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扯落水霧紗

雖然三晉天下大亂時獨善其身，但畢竟陝州城乃表裏山河首善之城，晉王府就盤踞城中，故入城排查一向極為嚴苛，且加之逃難流民本就龍蛇混雜，為防止有不軌歹徒趁虛而入，守城士卒對入城來客們的檢查盤問便比尋常更為細緻周到。

以往拿大筆銀子就能糊弄進城的，現如今勒令需要官府路引，否則一律斬首示眾。

好在亓官靜兒父親為女兒此行陝州城盤算得極為周到，路引自是沒有落下，亓官便也不用擔心會被守城士卒給抓到破綻，攔在門外。

現在，亓官靜兒惟一擔心的，就是身後那愈來愈近的未來三晉共主胡存勖。

由於有不少妄圖渾水摸魚之輩，陝州城門的官兵雖已儘力維持秩序，但城前人群卻依然雜亂無序，許多沒路引卻又想在陝州城裏找口飯吃的流民推推搡搡，故意惹出亂子，場面一時混亂不堪，試圖入城的人群竟不減反增。

亓官靜兒無奈，只能一邊默默等待，一邊暗暗祈禱自己莫要被那登徒子瞧見。

這邊少女佳人心急如焚，那邊遠處駿馬上的英俊公子則優哉游哉，其實，若不理睬公子那輕浮好色的脾性和繡花枕頭的名聲，以胡存勖的相貌家世，妥妥是迷死萬千中原少女的精貴主兒。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偏偏就是這麼個底子好到令人嫉妒羨慕的少年郎學壞不學好，是個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卻精通風月的紈絝。

據說，在晉王府上，無一位稍有姿色的婢女沒被他摸過這揉過那的，也無一位僕役侍從見過小王爺讀過四書五經的。

如果說全天下還有誰能讓日日胡作非為的胡存勖稍感忌憚，那就是他老子晉王胡國謨了。

不過，即使是晉王他老人家，縱權柄滔天，在三晉之地說一不二，但在教育兒子的個別問題上，卻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比如讀書。

“殿下，城門口那聚集了不少逃難到我三晉的流民，他們堵着城門口，咱們恐怕不好進城，要不屬下先領兵過去開道，將那些流民疏散開來？”

胡存勖正遛馬前行，心裏盤算着今日打獵來的收穫，聞言，望向陝州城門，果然見到遠處有大群衣着各異的男女老少，嘴角一挑，笑道：

“不必了，穆將軍，我聽說這些個流民里有不少因家中長輩犯案而逃出的江南來客，想來其中應該也有許多落魄了的大家閨秀，我素聞江南水鄉女子水靈，今日正好找一位姑娘嘗嘗鮮。”

縱馬前來彙報的雄偉男子約莫四十來歲，身高九尺，骨相宏大挺拔，面如冠玉，兩眉間有一線紅紋，彷彿合上的豎眼，他便是三晉神驥將軍穆軍山。

這位奇偉男子穆軍山雖位列將軍，手掌實權，但明顯還不能率數百鐵騎，獨自護衛全天下獨一份的晉王府世子殿下遊獵，自然還有一層更不俗的身份，事實上他還是三晉胡家軍五虎上將之一，乃是曾在晉王胡國謨麾下打過草原雄鷹的青壯將領。

穆軍山當年烈馬長槊，在沙場上縱橫無敵，如入無人之境，甚至還在與草原可汗的雁回關決戰里做到過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的壯舉，是所有中原悍將中最兇猛的戰場萬人敵。

對於這尊殺人如探囊取物的殺神，就連一貫嬉皮笑臉的胡存勖也得恭稱一聲“穆將軍”。

穆軍山聽到胡存勖的無良回答，似乎早已猜到，根本就懶得多說什麼，只是眼中充滿濃重的不屑不齒，應了聲便退下，拉着馬兒和玩世不恭的胡世子保持距離。

雖說他是手持陝州城三千守兵虎符的神驥將軍，且晉王殿下在派自己保護世子時也說過要多壓壓世子的邪性，但畢竟對方未來是三晉三十萬兵馬共主，是晉王府獨苗，正所謂疏不間親，自己對胡小王爺的作為只能大事把關小事隨意。

胡存勖當然比誰都清楚這位穆將軍的身份任務，斜瞥了眼威風八面不怒自威的高大男人，簡直是對方只是隱隱有一如既往的鄙視，這才高聲大笑着縱馬向前。

胡小王爺這一放肆大笑，要多淫邪有多淫邪，要多浪蕩有多浪蕩，古語放浪形骸，不過爾爾。

笑聲之下，隱約是三晉三十萬兵卒將帥的一聲無奈嘆息。

胡存勖讓數百鐵騎在城門幾裡外原地勒馬待命，自己獨個快馬加鞭，遛到了城門口，由於大多流民初來乍到，見到遠方大隊人馬滾滾奔至，還以為是趕來鎮壓自己的軍隊，都一個比一個着急，擠破頭往門內擠，倒反而沒人注意到一騎脫單的胡存勖。

胡存勖看到眾人像喪家之犬般推搡逃命的模樣，饒有興緻，正打量着，忽的瞧見人群里有一襲雪白素縞，那倩影在髒兮兮的人海中很是耀眼，宛若泥沼中盛開的蓮花，瞬間讓胡存勖來了精神。

那身影高挑靚麗，一看便知是女子背影，臀若蜜桃，腰如約素，風風韻韻，妍姿俏麗，不看臉蛋，已是艷美絕倫。

胡存勖連忙策馬追上，也不顧馬蹄下踩傷了多少無辜民眾，在一片謾罵哭喊聲里，來到了那麗影身畔。

那女子戴着面紗，隱約能看到一張瓜子臉的輪廓，撇着頭不看胡存勖，一個勁向遠離胡存勖的方向擠。

胡存勖覺得好笑，一抽馬鞭，揮手高喝道：“來人，開道！”

話音未落，立刻有幾十名深諳小王爺心思的城門守衛挺着長槍野蠻撥開人群，為胡小王爺和那名白衣蒙紗女子開出了一條直通城內的大道。而那女子，沒了人群掩護，自然而然地孤零零暴露出來，只能背過身，用背影去招待胡存勖。

胡存勖嘿嘿一笑，翻身下馬，徑直大步往女子走去。來到女子身後，胡存勖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上手扳住女子肩膀，右腳踏前一擋，雙臂發勁向後一拉，女子還沒來得及發聲，便猝不及防摔入了胡存勖敞開的懷中。

不待感受胸口傳來的暖熱柔滑，胡存勖又探手一抓，再一扯，只聽“唰”的一聲，面紗不再掩蓋女子面容，露出了一張鶯慚燕妒的俏麗容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