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集結

“龍神在上，普蘭神父，艾格尼斯修女回來了。”

由於沒有關門，聖騎士在門口直接報告道。普蘭正站在書架邊翻閱着書籍，手裏的那一本，講述了卡塔多當地畜牧業的發展史。

“感謝神的庇佑。讓她到聖堂那裏吧，我很快就到。”普蘭點了點頭，輕輕合上書本，放回原位。

不同於三十四聖所那種特製的巨大穹頂和複雜結構，卡塔多的修道院在結構上更簡潔。整齊排布的房間成回字形，依據地勢，聖堂位於稍高的一側，規模不算豪華，但也盡顯莊嚴聖潔。

艾格尼斯穿着潔白的祈禱服，正半跪在祭壇前，對着神像默默地祈禱。

新教對神像的種類與造型沒有舊教那麼多限制。比如這個聖堂內的神像體積不算大，僅約一人高，由石料雕刻成。所描繪的是一位聖徒站在山崖上，昂首望天，抬起右手，另一端雲霧籠罩下，龍神從中垂首，授予他無上的奧秘。

“第一位聖徒的名字已經無從得知，但我們人類能在精靈和其他種族的競爭下發展至今，正是由於遠古時期龍神賜予的奧秘。”普蘭看了神像一眼，解讀其中的內容。

“神父，您給我的任務……”修女站起身，退到神像一側。

“看來是沒有抓回那個失蹤者？屍體也沒有么。”普蘭不緊不慢地問。

“當時我直接對其進行追擊，但中途掉到牧場的地下，跟丟了他。”修女說道，“雖然您提到過小心這個廢棄牧場，特別是地下，但沒想到有這麼深的奇怪地道。好在有我的修女服抵擋，並無大礙。”

普蘭的神色有了一絲變化，“詳細內容你在提交的記錄中再說吧。那件修女服的修補工作已經交給修道院的專職人士處理了。但城中材料有限，部分地方可能達不到原本的效果。”

“沒關係，回到能用的程度就行。”艾格尼斯明白，普蘭說的是修女服那枚魔法寶石，這種昂貴的東西一下子可沒有替代品。

“明白為什麼我專門請你到聖堂來嗎？”普蘭突然提問。

“是關於我的……”修女一下子領會了意思，神父這是想讓她從調查團轉走，去新教其他更安穩的地方做事。

“艾格尼斯，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很有潛力，出身又好，不必一直在調查團這麼危險的工作里待下去。”普蘭的眼中透露出關心，“當時情況一定很危險。我們調查團要處理的異端事件多種多樣，而情報的獲取又總是有限，這一次是我的疏忽……沒想到那個牧場的地下竟然……”

“普蘭神父，我不後悔。”修女回答地很果斷。“如果我求的是安穩，那在家裏坐享其成就是了，哥哥他們也不會怪我。”她把耳邊垂下的長發捋到后側，又將祈禱服的領結繫緊。“我來調查團，是為了貫徹自己的信仰。”

“我一直很看好你虔誠的態度。”普蘭緩緩地說，“但繼續下去誰也說不準會發生什麼危險。”

“您的話，我明白了。”艾格尼斯看出神父的態度很堅決，“稍後我會提交這次任務的報告記錄，請容我先離開了。”這是她少數幾次的主動告退，普蘭是她名義層面的上級，也不好攔她。

“想請走這丫頭還挺難。”普蘭捂着額頭，“留她在，早晚被凱恩那傢伙找到由頭動手對付我。不過，還是先解決這次的問題吧。”說罷，他穿過聖堂，沿着長廊，推開一扇門，感知者和普蘭的幾位精英下屬都在這裏。

“普蘭，離預定的日子還有好幾天，有必要這麼早嗎。”

說話的是感知者。他的打扮很怪異，上身披着一件灰色的厚重大衣，雙手戴着手套，下身卻只穿着輕盈的布制褲子，頸部戴着一串五顏六色的串珠，那是他的自製護符，在使用神眷能力時會發光，作為一個標記。因為很多人害怕被他讀取內心，才有了這個護符，證明他沒有使用神眷能力。而當感知者摘下護符，意味着進入戰鬥狀態。新教內有許多人曾研究他的護符，試圖復現這種檢測神眷能力的效果，但都失敗了。

“小心一些為好。畢竟你探查那裏時，發現有神眷者了吧。”普蘭嘆了一口氣。

“對方阻撓了我的進一步感知，方式上與光有關。但卻沒有直接出面，似乎也在等待什麼東西。”感知者說道，“但作為心靈術士的角度來說，對方只用了神眷能力，沒有任何魔法的動靜。儘管牧場地下有某種魔法造物在。”

“但我覺得是因為對方有不止一人，當然，另一種情況也不是沒可能。”普蘭說道，“就像你這樣把心靈異能與神眷能力結合起來，其他神眷者結合了魔法也是常有的情況，如果是真的，棘手程度還會更高。”

“普蘭神父，我們這邊都準備好了。”一旁的聖騎士說道，“還有，真的要瞞着艾格尼斯修女嗎？”

“當然，這一次可是處理瘟疫的釋放者。雖然她在同齡中算得上優秀，但離直接參与這種級別的任務還是差遠了。”普蘭搖了搖頭。

“其他調查團那邊怎麼樣了。”感知者提出疑問，“連波拉多斯都來了？那個煩人的傢伙。”

“他被從王都踢出來，也挺少見的。總之這次先齊心協力把事情搞定吧，有什麼恩怨都放一放。我們可都是新教的信徒，為了共同的理想並肩作戰。”普蘭笑了笑，說道。

被封鎖的卡塔多西區內，由於防範瘟疫，許多店鋪都處於關門狀態，不時有新教的信徒在街上來回走過，使用魔法凈化各處。

一幢多層商鋪的上方，阿萊爾從頂部的通風口進入，拿走了一些食物，放下相應的銅板，坐在貨架旁邊吃邊想。

根據城內的新教人員動向，似乎在為什麼事情做準備，許多魔法材料和武器都被集中運往新教駐紮的地方。

廢棄牧場的石門后究竟有什麼東西，阿萊爾暫且沒有把握去試探。從封鎖區內的店鋪又收集了一些低級的魔法物品，以備不時之需。高等的魔法物品雖然琳琅滿目，但他根本沒有相應的魔力水平與技巧去使用，只能退而遠之。

撒多斯刃的使用方式和效果目前進展順利。融合了那些陰影生物的次級品種后，撒多斯刃充能狀態下能一直確保配合消解能力，只要自己的精神消耗能跟得上。

令阿萊爾意外的是，最近夢境的影響有所減弱。他在夢中只是靜靜看着扭曲的黑色天空中無數的星芒在閃爍，而沒有見到那片帶有生命般的白色巨幕。醒來時也沒有先前夢中命懸一線的窒息與壓迫感。

而更令他意外的，是此刻看到一股黑色的龐大水流從那個廢棄牧場中冒出。

原本還算晴朗的天空一下子昏暗起來，隨後，渾濁而洶湧的黑暗開始擴散，強烈的負面能量幾乎在空氣中瀰漫一般，阿萊爾有些失神。

就像在提取黑晶時看到的記憶一般，眼前這道黑色的水柱，就像來自無邊無際的黑暗之潮一樣。

城中到處是慌亂的聲音，新教的信徒一邊疏散民眾，一邊在組織騎士與法師形成陣線。

黯淡的天空下，水柱的造型發生着劇烈的變化，漸漸地，噴湧出的一部分開始變薄，變淡。

那是一張帶着爪子的翅膀。同時，由漆黑物質組成的某種東西從後方探出。

稜角分明但又滿身瘡痍，超出人類認知的吼聲似乎先於這一存在本身到來，伴隨着極其兇狠的威壓，和無法理解的異樣感。

一條來自陰影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