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等祈行夜終於將李龜龜勸住了哭嚎,將他拽進客廳安頓下來,並言明這位是“家鬼”,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
女鬼雙臂抱胸坐在對面,臉色極臭:“道士?現在的道士都這麼窩囊了?”
她上下打量了李龜龜兩眼,嫌棄:“當年還有老道長跑來和我對轟呢,那才算是道士吧。你?哪來的爛泥。”
大壯女士又不甘示弱的補了一句:“當然,當年還是我贏了。”
李龜龜抽泣的聲音更大了。
他面如死灰,整個人搖搖欲墜,都快抽成一堆黑白線條了。
李龜龜:果然是厲鬼,好狠!從精神到肉.體打擊我兩次,兩次!
祈行夜無奈擋在李龜龜和女鬼中間,制止了女鬼對可憐龜龜的繼續傷害。
“這是我朋友,你也是我朋友,四捨五入,你們兩個就是朋友,再四捨五入,你們其實是一個人——你怎麼捨得傷害自己?”
女鬼翻了個白眼:“他哪裏比得上我?這麼丑。”
剛剛打開陰陽眼的李龜龜:“…………”
他哭得更大聲了。
祈行夜就像焦頭爛額的幼兒園老師,哄完這個哄哪個,這個剛安撫下來,那邊的一句話又讓這個哭了起來。
他滄桑捂臉:“朋友太多也是種煩惱。”
唉……
等李龜龜終於被安撫下來,才抽抽提提說起了自己的來意。
算命同行遇害的事情,對李龜龜是個不小的打擊,讓他在家中消沉數日都沒有出攤,直到今天,想着祈行夜作為他的朋友大概會擔心他,所以才散步過來,看望祈行夜順便報個平安。
敲門無人回應,加上門沒有關,他就試探着推門,想着祈行夜可能是在家但沒有聽見。
誰知道腳還沒落地,陰風襲來,萬鬼齊哭。
李龜龜遭遇了此生最恐怖的厲鬼,差點以為自己要交待在這了。
祈行夜一聽就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
估計就是3隊或者明荔枝出門時沒關好門,女鬼又堅守看家的承諾,把李龜龜當成來偷家的小偷了,衝著嚇死去的。
他同情拍了拍李龜龜:“辛苦你了。”
柳大壯的恐怖,經歷過的人都知道。
“不過,你最近沒出攤嗎?”
祈行夜眨眨眼:“沒注意誒,最近休息在家太快樂了,沒顧得上看你。”
李龜龜控訴:“!!!你都不關心我的嗎,說好的是朋友呢?”
祈行夜語重心長:“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不要總是撒嬌。”
“……我沒有!”
正好李龜龜在這裏,祈行夜也就順便問起了降頭術的事。
“怎麼了,你被人下降頭了嗎?”
李龜龜立刻緊張起來:“有什麼感覺,到哪一階段了?你等等我去找我師父……”
被祈行夜拽了回來:“不是我,是一個朋友。”
李龜龜這才鬆了口氣,和他簡單說起了降頭術。
降頭師一般分為黑衣和白衣兩類,分營殺人救人,是極陰之法,往往損陰德,無來生,被國內絕大多數修行正道者所不齒,歸為邪門歪道。
有人將降頭術用在生活中,丟失物品,祝福,合人緣,都會請白衣降頭師幫忙。
但更多人將其用在斂財和報復上,窮凶極惡。
“你還認識降頭師?祈老闆你朋友範圍這麼廣了嗎?”
李龜龜憂心忡忡:“我雖然沒接觸過那些人,但也聽老一輩說起過他們的厲害難纏,你……祈老闆你那位朋友是知根知底的那種嗎,不會騙你過去害你吧?”
祈行夜摩挲下頷:“應該不會。”
秦偉偉諸多朋友在外,如果消息來源是他,那應該不會出錯。親生的老師,總沒必要專門害他……吧?
祈行夜遲疑了一下。
李龜龜驚恐:“所以真有可能?你這是個什麼朋友啊,也太危險了。”
祈行夜望天:“也說不好……”
為求保險,他還是提前給西南地區的朋友打了個電話,詢問最近當地有無特殊事件,同時將秦偉偉寫給他的人名電話,拜託給了情報分析部的朋友,讓對方私下底幫自己查查。
對方雖然奇怪這是什麼案子怎麼沒聽說過,但因為是祈行夜拜託他的,還是查了檔案。
“祈哥,你讓我查的這個人,資料很有趣。怎麼說呢……”
他猶豫了一下措辭,道:“這個叫阿泰的人,前科累累,說是罪大惡極也不為過。”
出乎祈行夜意料的,秦偉偉這位朋友,並非降頭師中的白衣。
而是黑衣。
阿泰是西南邊境人,但自小隨父母通商去往鄰國,比起在國內的時間,他更多人生是在T國度過。
沒有接受過正經教育,更傾向於父母家庭的教育,以及在經商途中零零散散學到的知識。
似乎是眾生中的一員,沒有被注意到的價值。
——直到十五歲那年,阿泰手刃父母。
驚叫聲打破夜色,鄰居們聞聲趕來時,就看到瘦小黝黑的阿泰手持尖刀,站在門廊昏黃晃動的燈光下,鮮血迸濺了他滿身,順着衣角滴答落下。
而他父母尚帶着餘溫的屍體,就倒在他腳邊。
死不瞑目。
T國警察帶走了他,但很快傳來消息,說是他在獄中逃脫,是個降頭師殺死了不少獄卒,帶他離開。
人們這才恍然發現,竟然不知在何時,阿泰認了黑衣降頭師做師父,學起了邪術。
沒過多久,阿泰父母的屍體失竊。
據說,是阿泰帶走了兩具屍體,將他們做成了人鬼傀儡為自己驅使。
有了血親屍骨助力,阿泰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這讓他很快從同齡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令人畏懼的降頭師。
就連T國警察聽說這件事之後,也不願意再更多追究阿泰,生怕他報復回來對自己和家人下降頭。
這只是阿泰第一次出現在官方的視野內。
很快,殺人,取嬰,制鬼,生財……阿泰的名聲越來越大,不管是想要發財請小鬼還是殺人報仇,總有人願意奔着他的名頭而去。
就連國內邊境,都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將他的畫像掛在內網,時刻警惕,不允許他入境。
情報分析部的朋友看着滑不到底的案底,不由咋舌:“祈哥,你是在哪知道這麼個人的,他又犯案子了?和污染有關?”
祈行夜也被對方細細列出的長長一串罪名驚在了當場,端在手中的水杯半晌都沒有送到嘴邊。
“……說來你可能不信,我不是去抓他的。”
是去幫他的。
情報人員:“?”
掛了電話后,祈行夜立刻給秦偉偉打了過去,詢問為什麼要讓自己幫助這位阿泰。
不對。
是——“偉偉!你到底從哪裏認識的這麼一號人物?”
祈行夜震驚:“我以為你只是朋友比較多,沒想到你真是什麼人都認識啊。”
上至王公貴族士祿大夫,下至販夫走卒三教九流。
“就算你說你認識玉皇大帝,我都覺得不驚訝了。”他誠懇。
秦偉偉:“…………”
“你這話是在罵我還是在誇我?”
“祈行夜,你相信,書面上你所看到的,就是一切的真相嗎?”
秦偉
偉平淡問:“什麼時候,你也變成了不使用自己的頭腦思考,只遵循其他人判斷的人了?”
祈行夜愣了一下。
“想知道什麼就自己去找,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情嗎?祈偵探。”
秦偉偉:“掛了,我這忙着招生呢。”
“忙着騙學生來民俗系?”
祈行夜譴責,指指點點:“偉偉你不要坑人家。”
秦偉偉:“呵呵聽不見,信號不好,喂?喂?”
電話掛斷,只剩“嘟嘟嘟”聲音。
祈行夜坐在客廳沙發上,一時間神情凝重,若有所思。
從未見過祈行夜這一面的李龜龜戰戰兢兢,小心往女鬼旁邊挪了挪,壓低聲音問:“祈老闆這是怎麼了?”
女鬼:“?”
她納悶打量李龜龜:“你現在倒是不怕我了?”
“不笑的祈老闆,比鬼還可怕。”
李龜龜誠懇:“還是在你身邊更有安全感,大仙娘娘。”
女鬼:“!!!”
腦海中煙花齊放。
她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對李龜龜恭敬的稱呼和神態很是受用,立刻驕傲挺了挺胸膛,得意瞥了眼祈行夜:看,你不拜我,有得是人排着隊求着拜,不識貨的後生!
“這你放心,有我在,祈行夜就算想殺你都不可能。”
女鬼決定給自己第一個信徒一點甜頭,語重心長:“不要信祈行夜的紅燒肉神,來信我。信我者,得一切。”
李龜龜:……我該怎麼告訴這位薩滿大仙,我信三清。要,要不你和祖師爺打一架?誰贏我聽誰的。
祖師爺:看看我的乖徒孫在幹什麼。
看完。祖師爺:……逆徒!!
祈行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對這邊被自己引發的混亂毫不在意。
他試着給阿泰打過去電話,但始終沒有人接聽。
而西南地區的朋友又恰是時候回復了他:“祈老闆,你問我特殊的新聞,我問了下圈子裏的朋友,還真有。”
“聽說我這邊一所大學後面的亂墳崗,在鬧鬼。有學生晚上在宿舍看到了,鬧得沸沸揚揚。”
“學校請去兩個大和尚,結果當天晚上,兩個大和尚全消失了。現在就是去幾個,消失幾個的狀況,搞得原來熱鬧的大學城現在晚上都沒有人了,大學那邊還在試圖找人,但現在別說沒有真本事的了,就是年輕一點,自認本事不夠的,都不敢輕易碰這事了。”
朋友好奇:“這算是祈老闆你說的特殊新聞嗎?要是還不夠特殊,你和我具體說說,你要找哪一類的,我再去幫你打聽。”
祈行夜問過具體的大學和地點,向朋友道了謝,只說是新接手的委託案,其他沒有多言便掛斷電話。
轉而去詢問了商南明。
“商大官人,最近忙嗎?”
祈行夜悠閑靠坐在寬大的高背椅中,修長手指轉着鋼筆,笑眯眯問:“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出個差?”
商南明抬手向會議桌上眾人做出停止手勢,垂眸平靜聽了幾秒鐘電話,便毫不猶豫的點頭:“不忙,嗯。好。”
“等我,我馬上。”
與會人員還等着向商南明繼續彙報,就見他站起身,向眾人頷首致意:“會議到此為止。沒結束的議題全部移交給楓映堂,由他來決定哪些由他處理,哪些呈報給我。”
助理點點頭,已經向不在場的楓映堂發消息,請他過來繼續主持會議。
眾人不明就裏。
有人猶豫問:“商長官,那您?”
商南明垂眸,看了眼祈行夜發過來的地址,隨口道:“重要案件,需要出現場。”
就算疑惑還想再問,
但看商南明這副不欲多說的架勢,還是將問題咽了下去,目送商南明離開。
會議室內這才開始響起嘈雜低微的議論聲。
“商長官這是去什麼案件了?最近有哪個案子重要到需要長官親自出現場嗎?”
“難不成又是高等級的災難事件?還是銜尾蛇的延伸案?”
“嘶,不好說啊……但看商長官那架勢,不像是去指揮污染現場,倒像是要去見小情人。”
會議室安靜一瞬。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隨即哄堂大笑起來。
“怎麼可能呢?那可是商長官。”
“我敢拿我項上人頭做保證,像商長官那樣已經理智到人類極限的,絕對不可能談感情。商長官要是能有愛人,我頭給你摘下來。”
“什麼小情人啊?商長官是把污染案當情人了吧?哈哈哈哈……”
滿室氣氛歡快。
走到門口的楓映堂:“?”
而商南明行動迅速,剛掛斷祈行夜電話不到五分鐘,掛着特殊長官車牌的重型越野車已經從總部呼嘯駛出。
找人撲了個空的林不之:“?南明,你沒在總部嗎?”
“家裏有事,出個差。”
商南明淡淡道:“有事去找楓映堂。”
林不之還想再說,卻聽商南明道:“秦偉偉遞過來的,疑似污染在當地出現過。”
猝不及防聽到這個已經逐漸陌生的名字,林不之微微一愣,然後才神情複雜的點點頭,沒有再追問。
“好,注意安全。”
而秦偉偉站在京城大學校園裏,看着自己手中已經暗下去的屏幕,久久沒有動作。
走過來時聽了個尾巴的教授疑惑,好奇問:“秦主任,你朋友出事了?怎麼讓你學生去?”
秦偉偉恍然回神,抬頭笑了起來:“不是什麼大事,讓學生跑個腿也好。”
“這孽障天天坑我,總不能是免費的吧。”
他笑眯眯轉身:“再說,春季招生工作這麼忙,哪有時間跑一趟。”
教授本來點了頭,卻在分別後越想越不對勁。
他疑惑的歪了歪頭,“嘶”了一聲。
招生?民俗學每年也沒幾個學生啊,有那麼忙嗎?請個假的事而已,怎麼就不行了。
教授轉身。
但秦偉偉已經走遠。
風吹過他灰白的鬢邊,已然不復青春的秦偉偉抬頭,眯起眼看向熾熱太陽,他抬手,擋去眼前的光芒,卻瞥見手掌上長長的傷疤。
他愣了下,良久,輕笑。
“世界,是年輕人的世界。”
我已遲暮,但我的學生,會代替我。
他比我更堅定,更有力,不曾被死亡和恐懼擊垮。如果是他,一定,一定可以……
商南明趕到偵探社時,祈行夜已經收拾好東西,帶着明荔枝等在門前。
遠遠的看到越野車靠近,祈行夜便先笑彎了眼眸。
他雙手插兜,微微前傾身軀笑眯眯打招呼:“商長官來得真準時,我還以為就京城這堵車狀況,你還需要幾個小時呢,還準備帶荔枝去旁邊吃頓臨行飯。”
他側眸,遺憾看向明荔枝:“荔枝,你的鹵煮焦圈是吃不上了。”
明荔枝:“老闆,你不要把吃午飯說得像斷頭飯一樣。”
祈行夜眨了眨眼:“誒?有么?那你中午吃營養劑算了。”
“!!嗚哇老闆不要啊,營養劑好難吃——給我買個糖葫蘆也行啊QAQ。”
“哼。”
商南明站在車邊,手扶車門看着談笑的兩人。
青年米色大衣垂落身側,黑色長褲將他一雙漂亮有力的長腿完美勾勒,
淺灰色襯衫整潔,被恰到好處的肌肉撐起,寬肩窄腰長腿,隨意一站,便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當青年動起來時,還能看到大衣下面透出來的戰術背帶和袖帶痕迹,讓人忍不住想要一睹大衣下的風景。
商南明眼眸暗了暗,屈起手指輕叩車門:“走了,上車。”
祈行夜笑嘻嘻回頭,弔兒郎當向他行了個禮:“遵命——長官。”
等上車時,商南明才發覺不對。
“你身邊。”
商南明皺了皺眉:“鬼?”
就在祈行夜身側,一抹黑色,如影隨形。
會被尋常人忽略,只會疑惑為什麼突然變冷。
卻無法逃過商南明的眼睛。
祈行夜理所當然“嗯”了一聲:“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家租客,柳大壯女士。”
女鬼:“…………”
她暴怒:“柳堆煙!我叫柳堆煙!”
“誰是你租客?我是你祖宗!”
祈行夜屹然不動,笑眯眯重複:“好的柳大壯女士,快叫商長官,柳大壯女士。”
——之前硬生生逼着他喊柳大壯,現在又想改口?晚了。
哼!
女鬼:“………啊啊啊啊祈行夜!”
無能狂怒。
這可苦了明荔枝。
上車之後,祈行夜依舊坐在副駕駛上,和商南明有說有笑,就算被女鬼死死盯住後背也習以為常,絲毫不受影響。
可同樣坐在後排的明荔枝,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
平常連鬼故事都不敢聽的人,現在卻要被迫和真·厲鬼坐在一起,而且彼此之間距離不足半米,只要對方想,隨時都可以一伸手殺了他的程度……
明荔枝:QAQ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哇嗚嗚嗚!
在上車之後,祈行夜將阿泰的事言簡意賅告訴商南明,並且說他們這次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到阿泰,查清楚阿泰到底遭遇了什麼,需要什麼幫助。
順帶解決一下大學鬧鬼的事。
“很遺憾,身為民俗學,京城大學竟然沒有可以研究的鬼故事。”
祈行夜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當年大學的時候,最喜歡一個人待在小樹林裏看鬼故事,期待着能吸引來幾個鬼。”
那是鬼嗎?
那是他可愛的論文啊,可不能放過!
商南明:“…………”
“嗯,京城大學沒有鬼,也是有原因的。”
畢竟鬼也是有尊嚴的,誰願意被愚蠢的大學生祈行夜當做論文標本?
後排旁聽的女鬼:…………嘶。
她倒吸一口涼氣,默默向後退去,剛剛的罵聲也都停止消失。
祈行夜安慰商南明:“沒事,我已經畢業了,不需要再寫論文了嘿嘿。快樂!”
女鬼重獲勇氣,衝過去準備繼續開罵。
祈行夜摩挲下頷,沉思:“不過,你說的有道理。要不要給我親愛的學弟學妹們抓幾隻鬼回去?論文精準投放。”
他很滿意自己的提議,點點頭,興奮道:“像我這麼好還記得愛護學弟學妹們的學長,現在可不多見了。你覺得他們會喜歡我的禮物嗎?”
商南明客觀評價:“喜不喜歡不知道,但應該會嚇死。”
“你這樣的學長,確實是不多了。”
坑完老師坑學弟。
不錯。
祈行夜得意洋洋:“那是。誒?去哪抓幾個鬼好呢……還是從西南給他們帶幾個土特產鬼回去?”
論文題目他都替學弟想好了。
就叫《西南地區鬼怪傳說與形成論證考》。
女鬼:“…………”
她默默閉嘴,果斷向後退去,在後排乖乖坐好。
堅決避免被祈行夜抓去當論文的殘忍下場。
女鬼:我以為我叫柳堆煙,但現在看,說不定我在祈行夜心裏的名字叫《京城民俗傳說與厲鬼生平考證》。
不了不了。
明荔枝:“?”
他戰戰兢兢看着身邊喜怒不定的女鬼,一頭霧水的同時,更嚇得縮成一團,生怕女鬼一個不高興就摁死自己。
商南明在得知阿泰其人,並確定這起事件屬於西南地區之後,便立刻與南部分局負責人通了電話,打聲招呼。
祈行夜奇怪:“只是懷疑阿泰與污染有關,但還沒有最終確定——現在就要立案嗎?”
“不。”
商南明淡淡道:“到了其他分局負責的轄區,打聲招呼,總是能方便些。”
國內幅員遼闊,人口龐大。
一個調查局無法完全滿足過於繁雜的需求,在污染案件分散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做到快速應答。
於是調查局乾脆採用多中心模式,分為東西南北中,一個總部之外,還令設四處分局,成為四個方向的轄區中心,負責轄區內的日常調派和指揮。
除了年末時需要進京述職,其他時間,分局擁有一定的自主權,對於轄區內的低等級案件,可以自行處理,不需要上報總部。
而這四處分局,也可以作為在外調查官的聯絡點和補給點,外勤中遇到自己無法處理的危險,或補給意外中斷,也可以就近求助,尋求救援。
相當於四個屯兵所和補給站,大大方便了調查官們,也最大限度保證了外勤人員的安全,及時處理求助信息。
阿泰所在的西南地區,就隸屬於南部分局的管轄範圍。
常駐隊伍是機動8隊。
“機動1隊的日常任務範圍,多在京城和京城周圍,同時肩負着拱衛京城和總部的任務,所以你平日裏看到的,多是在京城一帶的案件。”
商南明道:“除非是延伸案,或是有特別需求,否則機動1隊很少會出現在其他地區。當然也有,只是比起各處分局,1隊並不佔據主場優勢。”
常年駐紮在同一地區,也有好處。
當地的駐紮調查官可以對本地情況最大限度的掌控,及時反應,並根據對當地天氣地勢等情況,快速作出最合理的解決判斷。
遼闊的國土面積註定了各地情況差距之大,北方分局在雪山瑟瑟發抖,南方分局吹着空調喝椰汁,西部分局從沙漠裏鑽出來能抖出幾斤沙子,東部分局還下轄海上艦隊。
沒有當地的嚮導,跨區域辦案的調查官也很難做到無一錯漏。
祈行夜聽得兩眼放光:“那我能申請調到西部嗎?”
女鬼從座椅中間幽幽伸出一顆頭:“去北方分局!唉呀媽呀,我老長時間沒回老家了,可想死我了。祈行夜!去北方,北方!”
明荔枝:“……?”
他囁嚅着問:“一定要選一個嗎,不能就呆在京城嗎?”
商南明瞥了他一眼:“沒有人讓你們選,還有你——祈行夜,你權屬登記在總部,別想着往分局調。”
祈行夜失望:“啊……怎麼這樣,就不能輪班嗎?”
冬天在南方分局,夏天在北方分局。
嘿嘿嘿,計劃通√
商南明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麼,冷笑:“想都不要想。”
路途遙遠,一行人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開車前往。
商南明在與南方分局的蔡琰為分局長通過電話,告知了自己一方的行程,並大致敲定了合作方案之後,便給運輸部打電話,調派了調查局下屬的運輸機。
越野車疾馳在高速公路上,很快
就抵達一處機密的京郊飛機場。
運輸機和一應機組人員,早早等候在那裏。
祈行夜在看到那巨大到仰頭都看不清全貌,足有幾層樓高的運輸機之後,眼睛“噌!”的一下亮了。
“哦哦哦——帥!”
誰能拒絕鋼鐵與機械的絕對美感?
尤其是就站在它的面前,仰視着它的風采時。
祈行夜無法抗拒。
商南明車還沒有停穩,祈行夜已經打開車門“嗖!”的跳了下去。
身穿印有調查局徽標的藏藍色夾克的地勤人員,還沒等看清那是什麼,就看到一道殘影從自己身邊竄了過去。
帶起的風掀飛了自己的帽子。
地勤人員笑容僵在臉上:“???”
媽媽有鬼!
祈行夜已經雙臂展開撲到運輸機上,像擁抱心愛的情人一般緊緊抱住運輸機機身,一臉幸福的模樣。
旁邊的機械師見狀,嘿嘿一笑,驕傲道:“帥吧?最新一代運輸機,世界頂尖技術!”
祈行夜毫不吝嗇自己的誇獎:“帥!想和它結婚!”
機械師:“……那倒也不必。”
“主要是你得排隊,輪不到你,哼。”
商南明看着自己不過停車的這一點時間,就已經和工作人員相處融洽成朋友的祈行夜,無奈搖了搖頭。
他沒有叫祈行夜回來工作,只自己拿起終端下車。
等在不遠處的文書專員已經快步向這邊跑來,利落向商南明敬了個禮:“長官!”
“商長官,我已接到命令,做好準備,機組人員和裝載物資已經全數清點完畢,只等您隨時下令即刻起飛!”
商南明點點頭,將終端遞過去,讓對方確認文件。
在特殊長官的權限下,一路暢通無阻,很快就處理好手續。
商南明簽上自己的名字,筆力遒勁沉穩。
文書專員向商南明敬了個禮離開。
機組人員得到確認,立刻開始行動。
直到這時,商南明才向祈行夜招了招手:“走吧,要出發了。”
祈行夜戀戀不捨,抱着運輸機淚灑當場,大有牛郎織女被無情的王母娘娘分開的架勢。
商南明:“…………”
他無語攬住祈行夜的腰身,將他硬拽回車上:“你有一路可以和它近距離接觸,不差這幾分鐘。”
祈行夜悲泣:“你不懂!熱戀中的人一分鐘都不能分開——機!我的機!我好愛你嗚嗚嗚。”
商南明沉默了一瞬。
“……我確實懂不了。”
明荔枝從車窗探出小腦瓜:“老闆!人和飛機是沒有未來的,你們不合適,為了飛機的未來,你放棄吧!”
祈行夜伸手,深情:“不——小運,不要離開我小運!你們不能分開我們,我可以改性別!”
“從今天起,我的性別就是武裝直升機了!”
明荔枝:“……啥?”
女鬼驚悚:“!!!”
她心有戚戚:祈行夜,是個狠人,不能隨便惹啊。
——誰家正常人會性別直升機?
旁邊的機組人員和地勤目瞪口呆,從來沒見過愛運輸機如此狂熱的架勢。
就連機械師都猶豫着,小小聲道:“忽然覺得我對運輸機的愛,輸了……如果是祈偵探的話,呃,結婚這事讓給他也可以。”
比他瘋狂多了——不敢比不敢比。
商南明無奈嘆了口氣,長臂一撈將祈行夜攬進懷中,又甩到肩上扛着,不由分說扛走了祈行夜。
祈行夜:“!!來人啊!強搶良家夫男了啊!救命!”
蹬腿,蹬
腿,拚命蹬腿。
商南明整齊攏到腦後的頭髮都被祈行夜蹂.躪.得凌亂,髮絲散落在眉眼間,沖淡了那份肅殺凌厲,反而更添痞氣風流。
他被祈行夜掙扎得煩,乾脆一巴掌拍在祈行夜屁股上:“安靜。”
“啪!”的一聲,清脆極了。
好聽嗎?好聽就是好屁股。
祈行夜頓時蔫巴巴搭在商南明肩膀上,可憐兮兮兩行熱淚:“商大王這是要抓民男去當壓寨夫人嗎?”
商南明冷哼:“抓去賣了。”
大有一副搶婚的架勢。
看得兩邊眾人驚掉了下巴。
從未接觸過祈行夜的眾人,根本沒想過調查局內竟然還會有這麼……活潑的性格。
尤其是在那位遠近聞名的冷麵閻王身邊。
“這位,是商長官祖宗?”
有人猶豫着,小聲問:“都這麼大膽冒犯了,怎麼商長官還不生氣?”
旁邊知情的人無奈:“這可是商長官搭檔,親的!聽說還是商長官親自向林局長求來的,為了他,商長官花費了不少代價呢。”
就算生氣,也不能把親搭檔拉下去嘎了吧?只能忍了。
誰讓親搭檔呢。
只有在總部待過的運輸部專員:“…………”
他想想以前特殊長官的威嚴恐怖,再看看眼前這個抱着狂蹬亂踹的搭檔還一臉無奈卻包容的商南明,就覺得一陣魔幻,大腦都要割裂開了。
專員:怎麼突然變成兩個腦子了?哦,是我裂開了啊:)
商南明面無表情抽下自己腰間皮帶,將祈行夜捆手捆腳扔回副駕駛,確定他不再能影響自己動作之後,才向旁邊的運輸部專員揚了揚下頷。
“打開機艙。”
專員一激靈:“是!”
越野車很快緩緩駛入運輸機機腹,艙門重新合攏,阻隔外界風景。
因為在西南地區執行任務,仍需要戰術越野車支援,因此調查官的跨區域出差往往不是人過去就行,而是需要連同自己的搭檔裝備和交通工具,一併運送過去。
恰好有一批要從科研院運抵南方分局的補給物資,所以商南明下達命令,在運輸機上給自己一行人留了個位置,使得他們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前往,不需要等待。
此時向車窗外望去,除了他們之外,還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嶄新車輛戰機,槍械彈藥,以及一箱箱堆得整齊的物資。
祈行夜屏息驚嘆:“哇!”
這是他第一次以這個視角看到飛機內部,甚至是飛機內壁上的武器裝置,和以往的客機出行是全然不同的體驗。
新奇而震撼,令人捨不得移開眼。
只是,如果能親手摸摸就好了。
祈行夜遺憾,將被捆的手腕伸到商南明眼前:“商長官,你忍心讓我的初次運輸機運送體驗留下遺憾嗎?要不打個商量,幫我解開?”
商南明冷酷無情拒絕了他:“不。鬆開你,你就亂跑。”
撒手沒。
祈行夜眉頭微蹙,眼淚說來就來,一雙丹鳳眼淚光盈盈動人:“商君~你不愛我了嗎?說好的你最愛我,為了我什麼都肯做呢?你騙了我。”
旁邊機組人員驚悚瞪大眼睛:“!!!”
卧槽,勁爆!
商南明:“………我沒說過。”
他看向祈行夜,本想制止,卻在與那雙波光粼粼的眼眸對視的瞬間,愣在原地。
彷彿被那一眼看進心底深處,狠狠撞擊。
眼淚是比理性更堅硬的存在。
商南明眉眼微動,隨即,無奈點頭:“等飛機起飛穩定之後,就鬆開你。”
祈行夜歡呼:“好耶!”
小運運~我來啦,親親~
商南明搖了搖頭。
機組人員走過來固定車輛,做好起飛前準備,又為幾人系好機上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這才向商南明敬了個禮離開。
飛行員接到指令,塔台開始調度。
身形龐大的運輸機很快開始滑行,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飛上藍天。
祈行夜興奮看向舷窗外,歡呼聲熱烈。
太陽燦爛,朗照晴空。
雲層之上。
當祈行夜注視天空時,也有人,長長久久的注視着他。
沒能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