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新教調查團

索坎爾帝國，又稱“龍魂帝國”，金石城是其境內常見的城市類型，規模不算多大。這座城市位處帝國的南部，靠近文圖森林，憑藉地理優勢，主要生產各種木製品和一些廉價藥草。每年夏季會迎來幾位愛好打獵的富豪，組織浩大的打獵隊伍進入森林，玩到興緻高和收穫多時會辦狩獵祭典，是城裏一樁大事。城中的冒險工會接活很廣，小到幫某家工廠搬運木材，大到打獵時處理一些魔法生物或者跟隨專業隊伍去森林深處探索考古，各種花哨活只要有錢賺，就肯定會有人做。

睜開眼的時候，阿萊爾先是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已經恢復了知覺，但肩側還是帶有陣痛。環顧四周，這是自己來城裏時租的房間，位於城門附近的一個廉價旅館。阿萊爾從狹窄的單人床上試圖坐起來，向右側望去，那件破袍子則放在右邊的矮木凳，看口袋的凸痕，匕首還在裏面，阿萊爾鬆了口氣，這是父親送給自己的東西，據他說這把匕首是精製品，能保佑旅途，要是弄丟就虧了。房間裏有股發霉的味道和濕氣，阿萊爾打了一個噴嚏。

“醒了？有事問你。”一個清冷的女聲響起，伴隨着精製皮靴踏在地面的聲音，推門而入。這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女子，深棕色的長發被修女頭巾裹住，順着肩膀披下來，五官端正，一雙藍色的眼眸清澈如水，透着堅定的眼神，那股執拗的稚氣和身上服裝散發的莊嚴交織着產生一種奇妙的美感。這件經過專門改裝的修女服結合了精製鎖子甲，胸口正中間鑲嵌着一枚指甲大小的深藍寶石，環繞其上的淺淺光澤說明這件服裝已經被附加了魔法，這是新龍教調查團特有的裝備。一位年輕的修女穿着這件服裝，就已經表明了其身份至少是教會中的精英。

阿萊爾右手撐着床板，正了正身子，劣質木材做成的床發出斷斷續續的吱嘎聲。他看着這位修女，做出一個禮貌的微笑，“龍神在上，修女小姐你好，請問有什麼我能幫上的。”教會調查團的名聲傳播很廣，在自己長大的那個偏僻小村子裏也經常聽人談起，但親眼見到其中的人員還是第一次。

教會調查團，這個新龍教的調查機構直接聽命於大主教級別的神職人員，在龍魂帝國的各大行省內都設有分部，負責解決異教徒的影響和協助地方教會的重大事務等，儘管舊龍教對這種做法嗤之以鼻，但新龍教在帝國境內幾乎是國教，舊教的勢力也無法多出聲響。

修女關上門，往左走了兩步，與床沿保持着一定距離，看了眼阿萊爾，一手拿着本冊子，一手開始寫東西，頭也不抬地問：“採藥隊遇到了什麼？”

阿萊爾沒有猶豫，回答道，“我們遭遇了意外襲擊，請問隊伍里其他人怎麼樣……”

“二十人就剩你一個。”修女盯着阿萊爾，冷冷道。

阿萊爾心中一驚，隊裏其他人全沒了下落？那兩個帶着中型傳送捲軸的魔法師都沒回來么，在隊伍里沒少看他們吹噓。想到這裏，左手的傷口突然微微發熱，提醒自己當時受到的攻擊，阿萊爾隱約覺得接下來的情況會很複雜，得小心回答，至少自己裝得膽小些，容易混過去。

“當時隊伍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我跟在馬車後面，突然前面發生爆炸。之後有人倒下，我在慌亂中跑了回來，其他情況您也看到了，我這裏都還傷着。”把大致的情況敘述完，阿萊爾似乎是又想起當時的恐懼感一樣，還靠着床邊發抖。

修女聽完這個“膽小“倖存者的敘述，右手捏着羽毛筆，低頭寫了些東西。阿萊爾發現那是一本鑲嵌金邊的黑色封皮紙冊，一看就是高檔的紙製品，甚至可能附加了一些反探查魔法。修女留下一句“龍神保佑。”就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皮靴有節奏地發出嗒嗒聲，木門被合上時發出“砰”響，像要散架一樣。

阿萊爾看着關上的門，發了一會兒呆，站起來檢查一下自己身體沒有大礙后就開始整理東西，片刻後下樓結賬，邁步離開了這個旅館。他感覺到這件事情明顯不對勁，普通的劫匪事件再嚴重也由城裏的士兵來處理，輪不到教會裏這種高級別的力量來調查。

“龍神在上。普蘭神父，情況報告完畢，”艾格尼斯已經回到了調查團停留的地方，城中最好的落腳處，卡蘭德飯店的一套房間，她將關於西部地區的瘟疫以及森林探險隊事件的情況彙報給這次調查團的領頭人，普蘭神父。精緻的地磚和裝飾優雅的牆壁讓這位神父原本沉着和慈祥的面目更顯莊重。他站在窗邊，負手而立，略微變白的頭髮雖短但梳理整齊，戴着一副用魔法淬鍊過的銅邊玻璃眼鏡，目光充滿神采地往向遠處。“龍神與我們同在。關於西部地區發生的瘟疫情況我明白了，之後會向凱恩大主教請示，很可能是那些罪惡的異教份子在行動，繼續探查。如果發現有神眷者在內要立即彙報。”

普蘭神父抬起右手，輕輕撥開上等布料製成的窗帘，他的鏡片里反射着溫暖的陽光，“至於這位悲慘的倖存者，隨後會有其他虔誠的信徒接手，他們會護送這位可憐的遭難者去一個在龍神庇護下的安全住處，以免他在近期再受到襲擊，這是我們應做的。艾格尼斯修女，去休息一下吧，你已做得很好。調查團在這裏還會停留幾天，以確保神的意願貫徹執行。”

聽完神父的話，艾格妮斯行了一禮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艾格尼斯出身自商業巨頭澤卡托特家族，作為第二支系家族三個孩子中的唯一女性，比起經商，她更喜好冒險與探索，對新龍神教的信仰非常強烈，從小渴望加入新教調查團。自從神學院畢業后她終於如願以償，在這位普蘭神父手下做事，十分信任這位穩重多謀的溫和老人。這一次調查是艾格妮斯得到教會正式許可后的首次跟團外出，因此她非常小心，儘力處理好接到的每一個指示。顯示自己為神獻身的虔誠。

在修女離開后不久，阿萊爾完成了準備，已經走在城裏的街上。在靠近一條陰影下的小巷時，他突然聞到一股刺鼻的氣息，全身被麻痹而動彈不得，緊接着被人從身後擒住，他用餘光剛看到是兩個穿着聖騎士鎧甲的人影，沒等他看清，自己的意識已經變得模糊，隨後被五花大綁裝進了一輛馬車的車廂中，聽到那兩人又念念有詞施加上了各種魔法。阿萊爾想發聲但動彈不得，只隱約聽到隆隆的車輪聲，水流涌動聲，和越來越喧鬧的言語聲。

“起來了，這倒霉蛋！”，聖騎士打開車廂，一把將阿萊爾拖出來，搜了下身，確認無誤后把阿萊爾被打包好的隨身物品交給了另一個騎士。他拍了拍阿萊爾的頭，厚重手套的粗糙觸感和傳來的力道打醒了阿萊爾，“這？這是哪？”阿萊爾看着四周灰黑色的高牆，時不時聽到巨大的浪花聲，前方的走廊破舊而幽深，昏黃色的魔法燈在頂端鋪開，一眼望不到頭。兩側厚重鐵欄杆隔開的房間裏不斷傳來人類的嘶吼聲和哀嚎，讓他逐漸清醒了過來。聖騎士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動，“進去就明白了，快點！”，說完又是一腳踢在阿萊爾背上，催促他往前走。

阿萊爾一邊走着，一邊想回頭看清來路，突然聽到右方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就像匕首刮在玻璃上，“又有新來的？哈哈哈哈哈哈，歡迎！”傳來聲音的這個房間被三道沉重的鐵門完全隔開，門上鑲嵌多個魔法符文，閃爍着明亮的光芒，讓這裏比周圍要更亮一些。和數量驚人的魔法陣圖，明顯都是為了關押房間中的這個人物。

聖騎士瞪了聲音來源一眼，但絲毫沒起作用。“看這新小子獃頭獃腦的，又是什麼事裏的消耗品吧！阿哈哈哈……嗯？這個味道……哈哈哈哈哈哈！”

阿萊爾順着聲音往右看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只瞥見半個臉，但這已經讓他極其驚異，因為那根本不算一張人臉！扭曲的五官和發黑的臉皮，幾捋白色的頭髮沾滿血污貼在額頭右側，這看起來是一個體型消瘦的老人，但卻散發出非比尋常的奇妙波動，即使那層層疊疊的魔法陣都在壓制着他。老人抬起頭，混濁的眼中閃過一瞬紅藍色的光芒。

“啊啊……你好！我是查雷斯！我可是神眷者！歡迎來到第三十四聖所哈哈哈哈哈哈——或者說！龍骨瘋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