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第 97 章 第九十七章

雨下到半夜才歇,昨日楊侍郎被送到刑部,因她尚有功名在身,且事態有化小的趨勢,遂無人敢對她用刑,也沒理由再用刑——她一進刑部大牢,便將自己填賬、為何填賬、如何填賬的事逐一交代了。

本朝以左為尊,當初楊侍郎作為陪查,發現左侍郎管轄範圍內的祀司有問題,那時她才升的官,若左侍郎出了事,她這個右侍郎頂上去便是順理成章。如此一來目的性太強,給人的印象不好。

加之孫協暗中求她幫忙填賬,並將空缺的銀兩都交到她手裏。

彼時她仕途得意,正是自負的時候,自以為填賬只是順手的事,在孫協的威脅與慫恿之下,鬼迷心竅就“順手”幫了她,卻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步。

刑部侍郎婁肖捧着楊思煥簽字畫押過的供詞看了片刻,不禁牽起嘴角,以指節輕叩桌面:“好一出轟轟烈烈的折子戲,楊大人巧生一張玉臉,她如果不當這侍郎,去坊欄里寫話本自編自唱,未必不能成些事業。”

一旁的刑部郎中不懂婁肖話里的意思,卻也陪着笑笑:“張侍郎這幾日就要回京了。”四顧無旁人,壓低聲音繼續說:“聽說還帶回了齊王的兵符,是皇上授的意,幾位閣老都被蒙在鼓裏。”

這郎中原在刑部順天清吏司,後由齊王正君的外家舉薦到京城,手頭的幾樁小案子都處理得不清不楚,空有一張八卦的嘴。婁肖“哦”了一聲,“你消息倒靈通得很。”

當即把郎中的話噎了回去,婁肖端起茶杯,目光飄到窗外,傍晚的紅霞映得假山池面一片透紅。

婁肖聞着茶香啜了一口,才緩聲直言:“刑部雖由齊王監管了幾年,到底還是六部的一份子,你們順天的情況本官不清楚,這裏卻是直屬天子的。”

婁肖鐵面,這是滿朝皆知的事,說這話時神態平和,卻不怒而威。

郎中聽她話裏有話,竟不知怎麼接下去,尷尬之餘只得陪笑應是,此後再也不敢多嘴半句。

待婁肖審閱之後,郎中將供詞收歸入檔,借轉送大理寺的由頭退了下去。

郎中剛出去不久,就有人過來回話,是婁肖貼身的護衛婁二。

“大人,今晨江寧鄉下有郎中告狀,說有個女人帶着疑似瘟病的患兒去她診所看病,那孩子臉色鐵青,指節發紫,郎中不敢接收,那女人便抽出刀來逼着郎中開藥。”婁二年方十七,聲音略顯稚嫩。

聽她說完,婁肖抽了口涼氣:“江寧離京城不遠,果真是瘟病,那就麻煩了。”

“倒不是這個病,郎中被逼着給孩子號了脈,說來也怪,那孩子模樣雖嚇人,卻根本沒病,郎中只給她開了幾貼活血生津的補藥,那孩子就好轉起來。”婁二道,“後來那女人出去辦事,把孩子丟在醫館,孩子醒來見家人不在,大哭了一場,醫館的小學徒拿甘草片哄了好一陣才把她哄好。問過才知道,這孩子是被人拐了出來,今天一早,醫館的人便去衙門報案。”

婁肖聽她說了這麼多,和刑部壓根沒有半點關係,便沒了興緻,自顧自地翻着典籍:“你啊,是越發的不着調了,我叫你去查周家的事,也不見你這般積極。”

“大人請聽屬下說完。”婁二道,“那孩子不是別人,正是孫侍郎前陣子已經溺亡的長孫女。這事說來話長,應和孫侍郎貪墨一案有關,屬下打聽到,孫侍郎在大理寺聽說這件事,當即捶胸頓足、口吐白沫,差點就背過氣去、死在牢裏。”

婁肖想了想,“孫協早知自己在劫難逃,所以費盡周折以假死的手段把孫女送出去,然後才來自首?眾目睽睽之下,她是怎麼做到的?”

“有密道。”婁二道。

“密道?”

“正是,墓下有密道,通往幾裡外的私宅,絕非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婁二想到這裏,激動不已,頭皮都開始發麻,“大理寺少卿已介入調查,再耽擱幾日,刑部只能看着大理寺邀功了。”

沒說幾句就開始抱怨:“人比人真是氣死人,某些人生來就銜着金鑰匙,祖孫二人同朝為官,咱要抓人得層層上報,人家大手一揮就能給辦下,還不是因為後面有個當閣老的祖母。”

不等她說完,婁肖抬手就是一戒尺,打得婁二一聲慘叫。

“你母親不在,你當真就無法無天了。”婁肖說完又抬起手來。

婁二這下反應倒快,連忙雙手抱頭後退幾步,叫了聲:“小姨!”

婁二是婁肖長姐的遺腹女,再不成器也終歸是婁肖從小帶到大的。

看着侄女抱頭驚慌的樣子,婁肖縱是不苟言笑,也不由地心軟,晃到婁二身旁摸着她的頭,輕聲嘆道:“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倒罷,要是傳了出去,我也護不了你,知道嗎?”

婁二點了頭,看着婁肖背手跨出政務房的門才鬆了口氣,誰知婁肖很快又重新折回來,問:“周尚書的事,你可查清了?周家少爺、小姐各在何處?”

“這......”婁二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含糊不清地說:“聽說周家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至於周少爺......失足滾下鳳凰山,我去徽州看過了,那麼陡的坡,滾下去連渣都不剩,所以他應該......應該也死了。”接着話頭一轉,跺腳道:“我合該是習武從軍的人,本就不喜歡做這些,您偏要我跟着您。”

“我將你留在身邊好生教導,反倒是我的錯了?”婁肖長嘆一口氣,橫了婁二一眼,拂袖徑直離開了。

***

到了春分的前一日,被關了近兩月的楊思煥終於被放了出來,不過在數日前她已經被革去禮部侍郎一職,今上聖裁,判下三十刑棍,貶她去開封做知縣。

行刑之前,陸公公親自趕到刑部,向刑部主事道:“陛下口諭,楊大人一時糊塗,左右也有功名在身,用刑當顧體面。”

“微臣明白,明白。”

陸公公說完就站在那裏,看着楊思煥被人帶到刑房裏,當她趴上刑凳上時,四下再無閑人。

才十杖下去,楊思煥已是滿頭大汗,鬢髮黏在臉側,清秀的面龐煞白一片,一聲聲沉悶的杖聲響起,只見她攢眉咬牙,一聲不吭。

“先等一下。”眼看着人就要暈過去,陸公公屈身蹲到楊思煥身側,低聲說道:“大人,陛下早就曉得周大人的事了。”

幾近昏迷的楊思煥聽到這話,周身凜然一震,竭力一把揪住陸公公的衣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瞪大了眼睛,嘴唇掀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陛下還說......”陸公公湊得更近了些,耳語了一句。

楊思煥暈暈沉沉地聽罷,手才慢慢鬆開,嘴角漸漸揚起,脖頸一軟就睡了過去。

陸公公小站片刻就回宮復命去了。行刑的兩個獄卒探過楊思煥鼻息,倒吸了一口氣,實在怕把人打死,最後就象徵性地來了幾下。待人被抬走後,其中一個瘦高的獄卒悄悄問另外一個:“公公那話什麼意思?”

“哪句話?”

瘦高獄卒道:“你難道沒聽到?”招手附耳,另一個會意地貼過去,聽她說:“楊大人暈過去之前,嘴裏念的是:‘憑什麼,憑什麼都由我來受?’,陸公公就答:‘陛下說,他不會欠着任何人。’叫楊大人寬心。”

矮胖獄卒就笑:“君對臣下說欠?我倒是頭一回聽說。難不成指望向天子討人情?便是討來,只怕也沒命消受了。”

瘦高獄卒輕捶了一下對方:“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了你家劉大人那點賞錢下狠力,你差點沒把那孩子打死。要不是我攔着,真打死她了,咱倆都得丟飯碗。”

矮胖獄卒左顧右盼的驚道:“什麼劉大人李大人的,你休得胡言。”

“得了得了。”瘦高的獄卒哂笑着輕抬沉甸甸的袖袋:“喝酒去。”

矮胖的獄卒也笑:“你還不是也一樣。”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一時間甬道里、街面上充斥歡樂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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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首輔養成記(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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