此，維克的評價是：“呵，還有點想像力。”

嘴上依然是輕鬆的樣子，但他的神色這次也認真起來，他右腳後退成弓步，握拳，蓄力，似乎是與打破空間的揮拳相似的技藝所發出的光芒再次覆蓋在他的手臂和拳頭上，這一次，甚至比闖入迷鎖時還要耀眼。

接着，揮拳！

只見一道神光拔地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勢將那炎獄空間打成虛幻，然後摧毀為泡影，最終，將因為靠近物質界而縮小到正常人大小的魔鬼真身轟殺到連渣都不剩。

只需一拳罷了。

“不會真以為到了物質界就能勝過我吧。”

可以感覺到，整個迷鎖都在崩解，原本從奧黛麗的心智中攫取的素材正在歸位。

“那麼，奧黛麗，你該醒來了，我們現實中再會。”

“嗯，好的，維克先生。”

------------夢醒的分割線--------------

奧黛麗的意識迅速從亞空間的束縛中上浮，她感覺自己像是從一場甜蜜的噩夢中醒來。

當有着柔順金色短髮的少女揉着惺忪的睡眼從地上支起身子，映入眼帘的卻是同樣還未完全爬起來的維克先生被一位金髮金甲的女騎士從身後把金色的劍架到了脖子上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