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第十三章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蘇東坡自廬山騎驢去筠州前,先給三個侄子蘇遲、蘇適、蘇遠去了信。

路過建昌(在今江西省南城縣)時,遇到了自己的弟子王適。路過建昌縣李莘、李常兄弟故居時,蘇東坡還作詩留念。

到了奉新縣時,筠州已經是近在眼前了,東坡先生趕緊給弟弟子由寫去了信,興奮地說“已次奉新,旦夕可相見。”

快到筠州時,子由已經與洞山的克文禪師、聖壽聰禪師在途經之路上的建山寺迎接。當時的筠州屬於江南西路,治所在高安縣,蘇東坡到了之後,被弟弟安排在了貢院聽事堂東邊的東軒居住。

東軒旁邊有杉樹兩棵,修竹百桿,是個非常幽靜的宴休場所。

元豐七年的端午節,蘇東坡是在筠州過的。

當天,東坡先生帶着三個侄子蘇遲(字伯充)、蘇適(字仲南)、蘇遠(字叔寬)一同出了州府的春門,往東去遊覽了大愚山的真如寺,子由卻在酒局裏辦公事脫不開身。子由供職的酒局在江口,距離城內的廨宇甚遠,整日裏朝出暮歸的,十分忙碌。

在筠州期間,蘇東坡拜訪了蔡曾、劉平伯、龍泉令黃大臨方子明等人,還遊覽了新昌縣的石台山,拜訪了問長老,向其贈詩。

蘇東坡在筠州小住十日後,到了要離開的時候了。兄弟倆相別於郊外,子由深知哥哥的個性,還是有點為之擔心。

在哥哥的一生中,形形色色遇見了無數的人。上至皇親國戚,下至田院乞兒,甚至還有一些著名的和尚道士。對於蘇軾來說,他們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都是平等的眾生。他曾說:“吾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兒”。在他眼中,天下之人無一不是好人。他純真、質樸,敢說敢做,一生率性而為。因為他的率性,吃盡了苦頭;但也因為他的率性,才看淡得失,不論順境或者逆境,都能笑着面對。

所以說,兄弟倆在郊外道別時,子由還是對哥哥的秉性放心不下,想告誡哥哥要慎於口舌。但此時兄弟情深的子由,望着將要離去的哥哥,竟“不交一談,唯指口以視之”。

五月九日,蘇東坡路過新吳縣時,見到了縣令李志中,同他一起拜謁了劉真君的祠堂,從丹井裏取水而飲。

次日,蘇東坡又與李志中同遊了寶雲寺的此君亭。

蘇東坡一行在江西南康府星子縣城西二十五里的白塔鋪短暫的歇馬作詩后,徑還廬山。

廬山,位於潯陽縣東三十二里,原名鄣山。因匡俗結廬於此山,仙去后空廬尚在,故曰廬山。

廬山最早的寺院當推歸宗寺:歸宗寺位於廬山南面金輪峰下、玉簾泉附近,原為王羲之別墅,東晉咸康六年(340)舍給西域僧人達磨多羅作為寺院。還有大林寺、棲賢寺、開先寺、圓通寺等。

蘇東坡回到廬山後,自德安徑直回到位於廬山東南棲賢谷中的棲賢寺。

在廬山,蘇東坡過湯泉時,和了可遵長老的詩文,與南康令葛格(字道純)同游廬山簡寂觀。同日,在惠日院雨中,跋秦觀、元靜(辨才)廬山題名。

五月二十三日,滕元發知湖州。

蘇東坡與道潛登慧日寺樓觀,在鐘上題了名,后又獨游白鶴觀。

廬山宗教文化的獨特性則在於“一山藏六教,走遍天下找不到”,在這座雲霧繚繞的靈山中,釋道兩教從互爭雄長走向攜手共勉。

廬山歷史上有寺廟360所,道觀200餘處,使得廬山成為南方的宗教中心。

廬山是一座歷史悠久的文化名山,名勝古迹遍佈。千百年來,無數文人墨客、名人志士在此留下了浩如煙海的丹青墨跡和膾炙人口的篇章。

在東坡先生眼裏,廬山南北稱得上奇勝的有十五六處,他選擇了兩處分別作了《開先漱玉亭》、《棲賢三峽橋》詩。

廬山山水甲天下,山之南則簡寂、棲賢、開先、歸宗,山之北則太平、圓通、東西二林。

談起了廬山的宗教文化,引人注目的佛教場所當數廬山東林寺,東林寺始建於東晉太元十一年(公元386年)。該寺曾為全國八大道場之一,一度成為全國佛教第二中心。而西林寺為晉太和三年建,山水之美,亦東林之亞。

在這裏,蘇東坡題詩贈東林總長老,又在西林寺題壁: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這是一首詩中有畫的寫景詩,又是一首哲理詩,哲理蘊含在對廬山景色的描繪之中。前兩句描述了廬山不同的形態變化。廬山橫看綿延逶迤,崇山峻岭鬱鬱蔥蔥連環不絕;側看則峰巒起伏,奇峰突起,聳入雲端。

從遠處和近處不同的方位看廬山,所看到的山色和氣勢又不相同。后兩句寫出了作者深思后的感悟:之所以從不同的方位看廬山,會有不同的印象,原來是因為“身在此山中”。也就是說,只有遠離廬山,跳出廬山的遮蔽,才能全面把握廬山的真正儀態。

了元(佛印)帶着徒弟自金山寺已來廬山,蘇東坡去筠州之前已經答應了與他同游廬山。所以,當蘇東坡返回廬山後,就邀了元禪師一起出遊。

當蘇東坡一行來到廬山某寺時,大夥都被一通石碑所吸引,一起認讀了其上的碑文。等到返回住處,東坡先生問左右從者,誰能記住所讀的碑文時,大夥均感到錯愕。

這時,了元的一位侍者當場背誦了起來,所記住的內容“十之七”也。東坡先生大奇之,原來此侍者是了元的徒弟自順,興道縣人。

東坡先生對自順道,逆則煩惱,順則菩提。自此,蘇東坡記住了自順這位僧人。

接下來,蘇東坡又與道潛(參寥)登了硃砂峰和無相寺,分別題了字。對於不能踐約會晤開元道人的事,蘇東坡又專門致簡為歉。

到了李常兄弟少時讀書五老峰下的白雲庵時,蘇東坡又作詩並畫枯木於此。

應同年程筠(德林)之情,為其先墳題了兩首詩。在當地人陶驥(字子駿)的伕老堂,蘇東坡亦題詩兩首。

到了江州的紫極宮,道士胡洞微以李太白的詩《潯陽紫極宮感秋》相示,這首詩可能是胡道士的師傅卓玘所刻。蘇東坡對於李太白一是仰慕,二是還想一比高下。

“緬懷卓道人,白首寓醫卜。謫仙固遠矣,此士亦難復。世道如弈棋,變化不容覆。”東坡先生還是興奮地唱和了李謫仙的詩作。後世的紀昀讀此詩后,情不由衷地說,非東坡不敢和太白,妙於各出手眼,絕不規模。蘇東坡想不到的是,在後人的眼裏,自己也成了“謫仙人”。

東坡先生在慈湖山中遊玩時,順便挖了幾株石菖蒲。

熟讀醫書的東坡先生知道,這種石菖蒲能舒展心氣,滋補五臟,疏通人體九竅,令人耳聰目明。長期服用可以增加記憶強健體魄,延長壽命開啟智慧,增強意志抵禦衰老。況且這種石菖蒲,把它根上的泥土洗掉后,用清水植在瓦盆里,可以數十年不枯萎。

蘇東坡覺得,這種石菖蒲絕非一種叫“昌陽”的植物可比。

《呂氏春秋》謂:冬至后五十七日,昌蒲始生。據此,昌蒲得名昌陽,以其得陽氣而昌盛。南朝·梁·陶弘景《名醫別錄》認為昌陽、昌蒲是二物,自韓愈謂“昌陽引年”,作為一物,其後宋代《聖濟總錄》即承其說,以昌陽為昌蒲別名。

總之,蘇東坡將這些水草用清水種在船上的一隻瓦罐里,還在水裏放了一些帶有花紋的石子,石子和菖蒲相映成趣,石子燦爛,菖蒲芬芳,東坡先生十分喜愛它們。

後來,由於擔心走旱路時不便攜帶,於是把他們交給江州的胡洞微道士,由他代為養護。蘇東坡還與胡道士約好,下次如果再經過此地,一定會來查看它的長勢。

道潛(參寥)自黃州與東坡一路送至廬山,在二人遊覽了廬山各處樓觀之後,東坡先生要與道潛作別赴汝州任了,而道潛則留在了廬山。

道潛作詩與東坡先生話別,“霅水黃樓赤壁間,勝游長得共躋攀”,道潛與東坡的友情可見一斑。“到后與君開北戶,舉頭三十六青山”,東坡先生也對道潛的陪同深表感激之情。

六月九日,長子蘇邁要赴饒州(府治在今江西鄱陽縣)德興縣縣尉任,蘇東坡將其送至江州東北六十里的湖口,東坡先生在硯上題了銘文後贈長子蘇邁。父子倆一起遊覽了位於鄱陽湖東岸的石鐘山,並在此作了《石鐘山記》。

在這篇記文里,蘇東坡通過記敘對石鐘山得名由來的探究,強調要正確判斷一件事物,必須要深入實際,認真調查。任何的事情不用眼睛看不用耳朵聽,只憑主觀臆斷去猜測它的有或沒有,是絕對不行的。

蘇東坡認為酈道元所看到的、所聽到的,大概和自己看到的一樣,但是描述它不詳細。士大夫們終究不願用小船在夜裏在懸崖絕壁的下面停泊,所以沒有誰能知道。漁人和船夫,雖然知道石鐘山命名的真相卻不能用文字記載。

蘇東坡認為,這就是世上沒有流傳下來石鐘山得名由來的原因。

東坡先生記下以上的經過,並以此來嘆惜酈道元的簡略和嘲笑李渤的淺陋。

但在這裏,我們有理由相信,東坡先生也是想藉此道理來警示初入仕途的長子蘇邁,告誡他一定要深入民間,真正了解民之所呼、民之所盼的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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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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