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秋後算賬
看着眼前氣勢洶洶的百官,朱由檢臉色鐵青,一言不發,那凌厲的目光,猶如爐膛里燃燒的火焰一般熱烈,彷彿時刻會暴起殺人。
天子,本應受萬人敬仰,可如今的朱由檢,卻被一群只會夸夸其談的腐儒逼迫,簡直奇恥大辱!
是可忍,孰不可忍!
還沒等朱由檢發怒,王承恩便忍不住了,冷眼瞪着眾臣,怒罵道:“豈有此理,你們這群偽君子,眼裏還有陛下嗎!”
“不想着如何對付城外闖賊,反倒跑來乾清宮狺狺狂吠,真是厚顏無恥!朝廷白養了你們這麼多年!”
王承恩心裏清楚,三萬兩白銀,對他們而言其實不痛不癢,之所以揪着不放,就是不服朱由檢這個皇帝而已。
太監總管的一番斥罵,並沒有讓百官回心轉意,反而讓魏藻德等人更加變本加厲。
魏藻德冷笑道:“王公公,此言差矣。”
“臣工臣工,我們不過是朝廷的工佣而已,如今朝廷不發俸祿就算了,還要從我們身上拿錢,這算什麼道理?”
周奎瞪着王承恩,也憤憤不平道:“沒錯,還錢!”
王承恩說不過他們,氣得滿臉通紅,看着眼前一個個人模狗樣的大臣,怒聲道:“簡直一派胡言,你們怎麼敢的!”
正是此時,朱由檢開口說話了,可這一次,他卻一改先前的憤然,語氣平靜如水,沒有夾帶一絲怒意。
朱由檢掃視眾臣,神色從容,微微一笑道:“諸位臣工,你們確定要辭官?”
眼見朱由檢態度大變,百官的臉上頓時浮現起一絲錯愕之色。
這是笑裏藏刀?還是真的被迫妥協了?
魏藻德和陳演等人,想當然的以為是後者。
魏藻德拱手,正色道:“陛下若不還錢,那臣等就只好集體請辭了!”
陳演也是一本正經,滿臉惋惜道:“臣本不想棄陛下而去,可陛下待臣如待草芥,臣迫於無奈,只能如此了。”
他們本以為朱由檢是要做出讓步,可誰知,下一秒,朱由檢堅定無比的聲音卻從眼前傳來。
“好!朕同意你們的請辭!”
話音一落,在場百官頓時心頭一顫。
陛下是要跟他們魚死網破啊!
辭官的事,這群大臣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根本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他們本以為朱由檢會妥協,哪成想這苦命皇帝態度如此堅決。
更何況,若沒了官位,日後還如何利用職務之便謀取私利啊!
一時間,眾臣大眼瞪小眼,皆是面露難色。
魏藻德聞言,神色驟然一變,但他卻沒有太過意外,只是雙眼瞪得渾圓,思索起了什麼。
如今這形勢,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朱由檢才是那個光腳的,魏藻德早已料想過這個局面,因此,他也提前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魏藻德在朝中影響力巨大,百官都視他為領頭羊,朱由檢若想挽回人心,就斷然不敢輕易對他下手。
就算要殺雞儆猴,朱由檢也不會拿他這個當朝首輔開刀。
也正因此,魏藻德才會如此有恃無恐。
最壞的局面,那就是被罷官而已。
反正自己家財萬貫,而且才智出眾,等李自成進城后,還是能搖身一變成新貴。
一念至此,魏藻德鼻子裏沉沉地嘆出了一口氣,拱手看向朱由檢,義正言辭道:“既然如此,那臣就告辭了,來世再報陛下知遇之恩!”
與此同時,眼見魏藻德率先表態,陳演和周奎神色凝重,緊皺起了眉頭。
真要主動請辭,脫下這代表權利和地位的烏紗帽,他們還真有點捨不得。
但事已至此,他們也不得不硬着頭皮把這場戲唱下去了。
“陛下,告辭!”陳演和周奎拱手道。
在這之後,眾臣也紛紛拱手請辭,摘下了頭頂的官帽,場面一發不可收拾。
王承恩和李若璉看着這一幕,頗是不知所措,轉頭看向朱由檢,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陛下,這可如何是好?”
“百官雖然迂腐,可沒了他們,朝廷就不能正常運作了啊!”
可朱由檢卻仍是不動聲色,臉色依舊鎮定如初,非笑似笑地看着眼前眾臣,彷彿正在觀賞好戲一出。
正當魏藻德帶領百官,轉身就要離開之際,身後再次傳來朱由檢威嚴無比的聲音。
“慢着,朕還沒說完!”
聞言,魏藻德心中一喜,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他就知道,朱由檢會妥協。
百官停住腳步,再次轉身面向朱由檢。
“陛下,臣等去意已決,不必再挽留了。”
魏藻德拱了拱手,一本正經道。
他還想再陰陽怪氣的羞辱朱由檢一番。
朱由檢自然聽出了他話裏有話,但他並沒有發怒,反而冷笑道:“朕可以讓諸位辭官回家,但有一件事,朕要先查清楚。”
百官看着朱由檢那張冰冷至極的臉,一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湧上心頭。
陳演和周奎對視了一眼,一時也有些心虛了,不知道朱由檢又要搞些什麼么蛾子。
魏藻德遲疑了一秒,但還是面不改色,沉聲問道:“不知陛下所說何事?”
朱由檢雙手負后,侃然正色,一臉傲然地掃視了一眼百官,目光最終再次回到了魏藻德的身上。
“之前一品至三品大臣,都捐了三萬兩白銀,四品至五品大臣,則是捐了一萬兩白銀。”
“一品大臣的年俸才不過一千三百兩,三萬兩白銀,要不吃不喝攢上三十年!”
朱由檢目光冰冷地看着魏藻德,笑問道:“魏大人,你當了多久的首輔?夠兩個月了嗎?”
此言一出,百官頓時冷汗直冒,個個臉色煞白。
先前被迫捐錢時,朱由檢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現在惹惱了他,他要秋後算賬了!
而魏藻德聞言,亦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滿臉凝重之色,全然沒有了之前跟朱由檢叫囂的底氣。
“這……這……”
面對朱由檢咄咄逼人的目光,魏藻德神色閃躲,嘟囔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朱由檢臉色一沉,看向王承恩,冷聲道:“王公公,依大明律,官員貪污多少銀兩,則處以凌遲之刑?”
王承恩瞪着低頭不語的魏藻德,故意拔高聲調,朗聲道:“回稟陛下,六十兩!”
話音一落,魏藻德頓時渾身一顫,雖然想當然的以為朱由檢不敢殺自己,但他還是害怕得滿頭大汗。
不僅是他,陳演、周奎,以及在場眾臣,此刻皆是心驚膽戰,滿臉駭然。
誰也不知道,皇帝的屠刀會在何時揮下,落到誰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