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祈行夜等人在西南地區機密飛機場落地時,已經有調查官等在那裏。
艙門打開,立刻迎了上來。
“商長官!”
調查官利落敬禮,隨即遞上終端確認文件,跟隨在商南明身邊一同向航站樓方向行走,沿路將阿泰和大學鬧鬼事件言簡意賅的彙報。
在商南明航行的這幾小時內,接到命令的南方分局立刻指派了調查官進行跟進,進行前期調查和準備。
當他落地,基礎資料已經匯總整理,形成文件。
“商長官,我是南方分局機動8隊正式調查官,左秋鳴,在您和搭檔於雲省辦案期間,我將全程陪同並協助。您有任何需要,都可以隨時指派。”
左秋鳴向商南明敬了個禮,雙手將文件夾呈遞過去:“另外,我們蔡局長,在分部等您。”
“沒有見面的必要。”
商南明點點頭,接過文件,態度平淡:“蔡局長工作繁忙,不必浪費時間在我這個還沒有正式立案的小事情上。如有公事,可以隨時線上彙報。”
說是不讓蔡琰為分局長浪費時間,但無論怎麼聽,還是以兩人的權限高低看,都是在說“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只聽說過總部有一位恐怖的特殊長官,卻還是第一次接觸商南明的左秋鳴,頓時有些尷尬。
好在商長官的搭檔看起來是個親和面孔,笑起來時燦爛得像太陽,令人見之心生好感,也真的如左秋鳴所盼望的那般,打破了僵硬的局面。
“左?我有位老朋友也姓左。”
祈行夜好奇的摩挲下頷:“印象中,姓左的不太多——該不會你和我那位朋友是同一個人吧?”
左秋鳴:“……?”
他仔細看了看祈行夜,抱歉一笑:“對不住,我應該沒有見過您。”
“我是祈行夜,你隨便稱呼。”
祈行夜笑眯眯湊過去,毫不在意他們這才是第一次見面,就已經自來熟的抬手搭在左秋鳴肩膀上,一副哥倆好的架勢帶着他往前走。
“不用像那邊老氣橫秋的商南明一樣,我們這樣的年輕人,當然隨意稱呼啦,左一個長官右一個您,聽起來就老了幾十歲。是吧,小左?”
左秋鳴被說得冷汗津津,驚恐用餘光瞥向商南明,唯恐祈行夜這套言論惹怒了他。
當做長官的面,說長官老……
借給左秋鳴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卻被祈行夜說得輕鬆自然。
左秋鳴:這位商長官的搭檔,究竟是什麼來歷……是個狠人。
“我還是第一次出差辦案,你們南方分局都有什麼著名景點?”
祈行夜:“有推薦的小吃嗎?好吃的館子有沒有?”
左秋鳴聽得頭皮發麻。
這到底是來出差的,還是來旅遊的?
他小心翼翼瞄着商南明,唯恐特殊長官生氣時也波及到他。
但商南明已經習以為常,任由祈行夜摟着左秋鳴走出老遠,連眼眸都沒有抬一下,只是神色平靜的與地面專員確認文件,下達命令。
甚至還有時間與總部聯繫,遠程指揮。
“辛苦了長官,祝您雲省之旅順利。”
楓映堂笑眯眯問:“祈偵探,還好嗎?”
商南明單手插兜,運輸機帶起的狂風吹颳起黑色長制服,在他身後翻飛如鷹翼。
他側身,看向遠處祈行夜的背影。
“一如既往。”
商南明聲音平淡,聽不出喜怒。
楓映堂瞭然。
行,這肯定又是祈行夜偷懶出去玩,把工作都甩給商長官了。
“長官,祈偵探偶爾做一做工作,也是可以
的。您一人擔負兩人的工作,還是太勞累。”
楓映堂笑道:“屬下從進入調查局開始,到現在,也只見過祈偵探一位工作如此清閑的屬員。”
上至局長林不之,下到看門的胖橘貓,調查局不養閑人。
唯獨祈行夜,除了污染現場每次都迅猛衝在第一線以外,只要離開了戰鬥,他就“懶”得出奇,甩手掌柜一般將所有工作都丟給商南明。
就連專員小王都逐漸習慣越過祈行夜,直接去找商南明。
哪怕是陳皮爛谷的小事。
楓映堂看在眼裏,已經暗搓搓磨刀霍霍向祈行夜了。
這也就是祈行夜不歸他管理,等級還比他高,不然,下屬“懶”到這份上管理失敗,他真是愧於去見商長官。
商南明眉眼無波:“無妨。”
“他能在污染戰場發揮作用,那就夠了。”
楓映堂恭敬應是,但仍忍不住腹誹。
商長官對別的調查官,可沒有這麼寬容……難不成,商長官真的對祈偵探有些私人原因在?
他翻來覆去的思考,就連會議都聽得心不在焉。
郝仁發現他的異狀,好奇詢問。
楓映堂摩挲下頷,沉思良久,還是一拍桌子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向情報分析部,反倒嚇了郝仁一跳。
“楓副官?”
檔案科科長納悶,怎麼這位大忙人跑到他這清閑地界了。
就聽楓映堂思索着道:“你說,有沒有可能,祈行夜是商長官的私生子?或是親兄弟?”
科長:“……?”
他誠懇建議:“副官,你走錯地方了,醫療部精神科在樓下。”
楓映堂:不然沒法解釋長官對祈偵探的特殊關懷啊……總不能是喜歡上祈偵探了吧?不不不,這個更離譜。
科長沉默一瞬:“那你還不如猜祈行夜是長官的救命恩人呢,這個還靠譜點。”
等郝仁晚飯時到食堂排隊的時候,就聽聚集在一起的幾個檔案科科員在興奮的嘀嘀咕咕。
“誒你聽說了嗎,祈偵探其實是商長官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旁人大驚:“啥!那不能夠啊!不是說他們是搭檔轉愛人嗎?要是親兄弟,那,那還能在一起了嗎?”
“這有什麼的,人和污染物都能談戀愛呢,兄弟怎麼了?嘁。”
“啊?我怎麼聽說,祈哥其實是商長官的父親?親生的那種。”
“???”
“我聽說的版本……祈哥是蘇妲己後人,不老不死,回來報答商長官,再續前緣。”
“卧槽!所以商長官果然是紂王?怪不得這麼駭人呢,每次開會被部長帶去看見商長官,我都害怕。”
眼見着傳言版本越來越離譜,郝仁額角跳了跳,忍不住出聲:“你們……在這議論長官,是嫌工作太少了嗎?”
幾人驚恐回身,看到是郝仁時先是鬆了口氣。
當郝仁意識到他們的表情不在乎時,皺眉正準備說什麼,卻見那幾人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然後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都快。
郝仁:“?”
他滿頭霧水,摸了摸自己的臉:我現在長得這麼嚇人了嗎?
但下一秒,他就反應過來不對勁,立刻回頭看向自己身後。
楓映堂一臉若有所思,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郝仁:“…………”
得,狐假虎威一次。
他失笑搖搖頭,迎上去:“副官……”
“你說。”
楓映堂沉思着打斷他,問:“有沒有可能,祈偵探,是商長官的親兒子?”
不然完全沒有理由解釋商長官對祈偵探的不
同尋常。
郝仁:“……?”
他面無表情:毀滅吧,沒救了,我的同事們都瘋了。
“阿嚏!阿嚏!”
祈行夜憤憤:“一定是有人在罵我!”
商南明側眸看向他。
祈行夜:“肯定是秦偉偉!我就知道,他把我騙來雲省就沒安好心——肯定是要養胖我。”
“可惡,這個小心眼的男人,不就說了他兩句不如年輕時好看還發福了嗎,他就這麼報復我。”
他惡狠狠咬下一口手中的烤串:“他想讓我也和他一樣發福嗎?想都別想。”
旁邊明荔枝塞得滿嘴巴都是吃食,只能嗚嗚哇哇的點頭贊同:“對!一定是這樣,老闆英明。”
“所以能再給買一份青芒果嗎?”
肉吃多了,膩OvO。
商南明:“…………”
他無語看着一路旁若無人吃喝的兩人,一時不由得產生了和左秋鳴一樣的懷疑。
這兩人,是來公費旅遊的?
祈行夜餘光瞥過商南明,便瞭然對方心中所想。
“放心,商長官。”
他笑嘻嘻吃完最後一口肉,又隨手打開剛剛買的玫瑰乳扇:“不會耽誤正事的。”
“不要這麼嚴肅嘛,老氣橫秋的,不知道的還以你今年不是二十八是八十二,沒看到小朋友都被你冷臉嚇跑了嗎?”
祈行夜踮起腳抬手攬住商南明臂膀,將手裏的零食伸到他嘴邊:“來,商南明小朋友,張嘴,啊——”
商南明向後仰身,試圖躲避。
但祈行夜鐵了心要讓他融入市集,力度之大,讓商南明不好掙脫,又擔心力氣太大反傷到祈行夜。
無奈,他瞥過祈行夜一眼,只好不情願的張嘴。
祈行夜趁機將整片零食都餵給他,自己拍了拍手退開距離,滿意欣賞自己的傑作,點點頭。
“嗯,這下看起來親切多了。”
左秋鳴驚恐。
商南明無聲嘆了口氣,抬手從唇間拿下零食。
“工作,等你吃完再說吧。”
祈行夜頓時重新笑開,歡呼出聲:“好誒!聽到了嗎荔枝,全場消費商長官買單!”
“商長官萬歲!”
明荔枝塞得兩腮鼓鼓,開心鼓掌:“哦哦哦!上葬官玩水!”
商南明:“把食物咽下去再說話,會嗆……”
“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明荔枝已經嗆到劇烈咳嗽,紅了眼圈可憐巴巴。
商南明忍不住抬手扶額。
偵探社這兩個,一個比一個幼稚,加起來不超過五歲。
終端震動,明鏡台發來信息詢問:[商長官,聽聞荔枝出差?他沒出過遠門,還是讓他留在京城更安全。]
商南明面無表情:以你弟弟能被食物暗殺的愚蠢,世界上已經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穿過熙熙攘攘的市井,祈行夜左拐右拐,走進了光線昏暗的小巷子。
這是一片居民樓。脫去了市集的熱鬧,只剩平靜祥和。
有老人坐在門前的木頭小凳上,悠閑抽着水煙袋。也有老奶奶身邊放着色彩鮮艷的針線竹筐,膝上趴着昏昏欲睡的貓咪,在低着頭縫製衣服。
祈行夜從小路上走過,笑意盈盈,自然的向沿途見到的人們點頭打招呼。
出乎眾人意料的,還有人回應。
看其對祈行夜態度友善親切的模樣,不像是第一次見面,倒像是老友重逢。
還有人直接笑着稱呼:“祈老闆,最近生意不錯?”
那人看了眼祈行夜身後的人,笑着打趣:“看來是發財了,現在都有保鏢了?”
祈行夜沒有解釋,只笑嘻嘻拍了拍對方肩膀:“一起發財,有工作別忘了介紹給我。小左呢,他還住以前的房子?”
那人隨手指了身後的老舊小樓:“正好他在家,諾,去吧。”
祈行夜點頭,隨手將手裏剛買還冒着熱氣的食物塞了過去:“請你。”
從小路拐進巷子裏之後,剛剛暖洋洋的陽光蕩然無存,只剩陰冷昏暗,戰鬥本能提示的危險。
左秋鳴的手已經摸到了槍匣,警惕戒備看向四周。
他壓低聲音:“長官,請您在我身後……”
“喲!小左!”
祈行夜已經吹了聲口哨,笑着撲向居民樓旁的電線杆:“最近怎麼樣?”
左秋鳴:“…………?”
一道暗色的身影,緩緩從電線杆後面現身,眼神哀怨:“不怎麼樣,祈老闆你天天坑我。”
祈行夜笑眯眯拍了拍對方肩膀,又熱情展開雙臂,不顧對方反對就一把將他抱進懷裏:“我就說,你果然天天想我。”
“是天天罵你!”
那人憤憤,試圖掙扎:“祈,祈老闆,你鬆開點,快要勒死了。”
像被過分熱情但對自己的力度毫無清醒認知的大狗狗抱住,人快翻白眼了。
祈行夜這才鬆開那人。
一直警惕着的左秋鳴在那人抬頭的瞬間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驚呼出聲:“哥?!”
驚訝到破了音。
“啊?”
眾人皆疑惑看向左秋鳴。
而剛從祈行夜懷中殺逃過一劫的那人剛抬頭,就皺眉:“弟?”
他疑惑:“你為什麼在這?”
又看了看祈行夜:“怎麼還認識祈老闆?不學好!”
祈行夜:“……?”
他委屈:“你是不是在罵我?”
怎麼認識他就是不學好了呢?哼QAQ
祈行夜摸了摸下頷,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說左這個姓氏不多。”
左秋鳴萬萬沒想到,祈行夜說要來見的朋友,竟然是自己哥哥!
調查官這個職業除了榮耀和責任,更多的是,是危險。
他們很難給家人帶來什麼。
只有無窮盡的,死亡的威脅。
因此,調查官除非退居二線離開戰場,或是退休,不然很少會與家人日常接觸,就算休息,也只會和調查局的同事們在一起。
他們已經不再屬於普通人的世界。
從選擇了污染這片黑暗水潭開始,他們就與普通人的世界劃開了分明界限。
左秋鳴也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
在他從調查學院畢業進入調查局開始,至今也只在做助理調查官時,回過一次家,與家人們共度春節。
他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工作中遇到自己的哥哥。
他哥還認識調查局的人!
左秋鳴警惕看了眼祈行夜,大有責備他帶壞自己哥哥的架勢。
“哥,你怎麼認識祈偵探?太危險了!”
祈行夜:“???”
他抗議:“你們兄弟兩個這是在人身攻擊!為什麼兩邊都嫌棄我。”
商南明唇邊有笑意閃過。
看見自家弟弟,朋友比起剛剛那副眼圈青黑憔悴的模樣,立刻精神了不少,帶着一行人上樓去自己工作室。
左春鳴,雲省人,職業:情報中介。
祈行夜並非第一次來雲省。
不僅是在他大學實習期間,經常會和秦偉偉跟着科考隊或學院,一起奔赴西南,在十萬大山中艱難跋涉,尋找民族歷史。
在他成為私人偵探后,也數次因為委託而前來雲省。
當地嚮導,就是左春鳴。
“這位是左春鳴,人類的好朋友。”
祈行夜笑眯眯介紹:“這位是明荔枝,你之前見過的,我家兼職生。還有這位。”
介紹到商南明,祈行夜卡了殼。
左春鳴瞥了一眼,不在意的揮揮手:“哦,家屬是吧?我對你的私人□□不感興趣。”
他向商南明自我介紹:“我是祈老闆的商業朋友,對插手你們之間的關係沒有興趣,我不勾引祈老闆,你放心,祈夫人。”
左秋鳴驚恐:“!!!”
“卧槽大哥!你說什麼呢!”
左春鳴:“?”
他歪了歪頭:“呃,那……祈先生?祈老闆娘?”
左秋鳴一口氣沒提上來,差點嚇昏過去。
“哥,大哥我求你趕快閉嘴吧!”
他好絕望。
之前怎麼沒發現過他哥這麼勇,竟然敢指着全調查局上下最恐怖的特殊長官,喊祈夫人??
商南明眉眼無波,平靜點點頭:“左先生。聽祈行夜說,你幫助他調查了雲省大學的鬧鬼事件?”
左春鳴沒有否認,抬手請眾人坐下,他則轉身去廚房燒水,沏了一壺普洱過來。
“知道祈老闆要過來,特意下樓買的,不過我這條件就這樣了,十塊錢一個茶餅,你們別嫌棄。”
明荔枝不喜歡喝苦味的東西,嘴唇剛碰了茶水一下,就苦得皺鼻子皺眉,哼哼唧唧不願意喝。
被祈行夜強行灌了一杯下去:“剛剛吃那麼多,正好喝茶消食。”
他隨手抓了把酸梅膏小零食塞給明荔枝,打發他去旁邊玩。
自己則與左春鳴嚴肅交談。
在接到祈行夜的電話和定金之後,左春鳴就開始着手調查。
雖然總部的情報分析部同樣幫祈行夜進行了調查,但那畢竟只局限於計算機檔案,還是過於官方和省略。
親眼所見所聞,遠比冰冷的計算機要來得更加細緻。
左春鳴雖是家裏幾兄弟的大哥,但年紀也就比祈行夜大兩歲,收拾一下看上去和大學生也沒什麼區別,面不改色的通過了雲省大學的門禁,從保安大叔眼前過去,也毫不心虛,只說是自己學生卡忘了帶。
成功混進學生群中。
因為剛出過鬧鬼事件,雲省大學風聲鶴唳,學生們惴惴不安,校園安保比往日更加嚴密,周圍也有警車日夜駐守。
但即便如此,也沒能徹底消除恐懼。
前來鎮鬼的大師卻反而死亡失蹤的傳聞,像陰雲一樣,沉沉壓在雲省大學上空。
尤其是親眼看到過鬧鬼的學生。
左春鳴沒廢什麼力氣,就找到了幾個疑神疑鬼的學生。
他們眼下青黑,眼袋都快要垂到嘴邊,每隔幾分鐘就要猛地抬頭往身後四周看,草木皆兵。
情緒全都寫在臉上的好懂。
尤其是對左春鳴這種職業的人看來,這幾個學生簡直是一張白紙,毫無戒備心,很快就在他有意識的詢問套近乎之下,將他們知道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出事的學生公寓,就在雲省大學老校區最邊緣,緊挨着山林,從窗戶望去,就是一片鬱鬱蔥蔥的青翠,令人心情爽朗。
但這副好景色只限於白天。
當夜晚降臨,這片山林,就變成萬鬼齊哭的恐怖,四下望去皆是黑暗。
平日裏有學生半夜起來上廁所,睡得迷迷糊糊往窗外看一眼,都會嚇得趕緊跑回床上。
之前更是有過傳聞,說,雲省大學老校區,是建在亂墳崗上,以前幾萬具無主屍體。
雖是如此,但也沒有人真的看到過鬧鬼,只當是每個學校都有的十大鬼
故事這類,師生們雖然害怕,但更多是像在聽恐怖故事,沒有誰當真。
可就在最近……真的出事了。
時間還早,大學還沒有正式開學,只有一些早回來的學生,零零散散住在宿舍里,有些宿舍只有一個人在睡。
半夜起床上廁所,模模糊糊聽到房間裏有聲音,睡得茫然只以為是自己的室友,嘟囔着交談了幾句,就重新回床上睡了。
可越睡越冷,半晌,那學生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她宿舍里,只有她一個人回來了,那剛剛和她說話的……是誰?
或者說,是……什麼東西?
那學生顫巍巍將被子打開一條縫,小心翼翼的伸出眼睛去看。
卻猛地對上了另一雙眼睛。
那雙只剩下眼白的腐爛眼球,就飄在床鋪旁邊的位置,一直死死的盯着被子裏的她,已經不知道看了多久…………
學生撕心裂肺的慘叫。
但宿管阿姨睡得很沉,周圍寢室無人,並沒有人聽到,也沒人發現問題。
直到第二日,學生缺席了補考,輔導員接到通知奇怪,去宿舍找人,才發現學生竟然被嚇瘋了。
縮在床鋪最里側,裹着一層層被子還在不斷發抖,一身身出着冷汗像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她嘴裏念念有詞,說著別人聽不清的模糊話語。
同一個宿舍樓的學生們,都看到了救護車停在樓下,擔架將嚇得神志不清的女生帶了下去。
有人說,那女生在醫院哭喊說鬼就跟在她身後,只要她一閉眼睛,一關燈,就會出現在她身邊一直看着她。
也有人說,女生在送到醫院后,很快就被嚇死了。
但沒有人知道那女生真實準確的情況。
知情的輔導員閉口不言,只說讓同學們不要亂傳亂說,發現就扣學分,取消獲得的榮譽和獎學金。
可這件事終究沒能被成功平息下來。
第二日晚上,相似的事情再次上演。
同樣的那棟宿舍樓,但是另一間寢室。
睡前她們還在談論傳言中被嚇死的女生,安慰自己沒關係,她們不會這麼倒霉遇到這種事,畢竟她們寢室四個人都在。
她們調侃着說學渣有學渣福,大家都掛科了也不錯,然後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睡夢中,她們聽到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門。
靠門的女生揉着眼睛嘟囔起身問是誰,門外卻沒有人回應。
她睡得模糊,打着哈欠開門,走廊里白熾燈冰冷,沒有人影。
她以為是惡作劇,罵了句神經病沒素質,關門上床。
但很快,敲門聲又響起來了。
開門后,門外還是沒有人。
第三次敲門聲響起時,整個寢室都被吵醒,開門的女生開始害怕了。
她縮在被子裏抖得不成樣子,帶着哭腔告訴其他人,自己已經開了兩次門,門外根本沒有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在寢室無人敢說話的寂靜中,這一次,她們清晰的聽到——“咚咚咚。”
“咚咚咚!”
是誰在敲門,聲音清脆。
寢室內死一樣安靜,溫度在急速下降,只剩下被努力壓制到最低的呼吸聲。
有人想起了她們睡前談論的事情,哆哆嗦嗦打字在群里問,會不會是嚇死了那女生的鬼又來找上她們了,還是被嚇死的女生回來找替死鬼?
沒有人回答。
她們試圖在各個聊天群里求助,但無人回應,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
可半晌,卻忽然有人哆嗦着問,這聲音……真的是敲門嗎?
為什麼是從窗外傳來的?
她們統一看向窗戶。
但寢室
拉着窗帘,窗外山林一片漆黑,實在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
或許只是貓頭鷹在撞玻璃呢?
有膽大的說,有可能是我們自己嚇自己,根本沒有鬼,是小動物。
她半蹲在窗戶下面,小心翼翼掀開窗帘一角,試探着向外看去。
藉助着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亮,她看到玻璃外,一雙眼珠在緊緊盯着她躲藏的位置,像是早就知道她在那裏。
光亮下,那張人臉,揚起一個詭異陰冷的笑容。
似乎在說:抓到你了,你……跑不掉了。
頭顱懸空在窗外飄搖,轉動着眼珠,像是對窗帘後面的情況了如指掌。
被注視着的女生,那一剎那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站起身,獃滯打開窗戶。
冷風吹灌。
在同宿舍眾人的疑惑和驚恐中,頭顱游進房間。
而女生直挺挺的跳了下去。
慘烈高亢的尖叫聲打破雲省大學安寧的夜晚。
燈光很快一盞盞點亮,老師和保安們匆匆前來,就看到滿寢室的血跡,三個嚇瘋了的女生。
和樓下草坪里失去蹤跡的一灘血液。
跳樓的女生卻不知所蹤。
生死未卜。
這件事很快在雲省大學傳開,人心惶惶。
原本住在出事宿舍樓的學生們,也都被打散轉移到了其他宿舍樓,學校給出的答覆是宿舍樓老舊需要修繕,但對鬧鬼傳聞閉口不言。
如果不是學校請去鎮鬼的兩個大和尚失蹤,讓學校外的商戶聽見了風聲,就連鬧鬼這件事都不會傳出來。
“還是我們這些小商戶群里說的,我本來沒在意的。”
左春鳴笑了下:“兩分鐘后,群沒了。”
“正好祈老闆你問我本地有沒有特殊新聞。”
他聳聳肩,道:“這應該就是最特殊的了。怎麼樣,有用嗎?”
祈行夜陷入沉思,神情冷肅。
“還有這種事?那怎麼外圍專……同事不知道?”
左秋鳴錯愕,又硬生生咽下了與污染相關的名詞,在自家大哥面前小心翼翼隱瞞自己的真實職業。
“我向局長彙報一下,讓同事們去雲省大學看看情況。”
話沒說完,就被左春鳴一巴掌拍在後腦勺。
差點把左秋鳴拍到地面上去。
他趔趄兩下,艱難重新坐好,委屈:“哥!幹嘛打我?”
左春鳴翻了個白眼:“總是這樣毛毛躁躁的,所以我才擔心你會在外面吃虧,不讓人省心!”
“學校那邊態度不是很明確了?就是要壓消息不讓你知道,你大搖大擺走進去,能知道什麼?”
左春鳴瞪了不成器的弟弟一眼,恨鐵不成鋼:“我把你教的這麼正直愚鈍嗎?都不知道變通。就算你去找,找到校長或者更高的,人家能告訴你什麼?”
“不過是那幾句套話,已經在調查中,無法答覆,調查完了,什麼事也沒有。”
“鬧鬼這種事,別說有沒有鬼,就算真有,多少人會信?都不能作為證據的東西。”
左春鳴搖頭,長吁短嘆:“祈老闆這事啊,不好乾。”
左秋鳴擔憂看着哥哥,想說別擔心有自己在。
就見祈行夜“嗯嗯”點頭,熟練道:“加錢,加。”
左春鳴話鋒一轉:“但我是誰?就算看在我和祈老闆的交情上,再難辦的事情也能辦。”
“祈老闆你放心,這事交給我,妥妥噠!倒也不是錢不錢的,那都不重要,主要是為了朋友。”
祈行夜點頭:“嗯嗯我懂,都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第一次看到哥哥工作時樣子的左
秋鳴,覺得自己的認知都快要崩塌了。
這還是他那個羞怯善良的哥哥嗎?
一定是祈偵探帶壞的!
祈行夜:“……麻了。”
左春鳴滿意點錢,放進口袋裏。
想了想,又掏出來分出一半,塞進弟弟的制服里:“拿去買零食。”
左秋鳴想說哥我早就成年了不是小孩子。
但不等他說話,鼻頭已經一酸,先紅了眼圈。
再如何堅強的調查官,在家人面前也潰不成軍。
但下一句——“長不大的臭小子,什麼時候能讓我省點心?還中二中二的說自己能做到,天天做夢。你能找到學校嗎?”
左春鳴嫌棄:“什麼時候能長大啊,現實點。”
左秋鳴委屈:“可我就是能找到學校啊,而且我能證實有鬼。”
調查官們見慣了污染,常年與鮮血淋漓的猙獰怪物打交道,遊走在危險與死亡之間,很清楚被擋在調查局鑄成的防線之外的,是怎樣超越尋常認知的怪物和異常。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
相比之下,鬼都變得溫柔善良起來了。
污染被稱為科學與玄學之外的第三力量。
又怎麼會沒有鬼存在?
左秋鳴還想按照自己以往的工作流程,上報,登記在案,調查,拘束,清理。
終結。
但他剛有動作,就被左春鳴和祈行夜齊齊轉頭,盯死在原地。
左春鳴一臉不贊同:“你那警察的工作多難找啊,別自毀前程。你領導要是聽你說有鬼有鬼的,還不得以為你瘋了?”
祈行夜笑眯眯點頭:“小左說的對,所以我們自行進入學校看看吧。”
“今晚,天黑后出發。”
左秋鳴不可置信。
但祈行夜還笑得溫柔,又咬着重音囑咐了他一遍,還彎下腰在他耳邊輕語——“親愛的小左,我的權限比你高。聽指揮,不要做不該做的事,好嗎?”
在哥哥面前威脅弟弟。
祈行夜毫無負罪感。
左春鳴疑惑問起的時候,祈行夜笑得真誠又無辜:“我在說你壞話。”
“!祈老闆你好狠的心。”
左秋鳴眼睜睜看着祈行夜這麼說完之後,竟然真的起身抻着筋骨輕輕鬆鬆往廚房走,還嚷嚷着要吃菌子,任憑左春鳴解釋說還不到季節也不聽,任性得像個小朋友。
完全沒有調查官應該有的嚴謹職業態度。
過了好半晌,左秋鳴才終於意識到,祈行夜竟然是真的這麼想,而不是緩兵之計。
不僅如此,就連商長官也對祈行夜的想法沒有異議,還不贊同的讓祈行夜少吃些,小心積食肚子疼。
他想向商南明提出異議,對方卻只是平靜瞥來一眼。
左秋鳴愣在原地。
明荔枝更是眼巴巴湊過去,渴望的看着左春鳴,問有沒有好吃的。
左春鳴:“……你們是非要吃回本才行是嗎?什麼時候吃窮我什麼時候算。”
“祈老闆加的那點錢,你們全要吃回去?”
祈行夜:“怎麼可能呢,小左你想多了,我們可是朋友。我是那麼在乎錢的人嗎?”
他轉身就翻出了左春鳴藏在廚房裏的臘腸臘肉:“今晚吃這個?”
左春鳴:“!!!”
“你是狗嗎祈老闆!我就差藏到保險櫃裏了,你究竟是怎麼找到的?”
“放下,放下!這個可貴了,不給你吃!”
左春鳴左衝右突,踮起腳試圖從祈行夜舉高的手裏奪回臘肉:“這是我留給小秋的。”
左秋鳴本來想問祈行夜,別人不知道難道你不知道嗎
,調查局的權限如果想,可以橫着走,就算學校封鎖消息也不在話下。
可不等他問出口,就猝不及防聽見自家大哥說,肉是留給他的。
左秋鳴錯愕,隨即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哥……”
左春鳴:“這個做的不好!狗都不吃,正好小秋吃飯不挑食,留給他。咱們出去下館子,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嗯?”
他聽見呼喚,疑惑轉身:“怎麼了?弟。”
左秋鳴一臉木然:“……沒事。”
白感動了。
所以說,他溫柔羞怯的大哥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變成這樣?一定是祈偵探帶壞的!
祈行夜看着左秋鳴怨懟的小眼神,眨了眨眼眸,無辜攤手:“和我可沒關係。我認識小左那天,他就這樣了。”
這鍋我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