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第4章 第 4 章

祝煊先是瞧了眼她碗裏的肉湯,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她的肚子。

案几上還擺着兩碟子煎果子和小菜,配着肉粥,甚是豐富。

沈蘭溪愣了一瞬,咽下嘴裏酸辣爽口的小菜和煎餅,主動招呼道:“郎君可要喝一碗?”

祝煊收回視線,淡聲說了句‘不必’,想了想,又留了句‘不可過量’,便抬步進了西側的小書房。

沈蘭溪撇撇嘴,與小聲抱怨,“就吃了兩碗粥,哪兒過量了?”

元寶立馬點頭,無腦附和:“郎君不懂疼人,娘子您昨夜受累了,多吃些是在補身子,況且,你才喝了兩碗粥,哪裏夠?您在府里時,吃得比這還多呢,夫人都養得起——”

祝煊拿着本書出來時,聽見了最後一句。

觸到他的視線,元寶立馬慫噠噠的閉了嘴,垂首站在沈蘭溪身邊裝鵪鶉。

門打開又闔上,沈蘭溪有些無語的覷她,“沒出息。”

元寶吐了吐舌,還誇張的拍了拍胸口,“郎君好冷,娘子不怕嗎?”

沈蘭溪喝完最後一口湯,用絹帕擦了嘴,垂着眼瞼輕飄道:“怕他作甚?他又不會吃人。”

她又不對祝煊抱有什麼情愛的期待,即便是二人不和,她揣着銀子也可以過得很好,有什麼好怕的?

就是高門大戶規矩多,怕是日後打牙祭,還要分他一杯羹。

嘖!肉疼!

元寶撓了撓頭,沒聽懂她的話。

沈蘭溪吃飽喝足,起身往內室走,“我去躺會兒,有人來便說我身子不適,晌午再喊我起來吃飯。”

元寶應下,幫她拆了髮髻。

沈蘭溪倦鳥歸巢似的卷進了被子裏,一沾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

一刻鐘左右,西院兒來了人。

元寶忍不住腹誹,她家娘子的嘴怕不是開了光。

一位身着桃色衣裙的女子打頭進來,後面跟着一位女婢和兩個小廝。

元寶正與她家娘子出嫁時,沈夫人派來的婢女綠嬈,在院兒里說話,瞧見他們,迎了上去,“這位姐姐是——”

“我是春芍,去與少夫人說一聲,郎君差我把西院兒的賬目拿來了,順便帶着西院兒的人與少夫人見見。”桃色衣裙的女子說著,視線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元寶立馬皺起了眉,剛要開口,被身後的綠嬈扯了一下。

“勞姐姐走一趟了,只是少夫人身子不適歇下了,這賬目便先交於我吧,至於認人,等少夫人身子便宜了再說吧。”綠嬈面上含笑,態度卻是不卑不亢。

“你算什麼?這賬目如何能交於你,若是出了差錯,郎君怪罪下來,你們誰能擔著?”春芍面露不屑道。

綠嬈面上的神色未變,“姐姐若是信不過我們,那這賬冊便先帶回去吧,等少夫人醒來,我會去尋姐姐的,屆時再一併請安也成。”

“你這嘴一張一閉,便是要哄我們白走一趟?我們都是在郎君前院兒伺候的,哪來那麼多功夫來回?今日郎君既是吩咐了我們來,我們自是要見到少夫人的,這冊子,我也得親手交給少夫人,你去通傳一聲。”春芍頤氣指使道。

“你口口聲聲都是郎君,莫不是忘了,這西院兒之事都是少夫人做主的?”元寶跟被點着的炮仗似的懟道,下巴揚得比她還高。

一旁的青衣女子上前打斷她們的爭執,“兩位姐姐莫怪,實在是前院兒的事離不開手,,我是秋瑩,與春芍同是伺候在郎君書房的,春芍性子急,衝撞兩位了,我替她跟兩位姐姐賠個不是。少夫人既是歇下了,我們便在這兒等等——”

春芍哼了一聲,“等什麼等,郎君身邊此時無人伺候,你我哪有功夫在這兒耽擱?”

她說罷,又瞧向元寶,不屑一顧道:“

後院兒是少夫人做主不錯,但是我們是在前院兒伺候,再者,我們是先少夫人的婢女,先少夫人故去,郎君和小郎君便是我們的主子,我自是以郎君為先,你若不是不服,便讓你家娘子來與我說。”

“你——”元寶氣得臉紅,恨不得打她一頓,好讓她囂張不起來!

只是,話到用時方很少,笨嘴拙舌的,竟是被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要本夫人與你說什麼?”一道清淡至極的嗓音插了進來。

沈蘭溪靠在門邊,雙手環胸,便是披頭散髮,在這日光下也美得讓人驚心,只是面色算不上好。

“是說你仗着先少夫人的勢,言行無狀,不敬主人?還是說你拿着雞毛當令箭,來欺負本夫人身邊的人?”沈蘭溪說得緩慢,視線落在她身上,不挪一寸。

春芍臉色難看,剛要開口,秋瑩扯了扯她衣袖,帶着她行禮。

“奴婢秋瑩,見過少夫人。奴婢與春芍一同伺候在郎君書房,這是阿年,是郎君身邊的小廝,這幾人負責前院的洒掃。先少夫人去后,郎君便不常回西院兒,所以把人都調到了前院兒伺候,只留了阿芙姐姐看顧着西院兒,昨夜未曾見,郎君便讓奴婢帶他們來見過少夫人。”

“見過少夫人。”眾人一同行禮。

沈蘭溪掃了一眼,涼聲道:“我問你這個了?”

她還沒這麼好糊弄。

那春芍是個仗勢欺人的,這個叫秋瑩的卻是心懷鬼胎。

“郎君身邊離不得人,春芍方才也是情急之下無意失了禮數,還望少夫人見諒。”秋瑩道。

沈蘭溪沒應,目光淡然的瞧着她。

秋瑩也瞧着她。

“問你話了嗎?她是突然啞了?”沈蘭溪突然厲聲呵斥道。

秋瑩面色僵了僵,臉上火辣辣的。

“奴婢春芍,無意失了禮數,還請少夫人見諒。”春芍不情願的道。

沈蘭溪輕笑了一聲,擺了擺衣袖,“回吧,你們既是郎君身邊的人,那便好好伺候郎君。”

秋瑩瞧向春芍懷裏的賬冊,“這冊子——”

沈蘭溪已經轉身進了屋,揚聲喚人,語氣盛怒,“元寶,備水!”

這澡,沈蘭溪足足洗了一個時辰,光是水便換了三回,身上的皮膚被她擦得通紅,瞧着都滲出了血點子。

元寶瞧着都疼,自責道:“娘子彆氣了,都怪婢子不中用,那倆人若是再敢來,婢子替您用大掃帚把她們轟出去!”

她口舌不行,但是力氣還是很大的!

沈蘭溪臉色依舊難看,她一想到昨夜用了剛被旁人用過的東西,便覺得一陣噁心。

沈氏說祝煊後院兒沒有侍妾通房,更是常宿在書房,她便信了他是端方持重,身邊無人,哪知道是她想少了,那混賬竟是將人留在了書房,也不知昨夜一次,她會不會染上什麼亂七八糟的臟病!

晌午,祝煊才聽阿年說了這事,一開門,便迎上了剛出浴的沈蘭溪,她身上的香氣滾着熱浪撲鼻而來,與他身上的冷寒相撞,他受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沈蘭溪瞬間黑了臉。

她還沒說他臟呢,他竟還有臉打噴嚏!

“備水!”沈蘭溪氣得折身往回走。

元寶急忙小聲勸,“娘子,不可再洗了,該破皮了……”

“髒了!”沈蘭溪氣道,走出兩步,便被身後的人扯着手腕拉到了身邊。

祝煊這才瞧見,她裏衣下的肌膚不似昨夜那般凝脂如玉,一片深紅下泛着痕迹,足以想像到方才是被主人如何擦洗過。

“不臟,很乾凈。”

沈蘭溪此時瞧見他便氣不打一處來,便是虛與委蛇的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她抽了下手。

祝煊

順勢鬆開她,與一臉忐忑的元寶吩咐道:“去擺膳。”

元寶看了一眼沈蘭溪,見她沒說話,便行禮退了出去,腳下生風,逃也似的。

門合上,祝煊才問,“阿年與我說,春芍今日出言頂撞你了,可有此事?”

沈蘭溪臉沉着,聞言冷笑一聲,“怎麼,郎君是要為她說情?”

這話也不知是在作踐誰,刺耳的厲害。

祝煊皺了皺眉,“春芍和秋瑩雖是澄哥兒他娘留下的女婢,但賣身契還在府里,西院兒是你做主,下人犯錯,你懲治便是,何故生這般氣?”

他說著,眼梢瞧見她濕濡的發,去拿了巾帕給她,“身子可還難受?”

沈蘭溪到了嘴邊的話,頓時被他這句噎了回去,一時間竟是分不清他這話是真心還是假意。

“把頭髮絞乾,天冷,容易着涼。”祝煊瞧見她拿着帕子不動,催促了一句。

沈蘭溪斂了斂神色,努力擠出一點女兒家的嬌柔來,造作道:“我手酸,郎君可否幫幫我?”

祝煊一怔,注視着她,眼神清凌無波。

他沉默幾息。

沈蘭溪眼裏閃過幾分瞭然,準備往回收收試探他底線的爪子。

她遞出去的巾帕剛收回半寸,卻被他伸手拿走了。

在沈蘭溪略顯詫異的神色中,祝煊面色如常的起身站在她身後,細細的用帕子包裹住她濕漉漉的長發。

沈蘭溪垂下眼瞼,咬了咬唇,又試探:“我剛入府,今日便與先夫人的女婢生了不虞,怕是會惹母親和祖母不喜。”

她語氣低落,垂頭耷腦的模樣似是很苦惱,還帶着些委屈,比她方才矯揉造作的模樣真多了。

“她們原本是先夫人的貼身女婢,以你和澄哥兒為先也是合乎情理的,是我不該計較,打罵懲治會落人口舌,傳出去還以為是我妒忌不容人,罷了,我躲着些便是。”沈蘭溪添火加柴的道。

這話說得委委屈屈的,因她聲色低軟,愈發顯得可憐。

祝煊眉眼凝色,竟是不知她會有這樣軟弱可欺的一面。

“一會兒用過飯,我讓元寶把她們送回去。”祝煊淡聲道。

他微頓,又無甚語氣的安撫一句,“祖母和母親皆明理,你不必害怕。”

沈蘭溪臉色微僵,乾巴巴的道:“多謝郎君。”

是他對‘妻子’的容忍程度太高,還是那兩個婢女不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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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難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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