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援軍到
聞言，盧象升神色一滯，恍然間似乎頓悟了什麼。
自己向來以軍法為重，剛正不阿，卻忘了人並不是非黑即白，非好即壞。
為了大明，薊鎮總兵唐通，戰到了最後一刻，可最終還是無奈降賊了，你能說他是奸臣嗎？
天下大亂，李自成揭竿而起，殺了不少剝削百姓的王侯貴族，因此深得民心，但他又曾屠城泄憤，水淹開封府，致使無數黎民百姓慘死，試問他又是好是壞？
在盧象升看來，李自成自然是窮凶極惡，此等行徑，無異於生了一個孩子，又把那孩子親手掐死。
但他弟弟盧象觀不一樣，盧象觀雖私盜糧草，但意在眾將士，而非私利，處斬，的確太過了。
一念至此，固執的盧象升終於放下了軍法無情的執念。
他的臉色有所緩和，但依舊不失威容，緘默片刻后，朝朱由檢抱拳，肅然道：“臣，明白了！”
“兵之強也，民之安也，軍法無情，雖為軍威，也並非絕對，情況特殊，亦當酌情裁處。”
聞言，朱由檢臉上露出一抹滿意之色，淡淡地點了點頭，正色道：“那些糧就算是朕的犒賞，當做朝陽門眾將士的軍糧吧。”
盧象升愣了愣，猶豫數秒后，最終還是拱手道：“陛下聖明。”m.
儘管他的心裏還是有些彆扭，但崇禎帝都開口了，盧象升也不好再推託，只得接受了。
與此同時，跪在地上的盧象觀，亦是喜出望外，一臉感激之色，忙謝恩道：“多謝陛下！臣定戴罪立功，與賊血戰到死，不負陛下大恩！”
盧象升神色凝重，看了盧象觀一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深深地鬆了一口長氣。
……
朱由檢在親自確認糧草無誤后，不安的思緒這才有所平靜。
這一天，天空一片灰濛，街上人跡罕至，內城又回到了瘟疫肆虐時的寧靜，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
百姓都呆在家裏收拾家當，為接下來的逃亡做着準備。
朱由檢在檢查完糧草后，又去了御馬監一趟，先前系統獎勵的五千匹戰馬就在這裏。
御馬監的掌印太監，當初發現一夜之間突然多出來的五千匹戰馬時，雖感到無比震驚，卻也不敢怠慢，把這些戰馬照料得個個膘肥體壯。
而且朱由檢當時也傳了一道口諭，命御馬監好生飼養，失職者問斬。
御馬監數百名宦官，往日雖貪得無厭，如今面對這五千匹戰馬，這麼大一塊肥肉，卻是如履薄冰，不敢動歪心思。
畢竟，廉政司的大名才剛剛打響，正是殺雞儆猴的時候，他們可不想當出頭鳥。
朱由檢在御馬監查訪一圈后，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便打道回宮了。
回到紫禁城時，已是黃昏時分。
朱由檢神色複雜，站在乾清宮月台前，正望着遠處的宮殿群發獃。
暮色中的皇城，不減莊嚴肅穆，只是多了幾分蒼茫孤寂，金黃色的殿頂，在殘陽餘暉的照耀下泛着柔和的光澤，朱紅宮牆上有稜有角的陰影，屬於宮殿某處，依稀可辨其輪廓，或是屋脊，或是殿角飛檐。
朱由檢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兒，一時間，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眉頭緊皺，臉上露出一抹憂愁之色，輕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應天府，兩千里，路途如此遙遠，至少要行軍兩個月之久，此行必定坎坷啊……”
眼見朱由檢如此，一旁的王承恩立馬畢恭畢敬地湊上前，安慰道：“陛下，南遷之路縱然再兇險異常，也好過坐以待斃不是，先用晚膳吧。”
聞言，朱由微微勾了勾嘴角，苦笑道：“王公公，你在朕身邊這麼多年，還不了解朕嗎？”
“朕是天子，你見過大明哪個天子貪生怕死的，朕只是擔心那六萬百姓，賊兵追擊而來，朕恐顧之不及。”
……
此時，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在為南遷之事忙碌，范景文、李邦華、丘瑜、方岳貢等大臣，已將城中各個衙門安排妥當，只要吳三桂大軍一到，便可突圍南遷。
對此，陳演嗤之以鼻，說好聽點是南遷，說難聽點就是南逃。
可陳演也無可奈何，現在是不走也得走，若想着投靠李自成，那就是個死。
朱由檢先前已經敲打過陳演了，魏藻德奪門叛變時，朱由檢完全有理由連帶着將陳演一起殺了，可他卻並沒有這麼做，原因只有一個。
朱由檢是想讓陳演當他的白手套，必要的時候，讓陳演代替自己干臟活。
南方官場的黨爭最為嚴重，畢竟東林黨的老巢就在江南，而且地主豪強不肯納稅，這才是最頭疼的。
至於陳演，剛好就是東林黨的領頭羊，朱由檢已經將他當成了一顆備選棋子。
陳演老奸巨猾，自然也知道朱由檢打得什麼算盤，但他也沒有辦法，不乖乖當棋子，那就唯有一死了。
……
兩天後。
吳三桂五萬關寧大軍終於趕到北京，此刻距京城不過十里。
戰馬之上，吳三桂遠遠便聽見了十里開外的喊殺聲，他的心一下子便緊繃了起來。
“傳令，全軍山上紮營，秣兵歷馬，前營將士做好準備，隨我奇襲賊兵！”
正是此時，左營將軍胡心水主動請纓道：“大將軍，前方戰況不明，還是讓我打頭陣吧！”
聞言，吳三桂轉頭看向胡心水，眼見他如此堅定，索性便答應下來。
“你率前鋒出戰，我和夏龍山在後方策應。”
頓了頓，吳三桂又神色嚴肅地看向吳國貴，沉聲道：“吳國貴，你率兩萬精兵，一萬鐵騎，留守此地，抓緊安營紮寨，掘壕築壘，此番必是一場惡戰！”
吳國貴抱拳領命道：“遵命！”
佈置好戰術后，兩萬關寧鐵騎，便浩浩蕩蕩的往京城方向開去，其中胡心水所率八千鐵騎，走在最前頭。
至京城五里處，關寧軍前鋒與駐紮在此的闖軍后營部隊，迎面相撞。
兩波人馬一見面，霎時短兵相接。
胡心水高舉馬刀，催動胯下披甲戰馬，帶頭衝鋒：“將士們，隨我殺！”
八千鐵騎踏起滾滾煙塵，裹挾着一股兇猛的肅殺之氣，悍然襲向闖軍。
面對掩殺而來的關寧鐵騎，闖軍大駭之餘，亦是奮起反抗，但由於事發突然，闖軍明顯處於劣勢，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一時間，兩軍交鋒，蕭瑟的春風裏，人頭滾滾，只剩下馬嘶人嚎，金鐵錚鳴之聲。
留守在此處的闖軍大將名為張能，也是一員悍將，生得一副雄毅容貌，膀大腰圓，虎背熊腰，看起來就不好惹。
原本后營由李自成的侄子李過所統領，張能只是參將，而李過戰死於玄甲鐵騎之手后，后營制將軍便由張能擔任了。
此時，面對突然襲來的關寧鐵騎，張能毫無畏懼之色，當即上馬出戰，誓要讓這八千鐵馬盡折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