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沖繩海島其六
“再開快一點。”
副駕女人的槍抵在她的太陽穴上。
九條九月面無表情的操控着方向盤。
她往後視鏡瞥了一眼,一下子竟然分不清後面隔了老遠的那輛破車駕駛座上,那個把車開的跟飛一樣的傢伙究竟是三人中的哪一個。
“做不到哦。”她絲毫不為所動的回復:“這樣的彎道,開太快可是很危險的。”
山莊背靠海岸邊緣,出了大門就是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公路的一側是茂密幽深的樹林,另一側則完全懸空沒有護欄。如果不小心掉下去,就會在墜落近百米后,落入底下波濤洶湧的大海。
拿槍的那個人卻不聽她的解釋:“後面的車為什麼能開的這麼快?”
“山莊的那幾個警察里,有一個可是非職業賽車手。”九條九月嘆了一口氣:“雖說沒有職業的名頭,但如果他不是只把飆車作為業餘愛好,而是想要認真闖蕩的話,估計早就是圈內響噹噹的人物了吧。”
“反正和我比起來,他的車技可要好上太多了,要不了一會就能追上來——就算你拿槍戳我腦袋也沒有用,這可不是我想就能做到的事情。”
“如果不小心失誤,我們兩個一起從山路上掉出去就完蛋了。”她一副“請你隨意”的表情,“如果覺得我太慢的話完全可以自己來開。”
她說的沒錯,就算換個人來估計也不會更快了。旁邊的女人沒有辦法,只能不停的回頭望向逐漸逼近的後車,表情愈發焦慮起來。
伊藤佑子逃走前把山莊門口其他車的輪胎都打爆了,只是不知道他們又從哪裏翻出來一輛破爛的跟要報廢一樣的觀光旅遊車。
不過就算駕駛着那樣的破銅爛鐵,以萩原的車技,追上來也是遲早的事。
在伊藤佑子緊繃的神情中,後面的車追的越來越近,逐漸只剩下了三四百米的距離。
九條九月視力很好。之前相隔的實在太遠,不過隨着現在兩車逐漸靠近,即使還是隔了好幾百米,但她依舊從後視鏡里看到了後車駕駛座上隱約浮動的那一點……金色?
以為是自己眼花,九條九月定睛再看了一眼。
……的確是金色沒錯。
九條九月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那個正在開車的傢伙,不會是降谷零吧?
剛才她沒注意,現在仔細觀察,後面那輛車過彎的方式的確不像是萩原。
所以說,為什麼會是那傢伙在開車?松田陣平怎麼搞的?他和萩原兩個人搶駕駛座都搶不贏他一個嗎?
還有降谷零,她明明記得警校時他坐萩原的車時還一副世界觀破碎魂都快吐出來的震撼表情,這才過了幾年,車技就已經進步成這樣了嗎?
九條九月的額頭青筋暴起。
如果是萩原或是松田,就這樣讓他們追上來算了,但誰叫後面開車的那個人是降谷零……
無·論·如·何·也·不·想·輸!
“喂!”眼見後面的車又追近了一截,副駕的女人還打算再催促。
“喧い!”九條九月毫不客氣的冷聲吼道。
旁邊的女人明顯被她帶着殺氣的表情嚇愣住了。
在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九條九月直接一腳把油門踩到底。伊藤佑子正要變得勃然大怒的神情頓時被驚恐取代。
後面的觀光車上,只搶到了副駕駛的松田陣平粗略估算了一下兩車之間的距離差:“很好,以九條那種烏龜一樣的開車速度,大概再過一分鐘就可以追上了。”
他正要鬆一口氣,誰知道前面那輛車後邊的排氣管突然冒出來一大團黑色尾氣,隨後整輛車離弦的箭一般“嗖”的猛然加速沖了出去。
松田陣平:“……”
“哈?剛才不是一直慢慢開的嗎?那傢伙突然發什麼神經啊?!”
“喂,再開快點啊!金髮大老師!”他趕忙催促道。
“就算你要我再開快,但這輛車實在是太過老舊。”降谷零無奈道,“這種速度就已經是它的極限了。”
松田陣平不屑:“那是你自己水平不行,既然如此剛才就就別急着搶活啊!”
降谷零:“……”
“我明白了。”咬牙切齒的語氣。
“……要是等會車子報廢了可不賴我。”
話音剛落,他也猛踩油門加起速來。
前方車內,本來好不容易拉開後車一截距離的九條九月,還沒保持優勢多久,就眼見那輛她以為已經提速到極限的旅遊車又逼近過來。
很好,跟她較勁是吧,降谷零?
要是開着那種破車都能夠輸給他,那可真是笑掉大牙了。
在經過一道曲折凹陷,形狀如同鏡面翻轉的“3”一樣的弧形彎道時,九條九月乾脆直接不減速,放棄過彎,車頭筆直的朝着相隔了三四十米直線距離的對面的山路沖了過去。
車身經過轉彎前的直線道路上激烈的加速后,徑直衝出公路,在兩座山之間的深谷處凌空飛起。
耳畔環繞着被嗚嗚風聲割碎的尖叫,九條九月將頭探出搖下的車窗。後面那輛車果然沒有如她一般越過來,而是老老實實的走公路。
雖然直線距離很近,但因為過彎時的減速,要從彎道上繞過來可要花上不少時間。這一下就將後面的車甩開了好大一截。
九條九月重新看向前方,此前天塹般的距離轉眼間飛躍而過,直線的車道已近在眼前。
因為兩邊彎道的高度差,汽車一路下墜了大概兩米左右的高度,最終懸空的後輪險之又險的落到了公路與懸崖連接的邊緣處。
旁邊的女人被她瘋狂的舉動嚇懵了,此刻還沒反應過來要質問她,只顧得上靠在椅背上喘粗氣。
但沒等她從這種劫後餘生的情緒里緩過勁來,就聽到了前方尚還微小但明顯愈發接近的警笛聲。在九條九月轉過下一道彎后,遠處的山路上又冒出來了朝着這個方向駛來的一大排閃着警燈的警車。
九條九月看了看天色:“原來如此,因為暴雨已經停掉,所以當地警察提前出發了。”
“雖然剛剛和後面的車拉開了距離,可是如果被警車堵住去路的話,他們遲早會趕上來,這樣下去可就是前後夾擊了哦。”
“無論如何,我手上有你。”伊藤佑子終於回過神來,指着她腦袋的槍頓時戳的更緊了:“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但警方人手遠超過你,你的子彈應該剩的不多了,這樣的情況很不利吧?””九條九月笑了起來:“想要甩開他們只有一條路——棄車,往山林里走。”
“不要耍什麼花招。”女人厲聲道。
“你手上有槍,我又能怎麼辦呢?”九條九月依舊在微笑,但眼睛裏卻沒有半分情緒透露出來,“反正我都會被當成人質,所以你怎麼選其實無所謂,但是對你來說很不一樣吧。”
她以一種帶着誘導性的輕柔語氣問:“怎麼樣,要聽我的建議嗎?快點作出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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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將車停在了一條林間小道前。
就在他車前不到十米的位置,那輛他們三人苦追了老半天的白色轎車內部已經空無一人。
“她們往樹林裏去了。”松田陣平說。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但是伊藤佑子為什麼要選擇往這裏面走?
雨後泥濘的地面上還留下了新鮮的足跡,他們一路追蹤着,但隨着樹林越來越深,地面逐漸被茂密的野草覆蓋,再無裸地。在她們鞋上粘着的最後一點泥土也被蹭掉之後,只能通過草叢被踩過留下的壓痕來判斷她們前行的方向。
但是草叢裏那些痕迹,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動物留下的。他們只得三人分散開來,沿着可能的不同方向逐個排查。
在這樣的樹林裏分辨人的行蹤實在是一件困難的事。在不知道幾次從錯誤的方向返回原點后,這一回,松田陣平終於靠着出色的觀察力追蹤到了她們的去向。
地面上區別於動物的痕迹很明顯,是這條路沒錯,他應該就快追上了。
松田陣平仔細辨別著樹叢里細微的動靜,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刻意減小到幾不可聞。
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在一片晃動的深綠色樹影里,他終於隱約看到了一點淺色反光。
是九條!只有她的頭髮是這種顏色!
周圍除了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之外什麼聲音都沒有。不論是行走時碾壓草叢的簌簌聲還是踩斷樹枝的卡擦聲。
她們兩人現在沒有在走動,而是出於不知道什麼理由停留在原地,但也不是在說話,聽不到交談聲。
無法判斷現在的情況,擔心自己打草驚蛇,松田陣平於是俯身悄無聲息地卧爬到一片灌叢邊,伸手扒開了遮住視線的樹枝。
然而在看到眼前的場景后,他差點停止了呼吸。
伊藤佑子面朝下倒在草地上,九條九月就站在旁邊離她不到半米的位置,面無表情的單手握着槍。
而她槍口的位置,正徑直指向伊藤佑子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