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寒都市【8】
末日第十二天，雪依舊沒有停，零下二十五度。
走過中飯沒多久，許笑然坐在角落和一個叫做玲玲的高中女生聊着天。李玲玲是一家人都一起來到避難所的。這幾天，在避難所里，和許笑然說話最多的就是玲玲了。
玲玲有些沮喪地抱着膝蓋，“為什麼雪還不停呢？我都想去上學了。”
許笑然抿了抿唇，終於還是安慰道：“會停的。”
玲玲抬起頭：“我爸說他活了幾十年了，第一次看見這座城市變成這樣。他說都是因為人類破壞環境，才會迎來這種極端的天氣。笑笑姐，你說……我們會不會遭到反噬，滅亡啊？就像恐龍那樣？”
許笑然：“我……我不知道。”
玲玲似乎也沒想得到許笑然的肯定的回答，她只是垂下眼睛，說道：“明明幾天前我還在和同桌約好一起去看電影的，現在手機沒電，也聯繫不上她。也不知道同桌怎麼樣了。”
許笑然剛想說話，就聽見門口傳來喧鬧聲，吵吵嚷嚷的。
許笑然和玲玲兩個人抬頭看向圖書館大廳門口，玻璃門被推開，頓時風裹挾着雪花飄進圖書館，大廳里溫度好像低了幾度一樣。
王老師拿着她的本子站起身，走到門口，提高聲音：“是來新人了？登記登記！”
“登記個屁！”粗獷的聲音響起。
大廳里的眾人看過去，來人是十幾個年輕男子，都長得五大三粗。剛剛開口罵的正是站在最前面打頭的一個男人，穿着件長款黑色羽絨服，目測身高體重都是一米八，簡直是王老師的三倍那麼寬。
站在後面的一個穿着軍綠色棉襖的人掃了大廳一眼，說道：“強哥，這裏還挺暖和的。人挺多，但都是些沒用的。”頓時，被稱作“沒用的”的大廳里的人都瞪着這群“不速之客”，敢怒不敢言。
而王老師就好像沒聽見一樣，依舊舉着本子：“來到避難所就要守避難所的規矩，進來先登記。”
被喚作強哥的人面色不善地看了眼王老師，說道：“我這班兄弟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呆個七八天就走了，沒什麼好登記的。我們選擇來這避難所，是給你面子。”
見王老師依舊站着不讓，強哥伸手用力一推，直接將王老師推倒在地。
王老師“哎呀”一聲，捂着腳踝站不起身。
但那幫男人直接跨過王老師，在大廳里找了個地方坐着。周圍的人見狀，連忙拿着東西，往旁邊移，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到他們。
王老師腳受傷了，也不敢再給他們說登記的事，在別人的攙扶下，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這些男人對王老師說的話，圖書館大廳的所有人都聽見了。
坐在角落的許笑然不禁攥緊了拳頭，為什麼強哥說他們只待七八天？他們同樣是末日遊戲的人！沒想到，就連避難所也逃不過他們。
玲玲壓低聲音問道：“笑笑姐，你怎麼了？表情這麼難看？是害怕這些壞人嗎？確實，我看他們肯定都是混□□的！”
許笑然扯起嘴角笑了笑，“對，我也覺得。不過你可小心點，別在他們面前這樣說，不要惹他們。”他們都是些亡命之徒……
這邊許笑然和李玲玲在小聲說著話，另一邊，那群男人又有事了。
穿着軍綠色棉襖的人走到王老師面前，大聲問道：“我看大家都有墊子被子什麼的，看起來都是一樣的，是不是可以來領的？”
王老師正盤腿坐在地上，棉褲往上縷着，露出發紅的腳踝。她聽見那人的問話，點點頭，從衣服口袋裏摸出鑰匙，“對，每個進避難所的人都可以領一床被子。我帶你們去。”
軍綠色棉襖男人：“你把鑰匙給我，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王老師站起身剛想帶路，聽到這話連忙搖頭：“不行，我帶你們去。”
見王老師站起來都一瘸一拐了，還這麼冥頑不化，頓時軍綠色棉襖男人就火大了。他剛想擼起袖子，就聽見強哥開口說話：“李軍虎，算了。你一個人不好拿那麼多被子，多帶幾個兄弟去。”
話音剛落，就又走出來幾個男人跟在李軍虎的身後。
四個男人跟着王老師去領被子，就像一隻可憐的老母雞身後跟着幾匹虎視眈眈的狼。
許笑然坐在角落看着王老師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圖書館大廳，然後悄悄咪咪地轉頭，看着另一邊的那群男人。她好像看見，強哥當時和那些去領被子的男人使了個眼神，好像在密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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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大概十幾分鐘，那四個男人走了過來，肩膀上扛着好多床被子。
將被褥攤好，還有多餘的蓋被，粗略數數，得有二三十床。
可他們那群人明明只有十幾個。
頓時大家都好奇而又害怕地打量着他們，他們卻像沒看到一樣，直接在整理着鋪蓋。
“喂！讓讓，這裏我們要睡！”李軍虎雙手交叉，邊嚼着口香糖邊不爽地看着牆邊的一排人。
“我們先來的……你們哪需要那麼多地方！”有人不服地說道，然後就立馬被按到地上打了一拳。
頓時，沒人敢不讓地兒了，簡直是避之而無不及。強哥這十幾個人直接佔了圖書館大廳四分之一的面積，也沒人敢說話。
許笑然掃視了大廳一圈，小聲地問道：“怎麼王老師不見了？她還沒出來嗎？”
玲玲也跟着看了一圈，搖搖頭，“真的哎？怎麼回事？”
“糟了！”許笑然連忙站起身，朝着放被子的小房間跑去。
剛一跑過去，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房間的門大開着。
房間裏空空蕩蕩的，只剩下王老師仰卧在地上，臉上全是血。身上的棉襖也會扯壞了，露出裏面的棉花來。
“王老師！你還好吧？”許笑然小心地扶起王老師。
王老師的牙被打掉了，她在地上吐了口血，含糊不清道：“他們……他們把被子全部搶走了！”
王老師用弱小的身軀和他們理論着，然後被狠狠地按在地上毒打。
許笑然手足無措地安慰道：“算了……王老師，你沒事就好。”
許笑然和跟着跑來的玲玲將王老師重新扶回到了圖書館大廳里，拿了一些熱水給王老師擦洗了下臉，塗了些跌打油。因為大雪，出行不便，醫院也基本停擺了，所以王老師只得留在避難所里養傷。
這天也陸續地來了一些人來避難所，只是王老師躺着站不起來，所以也沒有登記這回事了。
本來秩序良好的避難所現在變得有些亂糟糟了。
晚上，到了吃晚飯的時候，沒有人管理秩序。林姨一個人也不敢對付這些男人。
所以飯都被他們給搶走了，剩餘的人只分到了一點點。
看着那群男人坐在幾層被子疊着的軟位上，大口大口地吃着食物，大家都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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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第十三天，剛一醒來，許笑然就聽到大廳里吵吵鬧鬧的，豎起耳朵聽了好一會，才知道圖書館裏的熱水機沒有熱水了。
更可怕的消息來了，剛從廁所出來的人喊道：“別說熱水了！冷水都沒有了！現在廁所沖不了了！”
王老師經過一晚上的休息，已經能勉強走動了，聽見圖書館裏的眾人都在反應水的問題，站起來說：“我去看看怎麼回事吧。”
看王老師走起路來依舊一瘸一拐，大家卻還圍着她抱怨着沒有水喝，王老師瘦小的身影在人群里簡直要被吞沒了，許笑然頓時心生不忍。她跑過去，撥開那些圍着的人，攙起王老師的手臂：“王老師，我扶着你去吧。”
“行，行……”
因為停電，圖書館裏的電梯用不了，只能爬樓梯。
許笑然扶着王老師一層一層地檢查水管，慢慢地就爬上了圖書館的天台。一推開天台門，風就颳得她們臉生疼。
在風裏頭說話，都聽不太清。王老師只得提高聲音：“這裏是自來水管的總管，我猜，應該是這裏出問題了。”
短短十幾米的距離，許笑然和王老師頂着風雪，硬是走出了爬雪山的感覺。走進水管總管，許笑然才發現之前王老師她們就已經做好了措施。
裸露在外面的水管用棉布層層疊疊地包裹着。
王老師剛想將包着的棉布摘下來，就被許笑然攔住。許笑然從懷裏掏出雙手套，“王老師，戴上這個。等會小心手沾到上面，就拿不下來了。”以前許笑然看搞笑視頻，就經常看到有人在冬天舔欄杆，結果把舌頭粘住了，用力撕下來，得掉一層皮可疼了。
王老師戴上手套，把棉布掀開，然後驚訝地“哎”了一聲。
水管被凍裂了，裂紋幾乎已經佈滿了整個水管，用手摸摸，還能摸到裏面被凍的梆硬的冰。
王老師嘆了口氣：“太冷了，總管被凍裂了。”
許笑然：“那現在怎麼辦？能找得到人來修嗎？”不過圖書館的水管比小區的水管晚凍上好幾天，已經是萬幸了。
王老師微微搖搖頭，“我們先進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兩個人進了樓道，鎖上天台門，才感覺身體重新恢復了過來。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被凍得沒有知覺了。
王老師將手套還給許笑然道：“許笑笑，謝謝你陪我過來。被凍壞了吧？”
“沒事，王老師，只是圖書館沒水了，一百來號人該怎麼辦？”
王老師沉默片刻，說道：“只能委屈大家不能洗澡沖廁所了，至於喝的水——我記得圖書館之前辦活動時，還剩了幾十箱礦泉水。我等會去確認一下，再打電話給上級報道一下我們避難所的情況。”
許笑然接道：“王老師，這麼冷的天，洗不洗澡倒無所謂。只是沖廁所是一定要衝的，一百多人上廁所，不沖的話，只要半天，我們這圖書館廁所就不能要了。我們可以拿一些容器裝雪，再拿進室內，等雪融化成水。可以拿這個水沖廁所。”
王老師點頭贊同了許笑然的想法。
許笑然扶着王老師下樓，走到了存放礦泉水的房間門口。
在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前，王老師突然轉身對許笑然說：“許笑笑，你陪我這麼久了，要不先回大廳休息下吧？剩下的東西，我自己來就行了。”
“沒事，王老師，我不……”累那個字還沒說出口，許笑然就明白了王老師的意思。
在極度缺乏物資的時候，物資就是大家為了生存而要爭奪的東西。王老師害怕許笑然看見房間裏那麼多喝的，會起歹心。
許笑然覺得有些好笑，她系統背包里放着的東西可能比圖書館的囤貨還多還豐富呢。不過許笑然還是很識趣地點點頭，下樓走回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