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輪黑水晶號其四
“我知道犯人是誰了。”
九條九月的話音落下,目光捕捉到在場某個人的身體微不可查的一顫。
她於是在周圍人紛紛的議論聲中,一步一步向面色隨着她的逼近而愈加蒼白的犯人走去。而當她最終停在那個人面前時,周圍一切的言語都停止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九條九月,和站在她身前的那個女人。
“小室夫人,犯人就是你吧?”
“你不要胡說!我……”
這麼多年,九條九月早就聽膩了犯人被指控后臨死掙扎的詭辯。她不理解為什麼這些犯人在陰謀被戳穿后不能認清局勢的低頭認罪,偏偏要心懷僥倖浪費她的時間。
於是她禮貌的聽完小室夫人強掩心虛的辯解,隨後毫不客氣的戳穿她的謊言。
“小室先生有心臟病吧?”
她舉起手中的藥瓶:“這是我剛剛在小室先生口袋中搜到的東西——曲美他嗪,是一種治療心臟病的藥物。”
她又扭開旋蓋,向眾人展示藥瓶空空如也的內部:“如大家所見,瓶子裏面現在是空的。一個心臟病人,應該不可能粗心到連自己的救命葯有沒有吃完都不知道吧?藥瓶里裝沒裝葯是非常明顯的事情,我不認為小室先生會不小心弄混,所以我們先姑且認為,他出門的時候藥瓶裏面還裝有藥品好了。”
“所以答案就很明顯了,小室先生在臨死前吃的東西就是裏面的葯。”
“就算如此,那又怎麼樣!”小室夫人忍不住大聲質問她:“心臟病人吃藥不是很正常嗎?只是他今天剛好把裏面的葯吃完了而已!我先生在宴會上還吃了不少別的東西,比起這個,難道不是他死前還在喝的那杯紅酒更可疑嗎?”
她的手向圓桌上擺着的那杯紅酒指去。
宴會廳明晃晃的燈光下,深紅的酒液表面反射出耀眼的光澤。
“一般來說,下毒都會選擇下在方便得手的東西里吧?比起心臟病人嚴加重視的藥品,當然是就擺在桌上的紅酒更容易得手。”和她的激動相比,九條九月非常冷靜,因此她的話語也顯得更加可靠且富有條理。她不緊不慢的解釋道:“但你沒有這麼做,因為你知道他不會喝。”
“酒精會引起人體的交感神經興奮,提高心肌收縮力,導致心跳過快,心率增高,從而加重心臟的負擔。所以作為心臟病人,小室和光是不會喝酒的,我剛剛檢查過,他的酒杯杯沿處根本沒有酒液,拿着酒杯只是出於社交需求裝裝樣子。”
“而這點,其他兩人是沒機會知曉的,所以這場犯罪唯一的可疑對象,就只剩下你一個人。”
“你有證據嗎?說到底,目前為止都只是你的推斷吧?”
啊,不出所料,果然又是這句話。
九條九月出神的想。
所有犯人被指認出手法后一定會問上一遍這個問題。
她的這種走神在對方的質問下看起來有點像是啞口無言,眼看小室夫人好像找回了一點自信,九條九月只是依舊耐心的對她講解道:“你知道嗎?”
“人在死亡后,胃酸和消化酶都會停止分泌。”
“也就是說,人死後胃裏的食物將不再繼續消化,而是會被保存下來。膠囊里有沒有下毒,只要上岸后讓法醫調查一下他胃裏的膠囊殘片就知道了。”
她低下頭,目光直視着已經說不出任何辯駁話語的小室夫人。
“所以——你還要繼續狡辯嗎?”
九條九月在洗手台的鏡子前捧起一汪清水,拍在自己的臉上。水珠順着她的臉頰流下,給由於宴會廳過於充足的暖氣而躁熱的不行的身體帶來了一絲清涼。
在終於明白自己沒有任何辯解的餘地之後,小室夫人跪地哭訴起了自己的遭遇。
小室夫人的獨子也遺傳了父親的疾病,但沒有父親那麼幸運,一年前左右他就發病身亡。小室夫人年紀大了難以再孕,小室和光便出軌了。於是無法接受這一切的小室夫人策劃了今天的謀殺。
在兇手的身份終於塵埃落定后,不想再和死人待在同一間屋子裏的賓客們紛紛離開宴會廳去甲板上透氣。
九條九月估摸着萩原應該也已經混出去了,就先去洗手間用涼水洗了把臉,順便清醒一下腦子。
在用水打濕面部的時候,眼睛也會因為進入的水珠而看不太清東西,在她拿出手帕擦臉的時候,耳朵聽到了從門外走廊上逐漸靠近的高跟鞋與地板接觸的一下比一下明顯的“噠、噠”聲,當她用完手帕后眨眨眼,眼前重新清晰起來時,抬頭便從鏡子的倒影里看到了靠在洗手間門外的栗發女人。
“我只是在這裏打個電話,請不用在意我。”
九條九月自認為觀察力比不上萩原研二,但依舊從這種強調的語氣中聽出來一種刻意。但她只是毫無知覺般打開了從對方的角度看不見的洗手間內側隔間的門。
“是,我知道,她現在還在這裏。”看到她進去后,栗發女人向電話的另一邊小聲彙報:“保安也一直在監視她,目前沒發現可疑舉動,她身邊那個男人我也試探過了,只是拉來湊數的普通人。”
“放心,直到您的計劃完成為止,我會一直盯住她的,老闆。”
洗手間隨後又有幾個人出入,但直到她將電話掛斷後,又過了十多分鐘,女人依舊沒有看見盯梢目標從裏面走出來。
她悚然一驚,猛的推開洗手間的大門。
門內寂靜一片,除了被推開的門自動合上發出的輕微吱呀聲,連人的呼吸聲也聽不見。所有的隔間的門鎖都是打開狀態,整個室內空無一人。
——九條九月憑空消失不見了。
她趕緊拿出手機,想要聯繫老闆告訴他這個消息,結果電話還沒有來得及撥打出去,不知怎的後頸一痛,就失去了意識。
栗發女人跌落在地上的手機被人撿起。
“雖然二課和一課不同,基本都是一幫和文書打交道的腦力派,但並不代表我的身手就不行,居然找這種既沒有反偵察意識又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來追蹤,看來被徹底小瞧了啊。”
九條九月翻查了一番手機裏面的通話記錄。從時間來看,所有和“老闆”的通話都被小心刪除,短訊和聯繫人里也沒有找到什麼有用信息。
還真是謹慎,不過對她沒什麼用處就是了。
九條九月拿出自己的手機,撥通了山田一陽的號碼:“喂,一陽君,你那邊處理的怎麼樣了?”
“柴崎已經開車離開了家門,我們現在正在跟蹤他的去向。”
“我知道了,現場交給你來指揮,你們按照計劃繼續追蹤就行,不要打草驚蛇,有什麼事情再電話聯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