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柒
黑袍在風中獵獵翻滾，少年白皙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憂慮。
白日又如何，覆蓋在視線里的仍舊是暗夜，昏暗而絕望的色彩，那一幕暗色倒映在瞳孔里，或者是習慣了黑暗，湛藍的雙眸絲毫沒有恐慌的意思。
大概，能應付得了吧，雷伊，繆斯。少年想着，眉頭不禁皺了皺，究竟還是放不下心來。
只是那時又為何要去破壞那個地方？分明從未有過那樣的念頭。甚是令人捉摸不透。
少年輕輕躍起，一道黑光擋在了他面前，冷冷地直視着他。
“到這個時候，還在留念那些所謂的戰友啊。”卡洛斯似笑非笑地說道，手中凝聚起黑色的光束。
少年不語，指尖在空中劃過一道光，卻瞬間被黑光衝散。
少年被擊倒在地，鮮紅的血液不斷迸出。
然而絕不是就這麼輕易倒下的。少年咬緊了牙，抬起頭來，望向卡洛斯。
雨霧中朦朧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你確定要與我們作對么？並非說你實力不夠強大，但你認為你能夠打敗邪靈組織么……”
那樣的話語在少年的耳邊響起，他不禁握緊了雙拳，卻又緩慢地低下頭去。
“你應該很清楚什麼叫弱肉強食，不是你所謂的情誼，所謂的朋友，就能在這樣一個世界存活下去的！”
少年神情木然地望着地面上的血跡。
目光異樣的空洞無神，血液隨着不斷打落的雨水，在地面上流淌着。
湛藍的眸子變得血紅起來，嘴角淡淡地勾起一絲冷冽的笑意，唇邊不斷地喃喃着。
弱肉強食…佼佼者……
暗淡的天際中劃過一道黑光，在密集的雨水中逐漸變得模糊，卻在通往聯盟秘境的街道上停了下來。
碎石里那灘血跡倒映在眼眸之中。人群都畏懼地站在一旁，卑微地屈膝跪在地上。
正如從高空跌落的墜地之鳥，在獵人面前無聲的哀求。哪怕是毫無尊嚴，只是為了活着罷了。
凜冽的風聲不斷地響起，冷諷着，嘲笑着，那幫只求存活的怯者。
然而人群中站立着一個孩童，澄澈的雙眸直直地望着威斯克，儘管雙腿顫抖着，卻是唯一一個站起來的人。
所有人都愕然地望向他，皺緊了眉頭。
“呵，居然站着，你不怕死？”威斯克冷笑一聲，細細端詳着面前的孩童。
“怕。但是…但是我不想這麼膽怯，任人欺凌，更不想做這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跪下的人們滿目的慚愧與怨恨，卻不得不低頭沉默。
天光下那些被灰暗遮擋的影子這般卑微而渺小。
又是荒唐可笑。
然而這才算是現實對么？
“唯一一個除了戰神聯盟還敢與我作對的人，竟是一個孩童，真了不起。”威斯克看着他，手中的黑光愈發耀眼起來，“給你一個選擇，服從還是死亡？”
孩童顫抖着，恐懼地望着那道黑光，眸子裏滾燙的液體在不停地打轉。
究竟還是跪了下去。
究竟還是恐懼了，恐懼疼痛，那些不斷迸出的血液，更恐懼死亡。
威斯克冷笑着，沒再說些什麼，轉過頭向聯盟秘境走去。
正當所有人都嘆氣慶幸時，天空中急速落下一道黑光，直線朝孩童的方向落去。
空中瀰漫著一片白色的硝煙，隱約看清了地面上一大灘鮮紅的血液。
躺在地上幾乎面目全非的幾具屍體，包括那個孩童。
雨水迅速衝散了煙霧，所有人恐慌地看着這一幕，重新佈滿視線的全部灰暗。
混沌的天光下一片朦朧。
聯盟秘境裏早已是一片灰濛。那些榮耀，在這一瞬間全部化成了灰燼。
他木然地望着面前的一切，目光異樣的空洞無神。雨水一次又一次打濕了他的身體，那些記憶錘敲着腦海，什麼時候又去挂念從前，那個遙不可及的曾經。
連最後能夠留念的那張照片都無了，戰友們洋溢的笑容，那天起，便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視線里，僅剩下一片灰暗。
到底因為什麼淪落到了這樣的一個結果…
“師傅！”他大喊着，沒有人回應他，地面上的血液流動着，順着一條無規律的線流動着，又被雨水沖淡。
瑞爾斯站在一旁，卻是淡然地望着這一切，極小聲地喃喃着：“改變不了了嗎…這樣的局面。”
“雷伊，我們去找你師傅。”繆斯冷淡地說道，快步走向那片廢墟。
他木愣地點了點頭，瞳孔中倒映着狼藉的場面，死灰般的畫面，唯一的色彩僅剩下那些殷紅的血液。
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響聲，他不禁停下步伐，緩慢地回頭仰望，目光定格在空中獵獵作響的紫色長袍。
“還是不肯屈服么？就憑你們，也想阻擋我邪靈組織的路？”威斯克冷笑着，輕蔑地望着雷伊，像是高高在上的王者，俯視着嘍啰。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做你的奴隸。只是為了活着而已……”他握緊雙拳，雙眸緊閉着，嘴角揚起一抹淡笑，“不過，這樣的一個世界對我而言已經毫無挂念，只是你也要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瞬雷天閃——”
指尖纏繞着几絲雷光，灰濛的天際中數道雷電從天而降。
黑光直直地衝散了雷電。
“瑞爾斯，我們去找他師傅。”繆斯回眸望了望，說道。
“可雷伊他，應付得了么？”瑞爾斯淡淡地問道。
繆斯沒有回答，只是甩了甩辮子，一把拉起瑞爾斯走向那片廢墟。
已經不容許再有誰犧牲了對嗎？瑞爾斯暗暗地想着，腦海里浮現出曾經蓋亞說過的一番話，以及雷伊的那絲苦笑。
不禁湧上心頭的一陣悲涼，又是為何？
他墨綠的眼瞳變得渾濁，像是深不見底的深淵，瞳孔中似燃起了怒火，從來未曾流露過這樣的神色。
也許是黑光穿透了雲層，折射進來的几絲光輝直直地照着他的眼眸，光亮下他半眯着眼，望着威斯克，心裏一直默念着那個詞語——復仇。
仇恨帶來的力量是毀滅性的吧，布萊克，雷伊……繆斯心裏默默地想着，蹲下身子，使勁用雙手挖開石堆。
究竟是那些美好的畫面與回憶，在被瞬間衝散的剎那，所帶來的極具毀滅性的事物。
是以為只要一雪前恥，報仇雪恨了之後就能夠回到那個記憶深處的畫面中么？
或者是因為只是旁觀者，所以根本就沒有懂得過那樣的情誼吧。
天空中竟綻出刺眼的陽光來，白日的光輝靜靜地照射着這一切。
街道上，少年半蹲在屋頂，陽光拉長了影子，由高至低。
鮮紅的血眸中深不可測的神情依舊，卻是多了幾分淡然無光。
“呼…抉擇？”少年喃喃着，站起身來望向聯盟秘境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