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有命聚嗎
然,溫伯清早已前往莫城尋找墨崖的下落,只能等他回來,溫瓊回憶起夢裏滿頭白髮的母親,便轉身去尋溫母。
結果他這一趟,竟是一連兩日都未回來,半點消息都沒有。
溫瓊有意讓阿慎前去打探消息,被溫母攔下。
“太子的暗衛那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你兄長平日裏弔兒郎當的,但也是個謹慎性子,有侍衛護身,定能周旋一二。”
“莫城離着鶴城遠,坐馬車還得大半日的路程,說不定正在回來的路上。”
話是這麼說,可臨到暮色沉沉,眼看外面天光一點一點暗下來,本來還平靜的溫母也開始有些不安。
溫瓊看出她臉上的擔憂,安撫着拍了拍母親的手背,撐着木椅扶手起身,“還是讓阿慎找人去打探一番罷。”
一旁的宋嬤嬤連忙過來攙扶她,“姑娘身子重就別亂走動了,等會兒老奴去告訴阿慎那小子一聲。”
“對,讓宋嬤嬤去就行。”溫母一臉的疼惜,看見溫瓊圓潤的肚子,心中的憂慮稍稍散去了些。
“別瞎想,你快回房歇着。”
溫瓊被兩個長輩勸回了房裏,阿瑤將火爐也搬過來,添些上好銀炭后又起身將窗子開了一點縫隙。
抽身離開之時,忽而瞥見被壓在榻幾下露出小小角的信封。
“姑娘,有一封信被匣盒壓着,還沒拆呢。”
溫瓊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書,漂亮的琥珀眸投望過去,“什麼信?”
“是白鴉送來的。”阿瑤看一眼信封,隨即遞過來,“該是送來好幾日了罷,姑娘一直待在夫人房裏,都忘記這信了。”
溫瓊想起來了,揉了下眉心,“是那日得知墨崖一直下落不明,我心煩意亂的,被兄長推着回房小憩,醒來便忘記了。”
她說著,將信拆開,阿瑤拎起一旁的墨色大氅疊起,一邊閑聊着,“姑娘,聽公子說老爺立春才流放,那咱們可是要等到老爺離開皇城之後再回去?”
皇城離涑州甚是遙遠,奪位之亂雖已起多日,但以防民心惶恐,一直被刻意壓制着,故此還沒傳到溫瓊這裏。
不過阿瑤剛說完,她自己就先皺起了眉頭,“那也不行,開春之後姑娘該臨產了,回皇城一路顛簸,危險得很。”
大氅被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旁小櫃裏,阿瑤又拎起一旁晾乾的衣裳,後知後覺發現姑娘都沒回應她。
好奇的側過頭,只見女子呆愣望着那書信,神情恍惚似是在回憶着什麼,她放下手中衣裳走過去,“怎麼了姑娘,白鴉信里說了何事?”
溫瓊下意識將信紙對摺,“我……”
嗓子異常的緊,微弱的窒息感令她一個字音吐出來,便發不出聲音了,薄薄的信紙在空氣中微微顫動着。
她才消化重生后的姚宣辭與這一世的姚宣辭共存之事,白鴉卻又說——“夫人,公子欲殺另一個自己。”
“求您給公子來一封書信,唯有夫人之言,公子才肯聽入耳。”
溫瓊第一個念頭便是白鴉高看了她。
她已經一退再退,只求擁有一方小天地的安寧,此時插手姚宣辭的事,無異於主動接手了這個大麻煩。
可姚宣辭要殺了另一個自己,怎麼殺?
難道他不怕自己也會死嗎?
死字從溫瓊腦海中一閃而過,攥着信紙的細白長指驀地攥緊。
她記得,毒茶入腑后的一瞬間門,絞痛猶如漿汁豐富的果子被兇狠一錘爆開四濺,在五臟六腑迅速蔓延,疼得她直不起腰,下意識蜷縮起身子趴在桌上。
她竭力推開了一點縫隙,看到窗外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夜幕下綻放,絢爛迷人似漫天星辰。
死過一次后,溫瓊是格外敬畏死亡的。
所以她不明白,姚宣辭怎可能做出如此瘋狂的舉動,他竟想殺自己,這事兒哪有那麼簡單。
薄薄信紙被用力至泛白的指尖穿破,溫瓊感覺肩膀被人碰觸了下,抬眸對上阿瑤驚慌失措的臉,“姑娘,你說說話,別嚇阿瑤啊。”
溫瓊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聲音隱隱帶着顫意,“沒事,我只是在想事情,走神沒聽到你在喊我。”
她拿過手旁的書冊,隨意翻開一頁后將皺巴巴又破了的信紙夾在裏面,“你點盞燈吧,屋裏太暗了。”
阿瑤被方才像極了丟魂的溫瓊嚇着了,眼尾還帶着濕意,聞言連忙點頭,去外廂取火摺子時還不放心的回頭再看一眼。
等回來后看着安靜握着書本的溫瓊,這才鬆了口氣,取來一盞燈架放在小桌一角,點亮后拿鏤空燈罩罩住。
阿慎去找了兩個乞丐去莫城打探消息,第日才帶回來一點信息。
好消息是太子暗衛還在莫城,半夜飛檐走壁似在搜索,壞消息是沒能找到溫伯清的身影。
等阿慎離去,溫瓊輕捻過一頁書頁,前兩日被她夾在書冊中的那封信又出現在眼前。
她遲疑的捏住書信的一角,良久后合上書,“阿瑤。”
“哎。”阿瑤放下手裏的活兒,快步走來,“姑娘有何事吩咐奴婢?”
“幫我取來筆墨罷。”
臘月里已經冷得不行了,厚厚的棉簾遮擋住了外頭刺骨的寒意,相比之下卧房裏暖烘烘的,溫瓊不想再費力的去趟書房。
阿瑤很快拿來了筆墨,溫瓊用鎮台壓住宣紙,提筆猶豫了片刻,蘸下墨寶。
只是短短几行字,她摺疊好封進信封里,“交給阿慎吧,他同兄長待了那麼久,該知道怎麼把信送回皇城裏去。”
阿瑤接過書信離開,不過時厚重門帘又被掀起,是宋嬤嬤端着一碗排骨湯進來。
“姑娘喝點湯暖暖身子。”
宋嬤嬤把溫燙的排骨湯遞過去,順手探了下溫瓊手上的溫度,感覺到溫溫熱熱的,甚是滿意,“看樣子身子骨沒那麼虛弱了,難得寒冬里還暖和着。”
溫瓊抿唇淺笑,“所幸之前那些苦藥材沒白喝就好。”
“是姑爺費心請了太醫調理,姑娘也不怕良藥苦口肯喝,這般努力定然有個好結果。”
宋嬤嬤笑着從袖中摸出一封信書來,像是拿了個糖果似的在溫瓊面前晃了晃,“瞧,姑爺剛送來的信,摸着還有股子涼意呢。”
溫瓊眸光微動,放下湯碗接過,輕聲道,“真巧,我才讓阿瑤送走了一封。”
宋嬤嬤掩唇,隨即端起木托,“那老奴就先回去,夫人那處還等着老奴陪着去拜拜佛廟呢,約摸着晌午後回來,姑娘莫要挂念。”
溫瓊頷首,同時拆開了信,一目十行看過後,唇角緊緊抿着,眼底染上一絲薄怒。
她把信紙胡亂揉成了一團,甚至想將阿瑤喊回來。
“這人簡直瘋了。”
太子暗中聯繫了外祖一族,欲對天子逼宮奪位,而姚宣辭竟打算將計就計,他與她來信一封,除了問候她在涑州過得如何,身體如何,便是想給她提前透個氣兒。
“雖山高水遠,恐有消息泄露入耳,此信只求阿瓊安心,待皇城風波一平,定會前去與阿瓊相聚。”
溫瓊再看一眼這段話,心底的火更甚。
這人想摻手龍位之爭,又隱瞞眾人殺另一個自己,他可知曉墨崖已經失蹤數日,又可知曉太子的追兵緊咬着她不放?!
聚聚聚,和離書都簽了,誰要和他相聚,有命回來聚嗎?
溫瓊氣得將信團直接擲了出去,小紙糰子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了將內外室相隔的屏風處。
一雙沾了血色的白金雲紋的靴子踢了下那紙團,然後展開竹骨扇后彎下腰,用扇子鏟起那紙團。
紙團被顛了兩下接住,青年瀲灧的桃花眼望向翻着書還一臉惱意的女子,含着笑意,“喲,姚世子寫了什麼,把我們阿瓊氣成這樣了?”
溫瓊倏地抬頭,驚喜的綻開一抹笑意,“兄長,你回來了!”
她撐着身子起身迎上去,“早晨阿慎還說沒有你的消息呢。”
“你身上好多血,可是受傷了?”
“被濺上去的,我帶了那麼多侍衛,二對一肯定能打得過,你們怎還去莫城找我了?”
溫伯清皺眉,“萬一被那些人抓住了可怎麼辦,不過五六日罷了,你怎連這點耐性都沒有。”
溫瓊解釋道,“沒有派人去,託了幾個流浪之人,沒敢聲張。”
思及白鴉信上所說的事情,她遲疑了一瞬,覺得這事兒解釋起來實在是麻煩還不可思議,便按捺住想等日後再與兄長細細道來。
“墨崖呢,他可還好?”
如今皇城一亂,姚宣辭身邊就留了個白鴉,若墨崖早早趕回去,還能幫一手。
溫伯清聞言先是嘆了口氣,展開雙臂轉了個圈,給溫瓊仔細看了一眼他這幾日的狼狽,然後聳了下肩膀,“墨崖被看得死死的,沒救出來。”
見溫瓊柳眉要皺起來,他又補充道,“不過並無性命之憂,你放心。”
“那是太子暗衛,本就要取咱們性命,墨崖怎可能沒有危……”
溫伯清壓低了聲音,打斷她的話,“我帶回來一個人,自然不怕。”
“什麼人?”
……
耳房的門被推開,溫瓊一進門便看見了房中那一襲緋色華裳的女子,她正拚命掙扎着,企圖掙開身上的捆繩,見到進了門的這對兄妹,歇斯底里的尖叫怒吼。
“溫氏!”
“你個賤人,放開我,不然我讓你不得好死!”
因溫伯清提前說過,溫瓊瞥一眼她的小腹,有厚重衣衫遮擋着也看不出什麼。
她面無表情,“鄭二姑娘省省力氣罷,這一回,咱們誰先死還不一定。”
“更何況,你是被捆到了我面前。”
鄭如毓掙扎之時太用力,不受控的側倒在軟褥上,掙扎了半天沒能起身,最後卸了力氣趴着,恨恨咬着牙,“賤人,你敢殺我嗎?”
“你膽敢動我一根手指,太子便會將你五馬分屍。”
溫瓊聞言,柳眉輕輕挑動,“聽二姑娘這語氣,是願意嫁給太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