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土中巨鼠

從龍牙鎮出發后，隨着馬車的前進，路邊的樹木肉眼可見在變少，轉為更崎嶇的路段，到處有大小不一的石頭。

這裏距離三十四聖所已經相當遙遠，卻也曾是一片戰場，埋下無數枯骨。距今一百零四年前，即為公曆法一七七零年，當時，第二次聖國之戰正在白熱化階段，舊教與新教各自帶領勢力激戰。據說當時有位站在新教側的傳說級魔法師，憑藉一己之力與舊教兩位頂尖神眷者和百位舊教信徒在此大戰，最終使用了禁忌魔法同歸於盡，導致數千公里內一時之間寸草不生。時至今日這裏依然到處是岩石，很難發現生命的跡象，所以這裏也被稱為石葬之地。

人們發現土巨鼠的跡象是那場戰爭的十三年後。生命力頑強的老鼠踏入這裏，以泥土中殘留的各種生物屍骸為食物，經歷殘留的魔法能量滋養，逐漸演化為體積更加巨大的形態，並且具備了一些簡單的土元素魔法能力，比如利用岩石迅速造出短小的土牆，或者在土中如同游泳般以極高速度前進。許多過路的人類商隊都會遭到襲擊，輕則貨物被啃食，重則屍骨無存。

“……任何生命本身都存在魔力，可以從中提取出塵，而代價是生命力的衰減。許多生物的魔力含量極低，因此在活動中沒有表現。但只要經過特定的步驟與配合，再微小的生命，都能取出其中帶有的塵……”阿萊爾坐在車棚的門邊，隨着馬車的行進而上下顛簸着，一邊反覆查看意識中的書頁，思考所謂的提取步驟，期望讓自己能力更進一步。然而關於魔法生物的部分令他費解，畢竟阿萊爾出身普通的村莊，根本沒有財力去正規地學習魔法，本身對魔法的了解水平甚至沒有入門級的那種魔法學徒高。使用一些簡單的魔法物品已經是阿萊爾目前的極限，身上的神聖庇護捲軸更是沒有足夠的魔力與技巧去發動。

“……魔法生物的特徵，在於塵的結合狀態……遵循法則以提取或注入……些微的差異導致……”比起先前獲得的幾頁內容，關於魔法生物的這部分並沒有多少能理解的信息，傳入意識中的更多還是怪異符號組成的排列，阿萊爾還是無法破解那些內容，但他明白其中必定帶有某些重要的線索，關於查雷斯植入到自己意識中的這本書，恐怕帶有超出想像的秘密。

月光從斜上方照進馬車，映出阿萊爾灰色的頭髮，帶着淡淡的光澤。在車棚內側固定的鐵板上，阿萊爾在面看到了反射出的自己。這兩個多月來的經歷如此瘋狂，被囚禁於聖所，得到了奇怪的能力與提升方式，又奇迹般地逃出聖所。距離滿二十歲還差些日子，但此刻，阿萊爾眼中一瞬間透出的複雜神情像是在時間長河中已存在無限之久，見證過萬物的興衰。

阿萊爾又想起了夢境。最近的一次夢中，自己站在一座山上，看着白色的巨影從天空中垂下，四周是綿延不斷的火焰在燃燒。當火焰即將燒到山頂時，鋪天蓋地的白先將自己淹沒，阿萊爾在這時驚醒。隱約感到一種威懾，與聖所逃亡途中，激活撒多斯刃的那種感覺如出一轍。

“都注意，有土巨鼠的聲音。”德娜娜突然說道。她將頭髮紮起來，束到後腦勺，一手提起斧子，往馬車外張望，又朝車夫喊道：“你們還能加速嗎，被土巨鼠盯上了！”

打着瞌睡的法師埃蒙被這聲音驚醒，一下子坐正，手忙腳亂地準備魔法物品和念起法咒，施加防護與輔助魔法。

扎莫則是揉了揉肩膀，顯然也嚴陣以待。

這支運送貨物的車隊一共有五部馬車組成，最前頭的一輛載着貨主，它的左側馬車裝了一部分質量較高的貨。中間則是阿萊爾與扎莫等人，稍微靠後的兩輛則載滿常規貨物。

“沒法更快了！”最前端的車夫回頭道，“要怎麼辦？”

“我和埃蒙去守住前面的重要貨，德娜娜你去後面，萊昂你就看好這輛吧！”扎莫迅速做出安排，拽起埃蒙，爬到車頂，跳到前面的貨物車架上。德娜娜也一下子摸上了後方的貨架。阿萊爾則站在這輛馬車的車棚中間，觀察兩側的情況。

岩石自然形成的路面下方出現了一些隆起，隨後數量越來越多，透過月光，阿萊爾等人看到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冒了出來。

“來得不少，大概二十多隻。”德娜娜握好斧子，刃口帶着紅色的光芒，這是一個火屬性的固定魔法，作用一般是增加武器的切割能力和提升溫度造成灼燒。

扎莫擺開架勢，雙手各帶着嵌有金屬扣的手套，埃蒙則舉起了法杖。

“吱——吱吱！”刺耳的叫聲出現，幾隻土巨鼠從側後方撲來，身上裹着堅硬的石塊，試圖直接撞翻馬車。

“去死吧！”德娜娜揮舞雙斧，砍中了一隻跳起的土巨鼠。埃蒙放出一個狂風術，吹飛了多隻正在靠近車棚的巨鼠。扎莫則拽住一隻想跳上車架的，往回丟去，和另一隻巨鼠撞到一起。

阿萊爾用匕首戳中一隻巨鼠，狠狠割開它的脖子，並踢開另一隻衝上來的巨鼠。在行進的馬車上打鬥是他此前沒有嘗試過的，比起貨主雇傭的那三位冒險者，阿萊爾還是顯得生疏。不過接觸土巨鼠時，收集到了一撮棕色的塵，阿萊爾經過先前幾次獲取塵的情況，發現不同元素的魔法分解出的塵顏色也不同。根據意識里書頁的信息，理論上這些塵應當能再次發揮出對應元素的力量，但阿萊爾暫時還沒有找到那種方法，只能附着在身體上用於打擊和防禦。

餘下的巨鼠突然散開，轉而形成某種隊伍，沿着馬車隊伍的邊緣，朝前衝去。

“不好，這些傢伙里，有某些會造石牆的魔法！”扎莫察覺到巨鼠的行為不對勁，大叫道。

土巨鼠的石牆術說是牆，但並不大，只是從地上冒起矮矮的一塊，正常人一步就能跨過去。

但當不止一隻巨鼠使出這個簡單的魔法，特別是對着高速前進的馬車使用時，就是另一回事。

石牆會直接打亂馬車的節奏，引發車輛翻到。

只見五隻巨鼠分別鑽到馬車的下方，即將發動魔法。

“埃蒙，動手啊，魔法！”扎莫回頭道。

“不行，這個距離太近了！我用魔法會波及到馬車，不過我已經加固了防護魔法，能減少貨物的損失……”

“你這中階法師摻了多少水！”，德娜娜呵斥着，“車一翻，這些老鼠就會擁上來，幾口就能啃乾淨貨車，和你那腦袋！”

眼看着巨鼠的身影完全隱在車底的陰影下，眾人都抓緊馬車，咬牙準備好面對撞擊和翻滾。

時間過去了一秒，兩秒，只有呼呼的風聲掠過，馬車還在安然無恙地行駛。

“什麼都沒發生？”扎莫四下張望，看到土巨鼠的速度都減緩下來，甚至掉頭離開。

“車底的幾隻我解決掉了。”阿萊爾大口喘着氣，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

“別開玩笑，什麼魔法能在這麼高的速度下，準確地殺死巨鼠而不影響馬車……”埃蒙驚叫。

“算是我個人的秘技，你也別多問。”阿萊爾笑了笑，收起左手拿着的一塊棕色塵晶，約有半個巴掌大。

在感應範圍內，按照已獲取的塵為樣本，調動精神力，抽取生物體內的魔力，還原為塵並集中到身邊。

阿萊爾根據先前拿到的那撮塵，鎖定了馬車下的五隻土巨鼠，並成功發動了提取能力。只是耗費巨大，至少兩天內無法使用精神力量，最多維持翻找意識中書頁的內容。而且這個能力當前來看似乎只對低等的生物有用，只能奪取一定量的同屬性塵。如果提取的量過多，也會超出自己身體的負擔。

月亮高懸於天空中，散發著潔白的光芒，而運貨車隊接下來的路途非常順利，沒再出現土巨鼠的干擾。

暢通無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