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清清白白
米志強兄弟倆架着米童到他家時，周順娟已經從蘭茳回來，見狀一起將醉鬼放在炕上。
喝醉的人死沉死沉，累的兄弟兩不斷喘着粗氣。
“哎呀，十媽媽，我二爸和武兵、寶寶三個可是真能喝，喝了四紮子多啤酒！”
“咦！這小混蛋真的是！”
周順娟氣的拍了幾下睡的死豬一般的小兒子，對兄弟倆笑道：“你們抓緊坐下緩一會兒，我給咱們做飯。”
米志強帶着米向強往外開溜，哈哈笑着說：“十媽媽你們吃，我媽應該把飯做好了，不下去肯定就剩了，改天我們再上來玩。”
“站住，跑什麼啊，等着吃完再下去，在哪吃不是吃。”
“嘿嘿，十媽媽你快去忙，別管我們兩。”米志強說著已經出了院門，沒給周順娟拉扯的機會。
“這兩孩子……”
站在場門口看兄弟倆跑下去，周順娟拉着俏生生跟在身邊的魏小妙重新回到院子。
“乾媽，寶寶說中午換了西瓜，在窖來放着呢。”
“那我去取一個，咱娘倆炒點菜吃西瓜。”
魏小妙搖着她胳膊，嬌聲道：“那我今晚就不下去啦。”
“你啊。”周順娟道：“也不知道到底看上這小混蛋哪一點。”
這其實是最讓周順娟疑惑的地方。
兩個小傢伙雖然從小一起玩到大，但家裏的條件卻完全不同。
一個打小便沒了爹，是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另一個父母雖然常年不在身邊，同樣生活在農村，但物質方面卻一直都很好。
更不要說，兩人之間天差地別的學習成績。
自己的兒子周順娟清楚，臭毛病一大堆，長相也只是比較清秀，何至於讓這丫頭牽腸掛肚的。
要是看上年年，她還能理解，畢竟長相在那放着，學習也好。
“嘻嘻~”
魏小妙甜甜的笑着：“他哪哪都好，一點都不比別人差。”
心裏聽的開心，周順娟嘴上卻道：“你就向著他吧，反正我這個當媽的沒有看出來他到底好在什麼地方。”
“乾媽你想呀。”
魏小妙扳着小指頭：“就拿年年哥來說，童寶寶做飯比他做的好吃，寫小說他應該也不會，以前也沒見過他剪窗花，但童寶寶剪的就很好看。”
看着滿口不提小兒子缺點的小丫頭，周順娟聽的不由一樂。
情人眼裏出西施，大概也就這樣。
“剪窗花，估計是跟他舅奶奶學的，正緊的東西不學，雜七雜八的倒是學的挺快。”
魏小妙反駁道：“多讀書不也是為了能過上好日子嘛，媽媽說童寶寶做的飯，不比很多飯店的廚子差，以後開個餐館也挺不錯呀。
乾媽，咱們倆是不懂小說，媽媽說童寶寶寫的小說真的很好，說不定以後還能當個作家呢，和年年哥一文一武不正好。”
“好好好。”周順娟清麗的臉龐，嘴角樂開了花：“那你有啥打算？”
聞言，魏小妙卻是沉默了。
蟠龍中學事關他的事，她大體上都知道，但也把握不準如今他的想法。
看着窖里取西瓜的周順娟，魏小妙莫名其妙的笑了。
淺淺的笑容，若雨後初晴溫暖的陽光，明媚動人。
“乾媽，你會幫我對不對？”
沒頭沒腦的話，周順娟幾乎秒懂。
“我不幫你幫誰。”
魏小妙嘻嘻笑着接過西瓜。
……
一番忙活，
飯菜上桌。
娘倆正美滋滋的享受美食，卻不想陽坡房裏傳來了哼哼唧唧的響動。
跑進去一看，緊閉着眼睛的米童，面色漲紅的趴在炕頭鼓着腮幫，一副將吐未吐的模樣。
趕忙找來了臉盆，周順娟拍了拍他的背，米童“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等折騰完，重新上桌的娘倆雖然繼續吃着，動筷的頻率卻慢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沒有原先那般自然。
“這小混蛋，真想一巴掌拍死。”
魏小妙挖了勺西瓜，冰冰涼涼的口感，不由讓之大眼睛微微一亮，重新挖了一勺餵給慍怒中的周順娟。
“乾媽你嘗嘗，味道挺好的。”
西瓜入口，周順娟的臉色稍微好了一些，索性也不再吃菜，一人一勺開始吃西瓜，胃口慢慢也好了起來。
吃完飯，魏小妙跑去下面轉悠。
老兩口在喝飯後茶。
上房檯子上的小爐子，爐口冒着縷縷青黑色的煙，夾雜不時竄出的火焰，煮着外皮烏漆嘛黑的鐵罐罐。
魏青葉打量一眼孫女鼓鼓的小肚子，偏過頭去，嘴裏吧唧吧唧抽着旱煙瓶沒有說話。
帶着紡布白帽的老太太，笑容慈祥的招呼孫女：“你乾媽媽給你吃的啥飯啊，把狗狗的小肚子吃的這麼圓。”
“吃的菜和瓜，重點瓜吃的太多了，嘻嘻，這一陣兒有些脹。”
魏小妙依偎到奶奶身邊，伸着手指戳了戳吧唧吧唧煙霧繚繞中的魏老頭。
“爺爺，你不要我了嗎？”
魏青葉氣道：“讓你奶奶講一下理，到底是你不要爺爺，還是爺爺不要你了，回來天天往上跑，現在連晚上都要上去睡！
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結果養成別家的了。
你看一下你奶奶，這兩年白帽帽一戴，丁點兒重活也不做，我一個人一天忙裏忙外，快把自己苦死呢！”
“你看你這個人……”
王鐵梅笑着指他：“兒子兒媳婦都不讓你種田，咱家裏又不缺吃的，都是你自己手裏頭閑不住，現在還反倒怪起我來了。”
“奶奶~”
魏小妙好奇問：“戴白帽帽就不幹重活，是有什麼說法嘛，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你還沒戴。”
以前就見過村裏的有些老太太頭上戴着白帽帽，年輕一點的卻大多戴着顏色不一的包頭巾。
聽到這話，王鐵梅很是開心的笑。
摸着孫女的頭髮柔聲說：“和你們年輕人過喜事穿紅衣裳一樣，人老了就想享福，白帽帽戴着乾乾淨淨的，再也不想和以前一樣髒了。”
“紅的是生活，一輩子熱熱鬧鬧；白的是人生，一輩子乾乾淨淨，清清白白。”
“哇！”
魏小妙驚的張大小嘴：“奶奶你說的也太好了吧！”
仔細的看着眼前慈祥的面龐，夕陽映照下佈滿皺紋的臉頰呈現出另類的光滑，好似泛着光暈，親切而祥和。
“你小的時候，你爸就想給你和寶寶定娃娃親，誰曉得年年爸走的早，陰差陽錯兩家成了乾親。”
“米家的那老兩口有點偏心，年年媽嫁到米家來沒少受罪，也是一個苦命人，你要和她好好相處。”
“你快點少說兩句！”
魏青葉粗魯的打斷了喋喋不休的王鐵梅，吹鬍子瞪眼道：
“狗狗年齡還小，說的那些屁話，咱家裏就這一個娃娃，米家的那小東西弔兒郎當的，怎麼能讓人放心！”
依偎在奶奶身邊，魏小妙於夕陽餘暉下靜靜地笑看着老兩口互相拌嘴，耳邊不時傳來爐中木柴噼啪的炸裂聲。
……
夜已然很靜了。
風兒吹拂，上弦月悄悄藏進陰雲中，收斂了所有的光亮，層層密佈的黑雲沉甸甸欲要墜落天際。
窗外，杏樹枝葉被吹的沙沙作響，偶爾震動玻璃嗡嗡的轟鳴，驚起幾聲犬吠和鳥語。
陡然亮起的橙光，照進窗戶，隨之而來的是木門摩擦聲，以及更大一些的鐵門開合，吵醒了睡眠中的娘倆。
“乾媽~”
見周順娟翻身繼續睡，魏小妙輕聲呼喚。
“嗯，睡吧，沒事的。”
撐着小胳膊坐起靠在炕牆，暗淡的燈光下，少女纖細的身影若隱若現，隔着玻璃注視亮燈的陽坡房。
“乾媽，我想去上廁所，晚上西瓜吃太多了。”黑暗中，少女邊說邊掀起被子下了炕。
“嗯。”
周順娟抬頭看她一眼：“電燈在桌子上。”
“曉得啦。”
白亮的手電筒燈光，驅散了屋內黑暗，跟隨少女輕快的步伐晃來晃去，於咯吱的開合聲中消失無蹤影。
雙扇木門被關上，上房中重新回歸安靜，周順娟伸出胳膊墊在腦袋下，望着窗戶出神。
不多的功夫，鐵門的碰撞和一輕一重兩道腳步出現在院中。
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
看到燈光在下院去了一趟，知道水渠已經被打開，白亮的燈光最後消失在陽坡房，周順娟輕嘆一聲，翻身面向炕牆而睡。
陽坡房中。
從水桶里舀水洗完臉，米童倒了一杯水刷牙，喝完酒醒來總感覺嘴裏不舒服，洗洗再睡會更舒服一點。
喝啤酒本就漲肚子，現在已是凌晨一點多，要不是被這泡尿憋醒，他估計能一覺睡到大天亮。
轟隆隆~
木框窗戶上，分割成七塊大小不一的玻璃，肉眼可見的輕幅度震顫，嗡嗡中好似雷聲再大一點，便會破碎開來。
玻璃擦的乾乾淨淨，清晰可見少女坐在炕邊的身影隨着雷聲而顫動。
橙黃的燈光，暗粉短袖短褲睡衣，將少女的玉臂和筆直圓潤的長腿，彰顯的瑩白而精緻，粉雕玉琢瓷娃娃一般。
掃了一眼玻璃，米童便悶頭刷牙，嘴裏唰唰唰的冒着白沫。
“快點去睡，一會要下雨了。”
“好噠！”
銀鈴的輕笑，伴着少女一同鑽入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