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暗涌

從廢棄牧場的邊緣已能望到城中的零星燈光，那是卡塔多被封鎖的南部城區。

目前封鎖區域內依然有不少人口，大多是未能在瘟疫爆發前及時撤離而留在原地。在留守官員的指揮下，新教組織的運輸隊暫時確保了物資的供給。

再走一段路就能進入封鎖區內的城市，進一步尋找瘟疫相關的線索，但阿萊爾決定先完成手頭的事情。

在焚燒場，當時對屍體上附着的黑色油質使用了提取，儘管沒有事先選定某種塵，但提取能力發動后，確實得到了這塊只有豌豆大小的黑晶。自從地下石室內找到魔法晶石碎片后，黑晶就持續震動着。

阿萊爾找到一間幾乎倒塌的房屋，擱好熒光石，將黑晶擺在還算完好的木桌上，並小心地用匕首刮取了一些粉末，撒在晶石碎片上。

黑晶粉末迅速的滲透到晶石碎片中，不一會兒，晶石碎片所剩無幾，而黑晶的粉末變得更多，形成粘稠的液體。

“果然，這些晶石碎片還殘留着一些魔力，供給的對象包括這種魔法生物。”阿萊爾將匕首紮下，定在桌上。“黑晶原來是……這些魔法生物的命源？書頁里提到，一切生命都有獨特的命源，在符合的條件下就能誕生出與命源對應的生物。通過塵的作用聯結到一起……”

意識里的書總計才翻開了十四頁，但阿萊爾覺得這只是一個形式，因為從中得到的信息量已經比他曾看過的任何一本書都多，這些信息從一種與普遍認知截然不同的角度分析這個世界，儘管半信半疑，阿萊爾由此得到的奇異力量又如此真實，他感覺自己有了更多的機會去解開那些夢境的內容。

阿萊爾又想到了“靈魂”這個詞。他只看過新教書籍的一些片段，其中提到過關於靈魂的內容，但他並沒有深究過那些宗教的事情。

不論舊教還是新教，都十分強調生命的靈魂。舊教的《聖龍之書》與新教的《新啟示》是兩教各自最重要的典籍，被作為教義的來由。新教在龍魂帝國內佔據主導地位，全面掃除了舊教相關的東西，因此大部分人只接觸過《新啟示》，對靈魂的認知也來自這裏。

新教認為靈魂承載着生命的意義。從靈魂中能窺見力量，看出所能達成之事。生命也能通過後天不斷地成長，通過各種行為，而讓自己的靈魂有更高的價值與更多可能，最終獲得龍神的認可，飛升到天界。

即便是眼前這團黑色的物質，難道也有所謂的靈魂？阿萊爾拿起一塊魔法晶石的碎片，使用消解能力，得到了一些帶着雜質，灰白相間的塵。

精神力量的狀態還算穩定，他深吸一口氣，以這些斑駁的塵為樣本，對着液化的黑晶粉末直接使用提取！

成千上萬的屍體佔據了視野，來自不同種族的戰士揮着武器，前赴後繼。色彩各異的魔法在地上與天空中不斷爆發，衝擊着大片的黑色海洋。

那是一片洶湧的黑暗，隱約能看到其中的東西有着各種形態，有些與眼前的戰士樣子相仿，有些則是張牙舞爪的野獸，甚至其中一些還擁有類似龍的外觀。巨大而渾濁的黑色翅膀扑打着空氣，龍首噴出的不是火焰，而是如水柱般的黑色實體，染黑了周圍的一切。更有許多完全看不出輪廓的東西帶着無數觸鬚，在匍匐前進。

黑暗的浪潮與另一邊顏色鮮明的大軍形成強烈的對比，兩方相互不斷碰撞與擊打着。

阿萊爾彷彿被這股浪潮淹沒，他的雙眼空洞無神。

拔起匕首，黑色的液體順着刀刃滴下。

廢棄牧場的地下深處，一台機器緩慢地運作着。

機器的底座為三角形，上方承載着一個巨大的多面體，幾乎佔據了整個房間，只留下邊緣一小塊地方供人活動。在不同角度的大片魔法陣包裹下，多面體從黑色到白色，又再次從白變回黑，透出其中容納的某種東西，那是這場瘟疫里屍體上到處可見的黑油。但在多面體中，這些液體的顏色更為陰暗，一刻不停的翻滾着。

“恩德斯，進展如何。”從陰影中浮現一個穿着亮白色輕質鎧甲的男人，這明亮的裝束與四周陰森的環境格格不入，但他似乎悠然自得。

“霍卡先生，你來了。剛才陰影之爐內又傳出了微小的波動，應該是收集到了新的生命能量。雖然這些夠用了，但還是多多益善。”被稱為恩德斯的傢伙坐在由石頭直接打磨成的桌子邊，盯着龐大的多面體，臉上帶着興奮與激動，“真是等不及要讓奧布里那個老傢伙看看，當年中止我父親的計劃，是多麼錯誤的選擇！讓他見識下這偉大的成果！”

“比起用陰影力量復仇，你別忘了我們真正的目標。”霍卡默默地注視着陰影之爐，他的動作像個虔誠祈禱的信徒。

“當然，為了陰影教團！”恩德斯抓了抓枯草堆一般的雜亂黑髮，“為了顛覆虛偽的龍神和那些愚蠢的偽信者！”

“新教前幾天注意到了這裏，他們派出了那個號稱感應者的傢伙，也是個神眷者，不過我對付完了。”霍卡說道，“我也只有親自來的時候才可能幫你處理一下這種情況。你小心行事，待在地下並不意味着完全隱蔽，我不可能每一次都正好在。”

“那之後我重新加固過遮蔽魔法的運作方式，這方面不可能有意外。不過兩天前，三號出口的地面部分塌了，那些爛豆腐一樣的農舍！光這樣的破牧場，要不是為了父親在下面的這些心血，我可不會花冤枉錢買下來！好在三號出口下的通道沒出什麼問題，我昨天剛檢查過。”恩德斯抹了一把臉，“下次您來的時候，就是正式動手了吧！”

“沒錯，希望你能好好展現陰影武裝計劃的成果，別辜負了你父親的夙願。”霍卡的鎧甲發出耀眼光芒，隨後他又和陰影融為一片。“我們都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