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晨昏定省是孝道,用過晚膳后,沈蘭溪與祝煊一同去了主院。
祝老夫人對祝煊雖是不及對曾孫祝允澄那般逗趣兒親和,但也很是和藹,噓寒問暖。
沈蘭溪便沒有這般待遇了。
老夫人不願跟她說,兇巴巴的指了離自己最遠的凳子讓她坐。
沈蘭溪乖乖的行禮后坐了過去,臉上掛着端莊的笑,像是廟裏捏的泥菩薩,沒有半點脾氣。
祝煊腳步微頓,跟了過去,在她旁邊的位置落座。
老夫人張了張嘴,但到底是沒說什麼,只與自己的乖曾孫和煦的說話。
祝夫人臉上帶着笑,轉頭與沈蘭溪說起了上午的事,語氣殷切的叮囑:“你是府里的少夫人,剛進府,又年歲淺些,難免會被府里的刁奴看輕,不把你的話放在心上,但是遇事莫怕,只管整治便是,奴大欺主,該收拾便要收拾。雖我如今掌家,但內宅之事,你還是要學着管,有什麼拿不準的便來問我,日後祝家的中饋,是要交到你手裏的。”
“是,二娘記下了。”沈蘭溪頷首應道。
祝夫人滿意的點點頭。
晌午剛過,春芍和秋瑩便被阿年送回梁王府了,高門大院裏沒有秘密,上午那事自是傳到了她耳里,只是沒想到是沈氏會借力打力,讓二郎做主把人送了。
這法子雖是妙,但是威懾不夠。
她索性藉著那兩個女婢發作,給府中奴僕都緊了緊皮子。
沈氏是二郎明媒正娶抬回來的媳婦兒,便是小門小戶,也由不得他們這些奴僕輕看。
老夫人身邊的老人更是人精,一個個會瞧眼色。老夫人年紀大了,做事說話隨性些,但只怕是那些老人會藉此給沈氏上眼藥。
沈蘭溪不知她心裏這些事,安安分分的坐在凳子上發獃,不大會兒便困得打了個哈欠,拿了旁邊的點心來吃。
她身側的祝煊也不發一言,默默喝茶。
暖閣里只有老夫人與小郎君的說話聲兒,祝夫人間或的說一句,熱鬧是她們三人的,她和祝煊活像是過來吃吃喝喝的蹭飯的。
只是那熊孩子顯然因祝煊在這兒,性子撒不開,說話中規中矩,且說幾句便要看一眼自己的父親,偏生祝煊像是未曾察覺一般,只垂首品茶,眼皮都不抬一下。
祝老夫人被自己乖曾孫那一眼又一眼瞧得失了興緻,沒好氣的轉頭看向坐在下首的兩個只會吃喝的木頭樁子,嫌棄道:“行了,茶也喝了兩杯了,回去吧。”
祝煊神色如常的起身行禮,好似老夫人凶的人不是他一般。
沈蘭溪被殃及池魚,有些遺憾的放下手裏的點心,隨之起身行禮。
老夫人這兒的點心可真好吃,日後得來得勤快些~
“嗝~”
沈蘭溪帕子掩嘴,假裝無事發生。
只是身邊的人還是瞧了過來。
她在心裏罵一句,面上端莊的道:“許是着涼了,郎君莫怪。”
祝煊瞧了眼她的肚子,又看了眼桌上只剩半個點心的空盤,眼角抽搐了下,喉間溢出一聲,“……嗯。”
極為敷衍。
挪開視線,他與坐在老夫人身邊的祝允澄道:“今日功課還未查看,你同我來。”
祝允澄向來是怕他的,便是身邊有疼愛他的曾祖母和祖母坐着,也絲毫不敢耍賴,起身像模像樣的行了禮,“曾祖母與祖母早些歇息,我明日再來。”
祝老夫人揮揮手,“去吧,莫要氣你父親,好生與先生學。”
三人出了正院兒,祝煊與祝允澄要往前院書房去,與沈蘭溪要岔開了路。
“我晚些——”
不等他說完,沈蘭溪打了個激靈,立馬接話道:“郎君是要歇在書房嗎?”
昏暗的燭火下,祝允澄的視線在兩人身上繞圈圈,最後停在了沈蘭溪身上,似是有些不解她怎會如此愚笨,臉上神色滿是奇怪。
便是連他都聽出來了,他父親方才明明是想說晚些回去的。
一陣沉默后,祝煊點了點頭,“嗯。”
沈蘭溪微不可查的鬆了口氣,語氣輕快了些,“那郎君早些歇息,我就回去了。”
她說罷,與他屈了屈膝,便帶着元寶轉身走了。
冬日披風厚重,擦過她綴着珍珠的鞋面,露出一截裙擺。
“父親?”祝允澄小聲喚了一聲,順着他注視的目光瞧去,那女人已經走遠了,便是連身影都模糊了。
祝煊聞聲收回視線,教育道:“日後見到你母親,不可失禮。”
祝允澄知道他是說,方才自己仗着在曾祖母面前,沒有起身與沈氏行禮的事,也不敢反駁,小聲應了一聲。
“今日我見了你身邊的小廝,聽他說,前幾日遇見你在街上捉弄了陳記胭脂鋪的老闆,毀了人家的貨沒賠銀子?”
祝煊聲音平和,祝允澄聽在耳里卻是莫名的怕,忍不住在心裏罵一句那嘴巴不嚴的小書童。
但想起那日街上發生的事,他便想哼一聲,只是到底是在父親面前忍住了,只小聲為自己辯解,“是那陳記老闆先行不義,他鋪子裏的脂粉差得很,那姐姐用了他家的胭脂,臉上都起了紅疹,反倒是被那老闆冤枉說是在訛銀子。”
祝煊不與他分辯錯處在誰,只是批評他的行事張狂無忌,“便是那脂粉劣質,你也不該砸了他的東西,萬事有律法為依,是非曲直有京兆尹、大理寺評斷,你一介白衣,做不得斷案之事,更不該私自毀了店家的東西,賠了的銀子,從你下月的份例里扣,此事只一次,下不為例。”
祝允澄不情願的應了一聲,不敢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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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成婚可休沐五日,一連三日,祝煊都是歇在書房,辰時回西院兒與沈蘭溪一同去給祖母請安。
兩人不似新婚夫婦那般如膠似漆,瞧着客氣疏離,祝老夫人看得直皺眉。
請安后,祝老夫人忍不住沖沈蘭溪抬了抬手,“你們各去忙吧,沈氏留下與我說說話。”
沈蘭溪面露詫異,對上祝老夫人的視線,又乖順的坐了回去,一副你罵吧,我聽着的模樣。
祝夫人聞言,也坐下了,“媳婦也一同說說話。”
祝老夫人沒趕她。
祝煊瞧了眼乖順安分的人,收回視線,跟在父親身後一同出了堂屋。
祝允澄滿臉苦澀的落後半步、腳步沉重的跟在他身後側。
這幾日,祝煊得了空閑,有大半日都在考校他功課,他過得委實不易。
答得出來便罷了,答不出來,祝煊就眸子平靜的盯着他,似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個血窟窿一般。
他不打不罵,偏生自己怕的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好躲開他的注視。
暖閣里,祝老夫人頭疼的瞧着那鵪鶉似的人,恨鐵不成鋼的道:“……便是他要歇在書房,你也要開口要他留宿啊。新婚都不黏糊,要等到什麼時候黏?”
她本還擔心沈氏模樣好,若是沈家夫人沒教好,只怕她會做出什麼狐媚子的事來,敗壞門風不說,府里也不得安寧。
如今倒好,除了新婚那夜,兩人都沒同房,便是來請安也是各自坐着,一人喝喝喝,一人吃吃吃,半句話不說,這還能行?
雖說是她已經有澄哥兒這個曾孫子了,但是同氣連枝,還是得多兩個孩子才好啊。
更何況,親兄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多個兄弟,便是在朝堂上也能互相照看着些,二郎便是一個人,苦了些。
澄哥兒他娘當年也是
,瞧着是個聰明的,但就是不會籠絡郎君,兩人過得清淡,一月同房也就一兩次,還不如祝家主與那韓氏呢。
澄哥兒他娘出身皇親,骨子裏透着驕矜,做不出放下身段來討好郎君的事也就罷了,這怎麼沈氏出身小門小戶也是這般?
祝老夫人越想越氣。
沈蘭溪一副任打任罵的受氣包模樣,垂頭小聲說:“是二娘做的不好,祖母別生氣。”
“是我生氣嗎?枉費你長了這麼一張臉,竟是什麼都不會,”祝老夫人瞧她那畏手畏腳的模樣簡直要火冒三丈,但又耐着性子循循教導:“二郎對□□不上心,你就主動些,書房雖是不宜去,但是也時常給他送些湯羹點心之類的,讓他知道你是想着他的,如此他還能不留宿?女子是該矜持,但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不然時日長了,他被哪個不長眼的爬了床,你便是來我這兒哭訴也無濟於事了。”
祝夫人剛想附和一句,唇微啟,復又閉上,臉上的笑淡了幾分。
祝老夫人也是嘴快,說完了才反應過來,抬手扶了扶額角,又瞧了一眼那朽木疙瘩,氣得不打一處來,“行了行了,你回去吧,自己上點心。”
沈蘭溪頷首應了一聲‘是’,起身行禮告退。
轉過身,她才鬆了口氣,神色有些一言難盡。
這是……老太太在教她夫妻之道?
沈蘭溪打了個哆嗦,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她不知道祝煊如何想,但是這半月她都不想跟祝煊同房,行那等子事。
祝夫人也適時站了起來,“耽擱了會兒,母親,兒媳也先去忙了。”
祝老夫人點頭,“去吧。”
說了一句,又忍不住補充,“方才那話不是成心的,沈氏不開竅,話趕話就說多了,你別往心裏去。”
祝夫人沖她笑了笑,“媳婦明白,母親不必掛懷。”
剛走出堂屋的沈蘭溪耳朵動了下,眼睛裏亮起了八卦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