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念與書

魔法燈均勻地嵌在天花板中央，順着囚房走廊的方向散發著光芒。由於長時間運轉，作為驅動迴路的光能魔法已經不夠穩定，導致監獄始終處於半明半暗的狀態，彷彿時間的流逝都變得遲鈍。阿萊爾通過守衛運送食物的頻率來判斷距離老頭在自己腦子裏塞書後過了多久，每兩次運送后，下一次時間總會隔得久一些，不斷循環，已經有六輪這樣的情況，由此推測已經過去近一周。數分鐘前，又一盤糊狀的食物從鐵欄下方遞過來，從被關入后阿萊爾目前只看到過這一種食物。看得出是幾種常見食材被搗碎后加工成的半流質固體，顏色竟然是紫色，吃起來帶有些咸腥味。裝着食物的盤子破破爛爛，有明顯磨損，但依稀可見上面的花紋。阿萊爾在這裏第一次摸到這種盤子后就產生了好奇和懷疑，在舊貨鋪長大並自父親那學到了一些鑒別器物的經驗，使他分辨出這些金屬餐盤雖然破舊但使用了優良的材質。這種深黑色的金屬來源於帝國北部的礦脈，經過不同的工序和配方能作為武器或者儀器零件等，但當作餐具需要的製作步驟特別複雜，只在一些教會的祭祀活動中使用，阿萊爾不禁聯繫到這地方的“聖所”身份。

腦中的深藍色厚重書本已成了自己的一部分，在平常活動中多次從意念里出現又消失，似乎自己的想法總是無意中會引其出現。阿萊爾一靜下來就不斷嘗試去翻開書的封面。儘管封面鐫刻的字符越發清晰，他無法理解那是什麼文字，也依然翻不開書頁，但發現自己得到了一些能力。

這已經是第八天，阿萊爾躺在鐵架床上思考着。突然一陣陣魔法和魔力的波動如潮水般向自己湧來，宣告着它們的存在。腦中同時出現幾個黑白的畫面，守衛推着平板車，進入垂直的入口升降機關，隨着齒輪和鏈條的轉動嘎吱嘎吱降下，守衛進入走廊，在每間門前一個一個放下盤子，金屬盤和鐵欄的叮噹碰撞聲如此清晰。過了一會兒，守衛把食物盤擺在阿萊爾的鐵欄門邊。

“這是某種感應能力？老頭那奇怪的練習方法起了作用……”但阿萊爾依然對此抱有疑惑，古往今來使用邪術或者追求強大力量而下場慘烈的例子太多了。往前說有那位幾百年前魂飛魄散的精靈王族首席魔法戰士，為了達到更強的境界而給靈魂注入數十種矛盾的力量，往近了看，幾十年前的三位聖徒研究初陽帝國遺留的機械裝置而導致兩死一殘的事件也廣為流傳，讓教會和王族都制定了繁瑣的相關規定。老頭給自己腦子動了手腳，伴隨的風險和後果估計也難以想像。

阿萊爾試着調動這個能力探索房間四周。牆壁上有各種痕迹，深淺不一，上面有些是早已變乾的血跡，有些是大片的黑色凹陷，或許是魔法武器造成的。即使不怎麼懂魔法，他現在也淺淺能感覺到了。牆壁內的龐大魔法線路構造是多次修改和重建的結果。畢竟這裏關押的也大都不是普通人，那瘋老頭就是個例子，而通過這微薄的感應，發現自己斜對面關押的壯漢也頗有來頭。

由於鐵欄阻擋和光線太暗，他看不清這人的面目，只明白對方體型非常強壯。上半身的囚服被扯成破布也還是蓋不住他的厚實的身軀，一些布條從腰側懸下來系在背後，露出胸膛和左臂。

鐵欄附帶的禁錮魔法使得聲音無法直接傳入或者傳出，但阿萊爾的感應卻沒有被限制，隱約從壯漢房間裏傳來的魔力震蕩時不時衝擊着阿萊爾的意識，那是不斷錘擊牆壁，引發魔法陣的反饋作用。光用雙手就在牆面留下了各種扭曲的凹痕，儘管很快牆壁又復原成尋常的石牆表面，壯漢樂此不疲。對比阿萊爾房間裏的黑色痕迹，那雙拳頭的威力甚至更高許多。

只靠拳頭就能發揮堪比魔法武器的威力，這樣的傢伙正常情況都能當一個高階冒險隊的主力成員了，或者是在軍隊佔據一席之地，不知是什麼原因被關在這裏。

“啊哈哈，你練得挺快啊！”查雷斯的聲音突然鑽進阿萊爾腦子裏，“已經有這樣的感應準度啦？雖然範圍小的可憐，不過！”查雷斯笑了起來，“差不多該講講那把匕首了。”

“匕首有什麼特別嗎，離開村子時父親給我的，說是有護身符效果，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沒用啊……”阿萊爾明白自己的想法逃不過老頭那奇怪的神眷能力，苦笑道。

“什麼都不知道？這是初陽帝國遺址里的東西！”查雷斯橫着把手合攏，隨着傳來波動，意念世界中的他憑空抽出了那把匕首，阿萊爾已經對老頭在意識里做什麼都不驚訝了。

“撒多斯刃，按初陽帝國話說，是龍爪之類的。不只是武器，這玩意兒還是個性質特殊的，能開啟那什麼來着……反正以前研究時有過不少類似的。”意念里的老頭一手拋着匕首，一邊像在自言自語。“那兩個計劃被中斷後，我托艾曼紐帶走了剩下的……當時說好了，這匕首再到我眼前，就說明他完成了後面的部分。”

“感覺觸及到我的認知盲區了，真有這麼怪異的事情……”阿萊爾在意識中盯着老頭手裏匕首，深黃色的握把上面的花紋還是那樣，像是流動的水滴又像是扭曲的肢體，完全黑色的刃身看起來像一片骨頭，一側帶有細小的鋸齒。盯着看時，彷彿一個黑色的裂口。

至於初陽帝國，那是只在故事裏出現的國家，傳說是人類最早建立的帝國，擁有強大的魔法水平和各種偉大造物，卻早已經滅亡了數千年，留下的遺址佔據面積非常大，帝國一直想開發那片區域，但遺址內的各種魔法機關產生了極大的阻礙，至今只有少數學者和造詣極高的魔法師，或者神眷者能夠進入其中短暫探索，並且不是每一次都能活着回來。

這種事情距離自己太遙遠。阿萊爾更關心自己什麼時候能恢復自由。

“有我那書在，你應該會明白……至於能不能用好，看你自己，嘿嘿。”老頭伸直腰，做了一個躺下的動作突然消失了，似乎有些匆忙，阿萊爾的意識安靜了下來。

又過了兩次送餐的間隔，阿萊爾靠着牆壁想，“那書里是什麼東西呢……也許類似學魔法的那種指導書？可能就是那種……”一邊想着，一邊又試圖翻開書，只是沒想到，這次竟然真翻開了！

感覺腦海里有細微的生物吼叫聲，那是一種低沉而複雜的聲音，其中似乎蘊含了人類難以理解的某種信息。同時伴隨着金屬振動的聲音，阿萊爾想到了那把匕首在與其他東西碰撞的樣子，相互擊打與破壞。

一陣恍惚后，阿萊爾集中精神，仔細查看這等待許久的第一頁，大量古怪的文字映入眼帘，但有一些信息直接傳了出來，以能理解的類型刻進阿萊爾的腦子裏，似曾相識的灼燒感一下子出現，同時阿萊爾的目光中也閃爍着那些奇怪的符號文字。

“……魔法的根本是塵。”阿萊爾心想這誰都知道，每個魔法的使用都會有塵產生，那是魔法實施后的殘渣，就像木頭焚燒后剩下的灰燼。塵里依然含有魔力，只是很難運用，儘管也有從塵中提取魔力再次運用的技術，但需要的條件非常苛刻。

“但塵不是最基本的，恢復為初始……塵無所不在……觸手可及……”阿萊爾非常詫異，這段信息的意思是構成魔法的塵依然能進一步分為其他東西，而那些才是萬物最初始的構成。

“這太瘋狂了。”阿萊爾神色一動。畢竟在這個世界，塵是魔力的來源，這是千百年來的常識。塵充斥在萬物中，是構成各種東西基礎中的基礎，魔法都由塵構成。使用者通過精神和信念，配合各種各樣的魔法手段與材料，提煉身體內的魔力，或者提取物品蘊含的魔力來發動。而現在卻有人說塵本身還由某種東西構成，並不是源頭。這讓阿萊爾始料未及。當他再次調動精神力時，察覺到有東西發生了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