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池徊和霍識野,一個卑微社畜,一個豪門驕子。
兩個身份極其不相匹配,本該一輩子不會產生交集的人,他們的婚姻源於一場金錢交易。
一年多以前,霍識野因為一段被惡意剪輯過的採訪視頻,被對手公司造謠看不起普通階層的人,再加上營銷號轉髮帶節奏,這件事在網上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導致霍氏集團股票大跌,一.夜間市值蒸發百億。
後來也不知是哪個公關鬼才幫霍識野想了一個辦法,讓霍識野和一個普通人結婚,這樣他看不起普通階層的謠言便會不攻自破。
霍家着手在公司內部物色可以和霍識野假結婚的人選,當時還是霍氏集團旗下某子公司的一個普通職員,卻因為有個賭鬼老爸而身背巨額債務,同時底子清白,人際關係簡單,無任何不良嗜好的池徊就這麼幸運地成了被霍家選中的那個人。
時至今日,池徊都不覺在這件事上自己是大冤種,因為霍家給的實在太多了,那是一個打工仔打一輩子工都有可能賺不到的數字。
他的任務也很簡單,就是和霍識野結婚,配合在外人面前演一出“灰小子”和豪門霸總相識相愛的好戲來幫霍家挽回社會形象。
而這招計策也果然奏效了,霍氏總裁的婚訊一經公佈,輿論便換了風向,所有人都在熱議這段王子和平民的愛情故事,完全將霍識野那段惡意剪輯過的採訪視頻拋在了腦後。
和霍識野結婚後,在人前池徊是風光無限的霍氏集團總裁夫人,但在人後,知道內幕的霍家人都清楚他們兩個人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利益交易,自然不會對池徊有所尊重。
在霍家的那段日子,遭受輕視奚落對池徊來說是家常便飯。
但這本來就是一件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哪怕餡餅里有沙子,對快要餓死之人來說,也是可以救命的。
所以即使遭遇了冷眼和嘲諷,池徊對霍家也從來都沒有過怨言,何況協議期結束后,他拿到了一大筆豐厚的報酬,靠着那筆錢他幫家裏還清了債務,從此無債一身輕,之前受的那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按照協議約定,和霍識野離婚後,池徊從此須得在霍家人面前銷聲匿跡。
離開霍家后,池徊刪除了所有他以前認識的人的聯繫方式,孤身一人來到H市這座不起眼的小城市,過上了和這世上大多數人一樣平凡單調的生活。
池徊本以為自己從此和霍家,和霍識野不會再產生任何聯繫,可誰能想到,霍識野居然自己送上門了。
霍識野為什麼會受傷,又為什麼會出現在H市,出現在他住的小區門口,答案只能問霍識野本人,可他偏偏失憶了。
池徊悲催地想,老天爺一定是覺得他朝九晚五的打工人日子過的太舒服,才會天降一個前夫這麼大個麻煩給他。
現在只能期望霍識野失憶的癥狀不會持續太久,最好睡一晚就能全部想起來。
池徊明天還要上班,不能在醫院過夜,而且霍識野住的VIP病房也有專門的護士照顧,於是跟霍識野簡單交代了下說自己明天還會過來,便離開了醫院。
這個時間公交車早就停運了,池徊只能在醫院門口攔了輛黑車回去,到家不過半個小時的路程,黑心司機居然以天氣不好,開車危險為由收了他兩百塊錢車費。
平時只捨得騎共享單車上下班的池徊,默默地把這兩百塊錢算在了幫霍識野墊付的醫療費里,打算等霍識野恢復了記憶后一起討要。
回到出租屋,已經快晚上十二點,厲燃直播還沒結束,池徊過去在門口露了個臉,讓厲燃知道他已經回來了,然後就進了浴室,洗完澡回了自己房間。
坐在床上,池徊把今天晚上發生的事回想了一遍,忽然想到堂堂霍氏集團的總裁失蹤,外面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吧,於是用手機上網搜了一下,卻沒想到外面的世界一片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也是,要是外人知道霍識野失蹤,那霍氏集團的股票肯定會大跌,就算霍家要找人,也肯定是在私底下秘密進行,不會對外張揚。
那怎麼樣才能把霍識野安然無恙地送回霍家呢?
以前在霍家認識的那些人的聯繫方式池徊早就刪乾淨了,一時間也聯繫不上霍家的人,他苦思冥想了一會兒,決定還是等看霍識野明天能不能恢復記憶再說。
——
心裏始終惦記着霍識野失憶這件事,這一覺池徊睡得很不踏實,都沒等到早上八點的鬧鐘響,他便醒了過來。
厲燃每天直播到後半夜,白天不上班也不吃早飯,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池徊只給自己簡單做了份早餐,吃完后又把客廳和廚房打掃了一下才出門去公司。
雖然不知道在醫院裏的霍識野現在是什麼情況,但讓他請假是不可能請假的,為了一個沒什麼感情的前夫,還不值得犧牲他寶貴的全勤獎。
池徊的工作是在一家裝修公司做室內設計師,H市地方小人口也少,競爭不像大城市那麼激烈,當然,工資水平也肯定比不上大城市。
但池徊很滿意這份工作,錢雖少但穩定,同事間也沒大公司里的勾心鬥角,而且H市房價不高,算上他現有的積蓄,工資再攢個一兩年,就夠在H市付一套房的首付錢,等有了屬於他自己的房子,才算有了一個真正的家。
本來都計劃得好好的,誰想到會半路殺出來個霍識野。
昨晚在醫院,池徊幫霍識野墊付了差不多快五位數的醫療費,平時多花了一塊錢都會心疼不已的人,晚上還做夢夢到霍識野不想還他這筆錢,嚇得池徊在夢裏出了一身冷汗,醒來后還覺得心有餘悸。
他也不想這麼斤斤計較,可這都是他辛辛苦苦攢的首付錢,所以哪怕臉不要了,也必須把錢一分不少地討回來。
到了公司,正好九點,池徊坐到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開始工作,打算先把手頭的工作做完,等到午休的時候再去醫院看霍識野。
但願那時候的霍識野已經恢復了記憶,並且豪爽地把錢還給他,然後他們就一拍兩散,皆大歡喜。
池徊中午十二點下班,有一個半小時的午休時間,為了能趕在下午上班前回到公司,池徊一下班連午飯都顧不上吃,就立刻趕公交去醫院。
到了醫院門口,他先隨便找了家水果店裏買了三斤蘋果,畢竟是看望病人,總不能空着手去,雖然他和霍識野沒什麼夫妻情分,但表面功夫還得做一做。
拎着三斤蘋果一路來到醫院的VIP病房門口,池徊推門進去,看見霍識野正抱着手臂半靠在病床上看電視,身上仍舊穿着昨天的那套病號服。
電視裏傳出來陣陣歡聲笑語,男人的表情卻是一臉冷漠好像誰欠了他五個億。
感受到從霍識野身上散發出來的低氣壓,池徊心裏的大石頭悄悄落了地,對嘛,這副樣子才是他認識的那個霍大總裁,肯定是恢復記憶了。
“今天感覺怎麼樣?頭還疼嗎?”池徊禮貌性地開口關心道。
霍識野聽到池徊的聲音,斜眼睨了他一下,語氣略帶不滿地問:“你怎麼現在才來?”
池徊好脾氣地解釋:“我上午要上班。”
霍識野習慣性地挑眉,“上班比我還重要?”
“你要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池徊把蘋果袋子拿過去放在柜子上,打量着霍識野期待地問,“你記憶恢復了沒有?”
“還沒有。”霍識野往池徊身後張望了兩眼,“我家裏人呢?怎麼就你一個人過來,不見其他人?”
池徊一臉震驚加失望:“什麼?你還沒恢復記憶?”
“嗯。”霍識野輕描淡寫地點了下頭,“問你話呢,我家裏人呢?”
池徊:“……”你問我,我他媽問誰?
本來以為霍識野已經恢復了記憶,這樣他就可以自己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可池徊沒想到,一晚上過去了,霍識野居然還是失憶狀態,現在事情的發展,有點超出了池徊的能力範圍。
要不還是通知霍家人把霍識野接回去吧。
池徊在霍識野床邊坐下,用十分真誠的目光看着霍識野,語氣誠懇地說:“我跟你說實話,其實我倆不認識,我是昨晚在垃圾堆旁發現你昏迷倒在那兒,好心把你送到醫院來的,既然你想不起自己是誰了,那我覺得要不還是報警吧,讓你家裏人把你接回去,你覺得怎麼樣?”
霍識野聽完倒是沒什麼太大的反應,像是早有預料般輕嗤了聲,“我就猜到我倆不認識,你對我一點都不緊張。”
池徊:“您真是明察秋毫。”
霍識野黑眸一眯,眼神倏地變凌厲起來,“是不是你讓我受的傷?”
池徊挺直腰猛搖頭,“絕對不是我,要是我乾的,我出門就被車撞!”
“倒也不用這麼說。”霍識野冷笑,“發毒誓如果有用,那還要警察幹什麼?”
“你要是不相信,那我們就報警,等你家裏人一來,一切就都真相大白。”池徊邊說邊拿出手機想要打110,可三個數字還沒按完,手機就被霍識野搶了過去。
“你不是才說不認識我家裏人?他們為什麼會信你?我現在失憶了,誰都不認識,萬一你找人假冒我家人怎麼辦?”霍識野振振有詞。
池徊真想給他一拳打暈拉倒,咬着牙問:“那這位大哥,請問你到底想怎麼辦?”
霍識野沉默地盯着池徊看了兩秒,忽然說:“我相信不是你害我受的傷。”
池徊不解:“那你剛剛為什麼懷疑我?”
霍識野認真地說:“因為在害我受傷的罪魁禍首沒找到之前,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你要對我負責。”
對他負責?負責他個大頭鬼啊!
池徊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懶得再和霍識野啰嗦,“手機給我,現在立刻馬上報警。”
霍識野把手機往被子裏一藏,語氣堅決地說:“不能報警。”
池徊:“為什麼???”
霍識野朝池徊招招手,等池徊湊近后,才小聲說:“我覺得我身份不一般。”
池徊啞口無言了好一會兒,才問:“……你何以見得?”
“看沒看見我的戴這塊表?”霍識野側身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他昨晚戴在手上的手錶給池徊看,“我找人幫我查了一下這表的價格,不是普通人戴得起的,這就說明我身份特殊,懂了嗎?”
“不太懂,”池徊茫然地搖搖頭,“就算你身份特殊又怎麼樣?”
霍識野撩開單薄的眼皮,給了池徊一個“你真笨”的眼神,“我現在失憶了,不記得之前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我以前認識的人里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萬一有人想害我,那我現在回去,不就成了別人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就像電影裏演的那樣。”
池徊奇怪,“什麼電影?”
霍識野抬手指了下掛在前面牆上的電視機,“就這個。”
池徊扭頭一看,電視上正放着一部經典港片。
靠,是哪個王八蛋給他看的這種東西?他還以為自己是賭神啊!
霍識野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我現在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就是你,雖然我們不認識,但我覺得你人不錯,可以信任,可能這就是註定的緣分吧,所以我要跟着你。”
池徊抬手扶了下額頭,深吸一口氣,用懷疑的目光審視霍識野,“我說,你是真的失憶了?”
失憶的人有像他這麼機靈的嗎?渾身上下,八百個心眼子?
霍識野對自己在大腦受傷的狀態下還能有這麼精明睿智的決斷深以為傲,自信地抬起下巴說:“我是失憶,又沒失智,當然,可能沒失憶的我比現在更聰明百倍。”
池徊在心裏不屑,他以前怎麼沒發現霍識野還有這麼盲目自大的一面?真的是腦子瓦特了。
“你剛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霍識野端着手臂,從容不迫地又說了一遍:“我說我是失憶,又沒失智。”
“不是這句,再上一句。”
霍識野回想一下,“我說,在我恢復記憶之前我要跟着你。”
池徊扯唇,從齒縫裏冷酷地吐出三個字:“你、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