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巡林堂的挑戰(下)

第六十一章 巡林堂的挑戰(下)

火把愈發燙手,暗處的襲擊也會隨時到來,婠果斷旋開白玉骨朵棒,將棒中利刃插入殘棍之中,自製了火把的握柄。由於松木質地較軟,玄晶利刃又非常銳利,組合起來毫不費力!此舉避免了自己被火把燙傷,亦延展了火把可燃的長度,可謂是一舉兩得。

先前還以為勝券在握的杜苑沒料到婠竟有如此對策,只得急急發動了第三次襲擊。

然而保持着探查的婠牢牢掌握着杜苑的位置,杜苑氣息的躍動暴露了她發動攻擊的時機,婠只消根據杜苑所在的位置,便能判斷出暗器襲來的方向!而且,由於杜苑此次出手急躁,另一個埋伏之人似乎並未跟上她的節奏,沒能提供援護夾擊,令婠輕鬆閃掉了這第三次襲擊。

糟糕,幫手不是孟青池!杜苑有些失望,若得孟青池援護,婠幾乎沒有機會避過這第三次襲擊。可暗器離手,位置顯露,杜苑只能再尋新的攻擊位置和機會。

可正是這微不足道的破綻,讓婠確認了兩件事:一是另一道氣息並非孟青池,否則這夫婦二人聯手,自己怕是沒有勝算;二是三次襲擊,都來自前方半圓區域,意味着杜苑始終提前埋伏在自己行進的路徑之上。

檐下雖然迂迴,但只需根據杜苑氣息埋伏下的位置,便能辨別出正確的前進方向!

杜苑沒有想到,她不斷變換的位置,竟成了婠的路引。原本她打算在婠碰到迴廊分岔時,抓住那遲疑的一瞬進行阻擊,可婠似乎完全沒有遲疑,直奔着正確的路徑而來,根本不給她留下出手的機會!

“難道是我低估她了?”杜苑開始有些自我懷疑。沒有出手機會的她,只能再次轉換位置,她心裏很清楚,照婠現在的速度,妥妥能在火把燃盡前走出迴廊,自己精心佈局的挑戰亦將宣告失敗。

可惜的是,無論杜苑如何轉換位置,似乎都被婠死死的鎖定着,黑暗中那支光亮的火把,一直飄蕩在正確的路徑上,松木猛烈燃燒的“噼啪”聲,在寂靜的迴廊里顯得異常刺耳,擾亂着杜苑愈發急躁的心神。

經過數次位置的轉換,杜苑始終抓不到婠的破綻出手,一個嚴峻的問題擺在她的面前——迴廊盡頭近在咫尺,勝負即將分曉!而且更糟的情況是,那個幫手不知怎的就沒了蹤影,猶如他的突然出現一般,消失得亦很突然。

不能再讓婠前進了!杜苑抽出腰刀,從灌木叢中躍入檐下,擋在了婠面前:“是我低估你了,不過,你也只能走到這兒了!”

對於主動顯身的杜苑,婠自然不敢怠慢,她抬起骨朵鞘做出防禦姿勢,斜睨了一眼手中的火把,估量着火把燃盡熄滅的時間,然後迅速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杜苑身上。

那道來歷不明的氣息在行進途中悄然消失了,婠也不知是甩開了對方還是對方主動放棄,但是對她來說,都是極有利的局面,她不用再面對前後夾擊的威脅!而且杜苑從暗處跳到了明處,明顯是急了眼,這說明自己已經離終點非常之接近了!

手中的松木殘棍僅剩約三寸,以當前的旺盛火勢,燃盡也不過是轉眼之間,避免與杜苑糾纏,迅速脫戰方為上策。婠心裏擬定好了策略,並不想與杜苑多費唇舌,足下發力直取杜苑。

杜苑不曾料到婠如此大膽,竟敢主動出擊,立即揮刀踏步前斬迎了上去。

婠揮動手中利刃與杜苑拼刀相殺,在兵刃接觸的那一刻,兩人都感覺到了虎口處的巨震。玄晶利刃頂部的松木殘棍,被這股力道震落甩出,杜苑只看見一團烈火甩着火星子貼臉翻滾而過,濃煙和灼熱逼得她分神閉目自顧,手上拼刀的力道弱去幾分。

這可是婠千載難逢的機會,她感覺到杜苑的腕力有明顯的鬆勁兒,持骨朵鞘的副手迅速在杜苑腕上一撩一絞,使出一招漂亮的“盤根錯節”,敲落了杜苑手中的腰刀。

隨着“噹啷”一聲腰刀落地,那團翻滾的烈火也不偏不倚的投身灌木叢中,就在杜苑驚詫於婠的實力時,松木殘棍那旺盛的火勢和充盈的火油,已然引燃了灌木。

火焰徐徐竄起,像是點燃了一個火盆。藉著這股光亮,婠看到了檐下路徑的盡頭,遂旋身繞過杜苑,抵達了終點。

大勢已去的杜苑銳氣終被耗盡,她拾起地上的腰刀,漠然的看着火勢在灌木叢中擴散。

“失火了!”守夜人的驚呼吸引了巡林堂門口孟青池和潘岳,孟青池彈彈手,讓跟隨在側的守夜人趕緊滅火,自己則輕車熟路地走進了前堂迴廊,他要去看看起火的原因,更要去看看婠的挑戰結果。

潘岳眼見周遭無人阻止,便“自覺”地跟着孟青池,踏入了巡林堂的大門。

迴廊拐角處,杜奕恆正倚立廊柱,似乎早知孟青池會來:“堂主,屬下不才……”

孟青池沖他使了個眼色,打斷了他。從杜奕恆的狀態來看,杜苑八成是輸了。

在沙土和井水的鋪撒下,灌木叢的火勢很快得到了控制。迴廊的火盆重新燃起,失火處騰騰的黑煙在夜幕的掩映下直竄天際,灌木燃燒的焦糊味直灌鼻腔。

迴廊盡頭,婠和檐下的杜苑相對而立,守夜人手中火把上的火光,在兩人臉上忽明忽暗的跳躍着,照映出截然不同的神情——婠眼中帶笑,神采奕奕;杜苑目中無光,神色木然。孟青池從身後輕柔地撫過杜苑的肩頭,輕輕將她拉向懷裏以示安慰,可誰知杜苑沒好氣的甩開了孟青池的膀子,悶悶的扭頭就走,周遭的守夜人識趣地讓出一條路來,都害怕稍慢一步,就得面對杜苑的怒火。

孟青池倒是沒有特別的反應,他看着離去的杜苑,苦笑了一下,轉而對婠說:“看來是姑娘技高一籌,否則夫人也不會如此失落。”

話音剛落,一個守夜人從失火處拿來一截被烤得焦黑,約摸半指來長的松木塊,附在孟青池耳邊嘀咕着什麼。尾隨孟青池而來的潘岳正好打邊上路過,隱約聽到守夜人在彙報“……火把未曾燃盡……”,心知勝券在握。

“按照約定,本堂願賭服輸,請二位隨我到中堂來。”潘岳沒有聽錯,婠確實贏下了杜苑的挑戰。他沖婠豎起了拇指,婠也是會心一笑,抱拳回應。

孟青池揮揮手,圍觀的守夜人和斥候紛紛散去。勝負已分,各歸其位,多留無益。

“孟堂主,”潘岳突然叫住了孟青池,“鄙人有個不情之請。”

“但說無妨。”

潘岳抬手一指正欲離去的杜奕恆:“還請貴屬同去中堂。”

杜奕恆愣了一下,面對潘岳的“邀請”,他偏了偏身子確認自己是否為目標,結果發現潘岳的指向隨着自己的偏移而移動。

“不用懷疑,就是閣下。”潘岳出言確認。

孟青池和杜奕恆的心裏同時“咯噔”了一下,但表情上卻沒有流露出來。交過手后,孟青池知道潘岳並非善茬,杜奕恆被他指名留下,怕是沒有什麼好事。

“二位受堂主相邀,已是本堂的座上賓,在下區區一隨從,不便同往吧?”杜奕恆仍想爭取脫身的機會,他看向孟青池,希望孟青池側應他的提議。

孟青池沒有附和。他清楚的知道,潘岳“指名道姓”的留下杜奕恆,必有其緣由,不論是正在懷疑還是已經識破了杜奕恆的身份。回憶交手前,潘岳的激將法所展現出那種步步為營的行事風格,若是當下極力搪塞或推脫,不過是加深懷疑或是坐實身份罷了!此時唯有讓杜奕恆同往,彼時才有見招拆招的可能。

“既然客人邀約,同去無妨。”孟青池下了結論。

杜奕恆不便再多推辭,遂與孟青池在前領路,將婠和潘岳帶往中堂。

“為何潘校指名要留下那個斥候?”婠帶着目的問潘岳,她心裏仍對那道憑空出現的氣息懷有疑問,但她無法確定對方是否就是潘岳強留之人。

“杊陵驛站的偷襲,你可曾記得?”潘岳悄聲反問了婠一句。這個以問代答所透露的信息,有些出乎婠的意料。

“潘校的意思是……此人便是……”婠話沒說完,潘岳就已經知道她想問什麼,點頭表示肯定。

“潘校是如何知道的?當時並未識破其真容……”

“交手之人,除了樣貌之外,其身形身法,招式身手,都是該留意的特徵;當時對手雖然蒙面,可鄙人早已熟悉其身形,在杊陵驛站放他一馬,也是為觀其身法。今夜在堂內所見之人,鄙人都暗中比對過,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潘岳言之鑿鑿,令婠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陣法策論及校場一見,婠覺得潘岳不過是個大開大合,不善言辭的武人;可這一趟杊州走下來,婠發現潘岳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戰術縝密,一入江湖,如魚得水!

難怪陳宥聽說潘岳同行杊州后,會有那種既放心,又不放心的反應!敢情他是放心潘岳,不放心我呀!婠幡然大悟,不由自主的摞了摞衣袖:回去非得找陳宥好好算賬!竟敢小瞧我!

婠的小動作被潘岳看在眼裏,誤以為她是不忿在杊陵驛站被偷襲,此時再度相見,想去一較高下呢!

“切莫冒進,易打草驚蛇,別忘了你來此地的目的。”潘岳勸誡道。

“潘校你可能誤會了,我沒打算……嘖,不是你想的那樣!”婠意識到可能是自己的小動作令潘岳產生了誤會,於是辯解道,“不過你說得對,此行的目的還沒達成呢。”

陳宥的賬,還是之後再說吧。婠嘗試與自己和解。

看到身後的婠和潘岳嘀咕了一路,杜奕恆心裏愈發緊張。畢竟兩次偷襲都沒討到便宜,一會若是明刀明槍的動起手來,堂主尚且不是對手,自己更無勝算……

巡林堂中堂,因夜間無人在此活動,屋門緊閉。孟青池雙手發力,推開那散發著幽香的紫檀木屋門,低沉的木楔扭動聲彰顯出木質的厚重與沉實。中堂內四個角落燃着的長明燈,為婠和潘岳提供了清疏的亮光。帶有些突破了重重迷霧和障礙,依稀見到希望的意味。

杜奕恆擦亮火折,在周遭補上了一些光亮,然後不知所措地立在孟青池一側。

“二位請坐。今夜事出突然,本堂不及準備酒水,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孟青池邀婠和潘岳落座,嘴上寒暄,心裏卻在盤算着如何支走杜奕恆:“你去找夫人取些摩崖雲針來,讓客人們潤潤口。”

“這摩崖雲針可是本堂烘製的上好茶葉,先前多有得罪,算是給二位賠個不是;接下來二位只管品茶問話,本堂必知無不言!”孟青池嘗試安撫住婠和潘岳,好讓杜奕恆順利脫身。

杜奕恆心領神會,點頭稱是,快步走向屋門欲藉機離開。

“閣下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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