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左春鳴的工作室很小,堆得滿滿當當。
一個人的時候不覺得,但祈行夜等人呼啦啦湧進來,就擁擠得連下腳的地方都難找,一轉身就能輕易碰到身後的人。
尤其是商南明一米九多的身高,在狹小房間裏更顯得憋屈,腿長得沒有地方放。
左春鳴在聽到祈行夜為夫抗議之後,幽幽看了商南明那雙肌肉線條漂亮的長腿一眼,嫉妒:“……砍了。”
祈行夜控訴:“血腥!冷酷!在你弟弟面前就說這種話,不怕教壞小孩子?”
“小孩子”不可置信看向祈行夜,委屈:“我成年很久了,祈偵探。”
還通過了調查學院的考核,同期第三畢業的呢,已經不是要躲在哥哥身後的小孩了。
左春鳴看了眼弟弟,“嘖”了一聲,不耐煩。
但還是乖巧收起工作那一面。
左秋鳴:“更顯得我被鄙視了啊哥哥!”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嚶。”
在南方分局以敢拼敢死聞名的左秋鳴,在自家哥哥面前,硬生生變成了幼稚園小孩。
還帶着.奶.嘴那種。
“……我都懷疑在我哥心目中,我究竟是個什麼形象。”
左秋鳴抹了把臉,滄桑向搭檔吐槽。
提前一步去找阿泰下落的搭檔樂不可支:“祈偵探這麼有趣嗎?早知道我和你換換,我去接待商長官,你來找阿泰了。”
左秋鳴:“這叫有趣??!”
這叫折磨吧!
聽着電話里一如既往傳來的忙音,祈行夜平靜掛斷電話。
阿泰的電話,始終無法打通。
不僅是秦偉偉給他的那個號碼。
連同祈行夜讓情報分析部朋友幫忙查找的,所有能與阿泰聯繫上的電話、郵箱、地址,甚至是中間聯絡人,統統無法連結到阿泰身上。
彷彿這個人就此消失了一般。
所有虛擬的方式被驗證行不通,只剩下最直觀的,簡單但有效的原始方式。
“小左,我需要找一個人。”
祈行夜將左春鳴從廚房拽到角落中。
不等對方開口,他主動:“加錢。”
左春鳴滿意點點頭:“祈老闆說話真好聽。找誰?叫什麼名字,在哪待過,有什麼信息能給我?”
作為情報中間人,左春鳴所擁有的,是完全不同於高端或技術圈子可以想像的方式。
他唯一擁有的,只有:人。
但最重要的也是人。
“只要你想找的這個人在雲省生活過,我總能翻出點蛛絲馬跡來。”
左春鳴笑得自信:“時間問題而已。”
“但我沒有時間了。”
祈行夜眉頭緊蹙:“加錢,加,只要能找到這個人,要多少隨便你開。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給你,結婚!”
左春鳴:“!!!”
他驚恐,連忙抱住自己:“瘋子!我要你幹什麼?我又不喜歡人。”
祈行夜將自己所知道的情報,隱去有可能與污染掛鈎的敏.感信息,交給了左春鳴。
當左春鳴轉身準備去安排的時候,又被祈行夜拽住袖子。
他疑惑轉頭。
就看到祈行夜的神情,是少見的嚴肅。
“小左,一定,一定要幫我找到這個人,不管付出什麼代價。他非常重要,哪怕只是晚一秒……影響的,都可能是成百上千人的性命。”
如果秦偉偉的猜測屬實,阿泰所身處的異常事關污染,那後果,不可想像。
左春鳴錯愕。
半晌,他笑了:“祈老
板,不要小看我啊。”
“我可是雲省這個行當里最好的。”
他拍了拍胸膛,當被祈行夜鄭重託付的時候,那張瘦弱陰鬱的面容,迸發出強有力的生機:“我可是左春鳴,我是有職業操守的。”
“收了你的錢,就一定幫你辦妥。不然,提頭來見。”
左春鳴轉身下樓。
祈行夜站在窗邊,垂眸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誒?我哥怎麼走了?”
左秋鳴奇怪湊過來:“他幹嘛去了?等着我去找他……”
剛有動作,就立即被祈行夜攥住手腕,一步都邁不動。
左秋鳴沒想到祈行夜的力氣如此之大,他在調查官中已然是中上等的水準,卻連掙脫的可能性都無。
他錯愕轉身:“祈偵探?”
祈行夜側眸,沒有笑意的眉眼鋒利如刀。
但下一秒,笑意重新覆蓋,又變成了左秋鳴更熟悉的那張笑眯眯親和的俊容。
“你哥出門買菜了,怕你跟他一起出去迷路,讓你留在這。”
祈行夜推着左秋鳴往房間裏走,說謊也不漏半分破綻:“你和荔枝一起吃糖等着——要看動畫片嗎?要玩具嗎?”
左秋鳴:“???”
“我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
他抗議,但祈行夜:“嗯嗯嗯,對!”
左秋鳴:……明明被肯定,但更憋氣了是怎麼回事。
於是,在南方分局素有“狂戰士”諢號的左秋鳴,在自己親哥家,不得不淪落到陪明荔枝的程度。
明荔枝還同情遞過來一桶爆米花:“吃嗎?正好配電影。”
左秋鳴抗拒:“我不……”
咔嚓,咔嚓……嗯?還挺好吃,再拿幾個。好吃,再拿。
反覆循環。
他愉快的和明荔枝達成一致,一起坐在電視前看電影,笑得前仰後合,完全不見了尋常那副調查官的冷厲。
但祈行夜的障眼法瞞不過商南明。
他雙臂抱於胸前,斜倚在窗邊,平靜等待祈行夜安排好一切,才向他揚了揚下頷,起身走過來:“怎麼?”
祈行夜將阿泰聯繫不上的事和他說明,抿了抿唇,又道:“不用擔心,有小左在。在這方面,他是最好的。”
不論是調查局還是尋常的私人偵探,甚至是3隊,都更加依賴於技術調查,以計算機作為切入點,查找一個人在網絡和電子信息上留下的蛛絲馬跡。
但這對雲省來說,並不起作用。
十萬大山。
只要進入,就等同於進入沒有電子信息和探測的真空地帶。
就算是將調查局全員調派過來,將一環連一環的山脈河海團團圍住,也不會有結果。
這片紅土地,更加古樸蒼勁,擁有原始帶來的生命力。
以及對技術的障礙。
比起技術,這裏更加通行的,是人。
是左春鳴。
一如左春鳴之前所言,他會知道雲省大學鬧鬼事件,是因為小商戶的日常閑聊。
他本就是眾生中的一員,在老舊居民區一片號稱“包打聽”,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
誰家昨晚打孩子了,誰家醬油買貴了,誰家要離婚誰家有人過世……人們對他不設防,消息以他為中點進行流通。
而左春鳴的工作,就是從這繁雜龐大的信息洪流中,篩選出真正有價值的情報,進行販售。
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在抓出軌的丈夫和打遊戲不回家的兒子,但偶爾,也會有像祈行夜這樣的“大主顧”,被情報中間人們稱為大單。
“不愧是我左哥,又開張了?”
轉角處雨棚下的
黑瘦男人笑嘻嘻迎上來:“這回是要幹嘛?尋人,尋物?”
“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叫阿泰,三年前入境后一直躲在雲省。”
左春鳴伸手,與黑瘦男人握手時,手掌下滑過去一個厚厚紅包:“我要找到他,立刻。”
黑瘦男人捏了捏厚度,滿意點點頭,收進口袋裏:“行,找人嘛,吃飯的看家本事了,左哥你放心。照片也在裏面嗎?”
“沒有照片。”
黑瘦男人動作一滯:“啊……?”
“怎麼要找的還是個人物啊?那畫像有沒有,塗鴉都行。”
“也沒有。”
男人:“……那外貌描述呢?或者是基本信息也行,職業啊,居住地址啊,家人啊,在哪上過學上過班。”
左春鳴:“什麼都沒有。我能給你的,只是一個名字。明天太陽落山之前,我要拿到他現在的位置。不論死活。”
黑瘦男人臉皮抽了抽,在抑制罵人的衝動。
他為難:“左哥,你這……什麼都沒有,我不好找啊。”
左春鳴笑了下:“我分你一杯羹,可沒說這碗飯容易吃。如果輕易就辦到了,我找你幹什麼?你是最好的,不是嗎?”
他不在意的轉身離開,還順手拎了個男人水果攤上的菠蘿:“家裏有小朋友,甜甜嘴。”
黑瘦男人神情複雜。
但還是被左春鳴那一句激得火氣上頭,轉身往鋪子裏走:“媽了個巴子的!老子當然是最好的,還有誰能比得上我?”
他重重哼了一聲,立刻就給相熟的人都發了信息過去,囑咐對方注意尋找一個叫阿泰的中年男人。
對方疑惑為什麼沒有更多信息,表示為難,他頓時怒起,罵罵咧咧:“老子付你錢是讓你吃乾飯的嗎?要是我什麼都知道,還要你幹什麼?”
“趕緊的,明天就要!”
很快,有關於“阿泰”的懸賞消息,在人群中流傳開來。
很多人都在打聽阿泰是誰,住在哪裏,可否有人看到。哪怕是隨口一問,不經意一眼,都被牢牢抓住,不肯放過。
在尋常人沒有發覺的時候,雲省已經動了起來,海面下暗流湍急。
一個十數年沒有被發覺的名字,因為祈行夜,開始廣為流傳,從暗處被強制挖掘到陽光下。
“每次你來找我,聽說你的委託,我都在感慨,沒有成為你的敵人,真是太好了。”
左春鳴靠坐在樹下長椅,隨手塞了塊菠蘿進嘴。
他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猜測着他們之中誰會提供阿泰的消息。
其中哪些人,又會是祈行夜的朋友,與此同時也在為祈行夜而奔波忙碌。
他不由疑問:“除了我之外,你還找過其他人嗎?”
祈行夜單手托腮,笑眯眯看着左春鳴,毫不猶豫否決:“怎麼會?我當然是要找朋友啦。”
就是朋友多了億點而已。
祈行夜的手機嗡鳴不止,消息提醒一聲疊一聲,每一秒都有人在回傳消息,確認或否定。
在雲省鋪下的天羅地網,囊括了三教九流。從民俗學界,巫蠱神婆,公家到尋常市井,沒有一處疏漏。
確保只要阿泰有所動作,就會第一時間通知祈行夜。
左春鳴瞥了他手機一眼,努努嘴:“不看看?”
祈行夜笑眯眯:“不用,朋友的問候消息。”
比如秦偉偉“你個逆徒死哪去了找到阿泰了嗎”這種親切的問候。
以及更重要的,對阿泰過去三年間,在雲省所有蹤跡的追查,正在從每位朋友發來的消息中,逐漸浮現和清晰。
左春鳴嗤笑:“你朋友也太多了點,還是個話癆?”
“沒辦法。”
祈行夜聳了聳肩:“他們太愛我了。”
出乎意料的,左春鳴並沒有反駁他,反而點頭贊同:“祈老闆確實值得很多人的愛。”
他輕笑:“包括我。”
“!!!”
祈行夜毛骨悚然,連忙緊緊抱住自己,警惕問:“你你你說什麼呢!我可對你沒有那種想法,你不要亂想。”
“?”
左春鳴氣笑了,隨手將手裏的紙團砸過去:“你才是,亂想什麼呢!”
“不是愛情那種東西,是……”
他頓了下,眼神複雜,良久才謹慎措辭,輕聲道:“是,感謝。因為你賦予了我和其他人第二次生命,重新抉擇人生的可能,所以愛你。”
“如果沒有你,祈老闆,我大概會變成殺人犯吧。”
左春鳴漫不經心垂眼,挑着手裏的菠蘿吃:“先殺了霸凌我的那些同學老師鄰居。”
祈行夜挑眉,隨即笑着伸手揉了把左春鳴的頭髮:“你不會的。你是聰明人,知道什麼對自己才是最有益處的。就算沒有我,你也會自己想辦法過好你的人生。”
他豎起大拇指,一臉肯定:“就算殺人也沒人知道是你殺的,無頭懸案。”
“…………那不也是殺人犯!”
左春鳴氣呼呼抬手順了順被祈行夜揉亂的毛。
手臂上的疤痕蜿蜒猙獰。
左家一共四個孩子,春夏秋冬,左春鳴排第一。
他出生得太早,家裏條件不好,營養不良的瘦小。
對於成年人而言,或許會心疼,抑或是事不關己。
但在孩童中……沒有規則的原始鬥爭,誰的拳頭硬,誰才是孩子王。弱的,是廢物的,是會被欺負的。
很遺憾,與成年人的想法和他們眼中世界應該有的模樣不同,在年幼的孩子中,惡意才最為純粹原始,體現得淋漓盡致。
左春鳴總是會帶着一身傷痕回家,看着父母匆匆拿了換洗衣物又將生活費塞給他,叮囑他要好好照顧弟妹,然後出門工作。
於是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數年前,祈行夜第一次到雲省時,就看到瘦瘦小小的青年,在路邊正與一群混混苦戰。
明明體型上並不佔據優勢,但對方卻有一股發了狠不要命的勁頭,哪怕自己死在那裏,也會撕扯下敵人一塊肉。
令人恐懼。
混混們倉惶逃跑,青年摔倒在泥水中。
靜靜旁觀的祈行夜才撐着傘,走進雨幕,在青年身邊蹲下,微笑着問:想賺外快嗎?我很喜歡你,來做我的嚮導。
“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人還能這樣賺錢和生活。沒有人教過我。”
左春鳴咧嘴一笑,神情譏諷:“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總是會低估知識和情報的價值。他們認為時間無用,學識無用,自己掌握的信息並不值錢。”
“不過正好,便宜了我。”
他聳聳肩,道:“要是這行當人太多,我就賺不到那麼多錢,養不活家人了。”
“不要感謝我,小左,感謝你自己。就算我把相同的方法教給另外一人,對方也難以復現你走過的路。”
祈行夜眯了眯眼眸:“不過,你弟弟,他的錢不夠嗎?”
雖然左家孩子多,但以左秋鳴身為調查官的可觀工資,想要養活他們還是綽綽有餘。
金錢,是調查局在愧疚中,唯一能為調查官提供的補償了。
“夠啊。”
左春鳴沒察覺不對,隨口道:“小秋每個月都會寄錢回來,我都幫他存起來了,等他哪天想結婚想過日子了,再拿給他。我還能工作,兩個妹妹還是供得起的,不需要他。”
他笑了下:“要不是怕殺了人影響小秋的工作,那些欺負過我的,可活不到現在。”
當然,以左春鳴現在的手段,也沒讓對方好過就是了。
死罪可逃,活罪難免。
左春鳴並不知道左秋鳴具體的工作究竟是什麼,只以為是警察,因此多年來從不主動聯繫對方,想要將自己與對方徹底割裂,免得自己影響弟弟的工作。
“別人問起小秋你哥哥是做什麼的,他總不能說,他哥哥沒念過大學,沒有正經工作,是個地痞流氓吧。”
左春鳴聳聳肩:“不好聽,還是算了吧。”
祈行夜怔了下,隨即看向遠處街上正帶着明荔枝買吃食的左秋鳴,柔和了眉眼:“不會。”
“他才不會覺得你不好聽。他最喜歡你了。”
左春鳴抬起的手,懸在半空。
愣住了。
向朋友們囑託了工作之後,祈行夜隨手回復了什麼,然後率先站起身四下看去,疑惑:“荔枝呢?”
剛剛還在不遠處的攤子前買炸蟲子的明荔枝,不知何時跑出了視線範圍內。
左春鳴聞言抬頭,驚愕:“我弟弟呢?!”
“完蛋,該不會被人販子抓走了吧!”
他“噌!”的站起來,氣勢洶洶往商業街走去,沿途問那些商戶,有沒有見過自家買個東西都能買失蹤的蠢弟弟。
商戶們笑着稱呼左哥,熱情給他指了位置。
左春鳴伸頭一看——兩個二傻子蹲在人家榨汁機前面,正蠢兮兮仰頭看着機器,等着喝橙汁呢。
活像兩個三體綜合征患兒。
左春鳴:“…………”
女鬼也一言難盡的問祈行夜:“你家這個兼職生,是不是小時候發燒燒壞過腦子?”
祈行夜:“我家的,親生的,不能揍。”
他額頭跳了跳,大步流星走向那兩人,站在他們身後陰惻惻出聲:“你們,在這幹什麼呢?不是說的很清楚,不能離開視線嗎?”
“老闆!”
明荔枝完全沒發現有什麼問題,還歡呼了一聲,轉頭看祈行夜:“鮮榨的橙子汁,我還給你點了一杯呢。你看這個機器,是不是很神奇?我們買一個放在家裏好不好?”
祈行夜冷笑:“我看你倒是很神奇,要不做成標本放在家吧。”
明荔枝大驚失色:“!!!”
祈行夜一拳砸下去:“不要亂跑,誰知道阿泰藏在哪又是怎麼回事,萬一把你賣了呢?”
旁邊左秋鳴看得同情,剛想替明荔枝說好話開脫,就聽身後氣勢十足一聲吼——“左秋鳴!”
被大哥喊大名的恐懼,深深刻在DNA里。
左秋鳴一激靈,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下一秒就已經竄了出去。
幾乎與此同時,另一道身影也跟着躥了過去。
“左秋鳴!你給我站住!”
“哥,大哥!我什麼也沒做啊,就帶着明助理買果汁。”
“你拐了祈老闆家的小朋友不說,還要帶他出去亂跑?你給我滾回來!你知道有多危險嗎,要是被賣了呢!”
左秋鳴:調查學院畢業,五年轉為正式調查官,南方分局體術第一,素有“狂戰士”之稱,所到之處污染物聞風喪膽。
但在自家大哥眼裏,仍是個未成年兒童。
還是會被傻乎乎拐賣的那種。
左秋鳴:“QAQ明助理你快幫我解釋!”
明荔枝也是自身難保,被祈行夜揍得嚶嚶嚶。
等左春鳴終於逮到不省心的弟弟,好一頓教育之後,就擰着弟弟的耳朵氣呼呼走回來。
左秋鳴是左春鳴養大的,知道餓是什麼滋味
的左春鳴,就算自己連口麵湯都沒得喝,也依舊會給弟弟煮滿滿一大碗麵條,面碗下還藏着肉塊,養得弟弟人高馬大,比他足足高出一大截,體格有他兩個寬。
但身經百戰的調查官,卻連反抗都做不到,乖乖被自家大哥拎回來,委屈又乖巧。
祈行夜:“噗!小秋怎麼看着像個肌肉兔男?”
紅眼睛長耳朵可憐巴巴。
但一身肌肉。
沿途的商戶看到,都紛紛善意笑着打趣兄弟兩個。
“喲,左哥,這是咱弟弟?”
“弟弟不錯啊,左哥好福氣。”
“回來啦?左哥和弟弟多久沒見過面了,今晚不吃頓好的?看看我家的肉?”
“看體型,哥哥像弟弟,但一上手?哈哈哈當大哥的果然還是你大哥。”
左春鳴冷哼一聲,很是不滿:“什麼弟弟?一個傻的,沒看住就能被拐跑。”
“我要是不在,各位也幫我看顧着他點,蠢死了,都快活不下去了。”
眾人大笑着應聲,讓左春鳴放心。
等兩人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明荔枝一臉淚珠晶瑩,但哭得停不下來也不妨礙他兩隻小爪子抱着橙汁滋溜滋溜。
祈行夜還在旁邊給他剝水果,語重心長教育他不要被拐跑。
明荔枝:“老闆你放心,一般人打不過我。”
怎麼說也是通過助理考核的呢,就算放在調查局還是個沒眼看的弱雞,但對付普通人還是可以的。
祈行夜冷哼:“你大哥剛問過商南明,要把你運回去,說你一個人在外面太危險了。你要真出點什麼事,就等着你哥把你關在京城,這輩子別想再出來。”
雖然沒有先例可循,但以祈行夜對明鏡台的判斷,對方絕對會把明荔枝關在京城,好吃好喝供着,不論是飛機豪宅名車名表,錢隨便花,但就是不能踏出京城一步,要放在自己眼皮底下。
明鏡台做得出來這種事。
明荔枝也清楚。
他驚恐抖了抖,連忙用吃得黏糊糊的爪子拽住祈行夜,向他發誓自己一定可以照顧好自己不會出事。
“不能讓明先生得逞!”
“呵呵,看你表現。”
找家長這招,對明荔枝和左秋鳴兩個都極為管用,剛剛還活蹦亂跳到處跑的人,轉頭就跟在了家長身邊亦步亦趨,乖巧極了。
等商南明安排好工作回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活像企鵝父母帶着他們過於龐大的未成年幼崽,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搖搖擺擺。
幼崽一指攤位,驚喜:“快看!烤串。”
發出想吃的聲音。
商南明:“…………”
什麼動物世界。
他無語走過去,眼神詢問祈行夜。
祈行夜攤手,表示這邊已經沒問題,不用擔心,荔枝不會出問題。
“誰問你這個了。”
商南明嘆氣:“我問你怎麼樣。”
“我?我沒問題啊。”
祈行夜眨眨眼,恍然大悟:“哦!雲省大學是吧?”
“放心吧,我在雲省大學找了兩個認識的人,借了幾張學生卡可以混進去,都安排好了。”
幾人吃過晚飯之後,天色也暗了下來,剛巧是出發的時候。
左秋鳴不願意帶上自己哥哥,他很清楚,能被特殊長官注意到的案件,就算還沒有正式定性立案,也一定非常危險。
他不想讓自家大哥捲入污染戰場。
哪怕一絲一毫被污染的風險,他都不想讓左春鳴承擔。
“我之所以做調查官,就是為了保護我大哥和家人們不會受污染的傷害。”
左秋
鳴將祈行夜拉到角落裏,壓低聲音擔憂道:“祈偵探,我不能冒這個風險。”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左秋鳴已經看出來了,這幾個人中,是祈行夜在做出決策。
眾星拱月。
即便是特殊長官商南明,也不會輕易否決祈行夜的提議。
“雲省大學,我哥不能去。”
左秋鳴鄭重道:“有我們幾個就夠了,祈偵探。我哥只是個普通人,是被保護者,本來就不應該攪合進這件事裏。”
祈行夜掀了掀眼睫,不動聲色越過左秋鳴向他身後看去。
不遠處的門框下,一點影子晃動。
祈行夜唇邊的笑意加深:“小左調查官,任何試圖保護的行為對你哥而言,都是侮辱。他不是溫室中的花,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幼年時獨自頑強生長,於是當他成年,也習慣於保護身後的人,而不是接受保護。
祈行夜拍了拍左秋鳴的肩膀,越過他向房間走去。
“要帶的裝備都帶好了嗎?啊,對,還有商長官,我們是假裝大學生去的,不能穿制服。”
祈行夜笑眯眯走過去,不容反抗的按住商南明的手臂,抽開他的制服腰帶。
商南明順勢向後仰去,高大修長的身姿被祈行夜抵在桌角,他垂眸,平靜看祈行夜的手掌落在自己身上,靈巧而迅速解開扣子。
“商長官這副模樣,一進雲省大學就露餡了。”
他不滿的嘖嘖道:“沒做過卧底工作嗎?我們可是要去暗訪,不能就這麼大搖大擺走進去。”
祈行夜強制剝下商南明的長官制服,又抬手去拽他的領帶。
過於親密的姿勢,像是祈行夜在張開雙臂抱住了商南明。
商南明順着力道微微彎腰,抬手握住祈行夜的手腕,制止了他接下來的舉動:“我自己來。”
祈行夜一副不信任的神情:“商長官還記得怎麼做學生嗎?聽話是第一要務——看,現在就很不乖。”
剛一回來就聽到這話的左秋鳴,頓時一個趔趄,左腳絆右腳,“當!”的一聲撞在了門板上。
他驚恐看向兩人交疊的身影,覺得自己眼前的世界都魔幻了。
而默默注視弟弟的左春鳴:“…………”
果然還是那個愚蠢又不省心的弟弟,走路都不會。唉……
左春鳴憂心忡忡,覺得自己皺紋都多長了幾根。
左秋鳴則很快就發現,商南明的目光不動聲色投向自己,沒有驚動祈行夜的表達不滿。
他果斷閉緊眼睛別過頭去。
呀,突然就瞎了呢。
商南明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祈行夜身上。
常年一身米色大衣的顧問偵探,也為了工作而難得換了造型,雖然仍是襯衫長褲,但故意抓亂又隨意散落鬢邊的髮絲,肩膀披着更寬鬆隨性的淺灰色大衣,腳下蹬着帆布鞋,還是讓他看起來朝氣勃勃,一瞬間從穿越生死戰場的偵探,變成了還未走出象牙塔的學生。
眼神清澈乾淨。
“來吧商長官,別害羞,你要換的衣服我都幫你買好了。”
祈行夜笑嘻嘻湊上前,趁商南明被他的笑容晃得失神的瞬間,便敏捷利落的抽了對方腰間皮帶,解了正裝馬甲。
商南明本能伸手去制止,祈行夜已經在達成目的之後快速抽身向後,手裏晃蕩着戰利品皮帶,得意洋洋。
“讓你之前捆我,怎麼樣這次?抓不到了吧。”
失去了制服外套和正裝馬甲,商南明只剩下黑色襯衫,戰術背帶將他緊實漂亮的身材勾勒無疑,槍匣和匕首閃爍冷光。
就連皮質袖箍上,都插.着幾把短匕首以及阻斷劑。
制服掩蓋調查官
的全副武裝,溫柔包裹。
商南明無奈,半倚在身後長桌,向祈行夜勾了勾骨節分明的手指:“拿來。”
祈行夜只揚了揚下頷,示意他看旁邊。
全新整潔的衣物疊得整齊,從頭到腳,一應俱全。
晚上吃飯的時候,祈行夜順路去隔壁商場購置的新裝。
雖然調查局也為他們準備了常服,但在祈行夜看來,那些衣服料子過於優良,是為長官做的準備,而不是“學生”。
阿泰情況不明,學校戒備森嚴。
祈行夜不希望任何一個細節出現差錯,導致潛入失敗。
新買的衣物沒那麼優良,衣料粗糙些但款式青春,正是學生這個身份和年紀會選擇的。
“用我自己的錢買的。”
祈行夜心疼:“好多錢呢。”
商南明皺起的眉頭微微舒展,正想要安慰祈行夜,就聽明荔枝疑惑:“啊?可是老闆你不是一共才花了幾百塊嗎,算多嗎?”
祈行夜:“…………”
他陰惻惻轉頭:“不算多嗎?委託費一次才二百塊,能給商長官花這麼多,我已經很愛他了!”
明荔枝還想再說。
祈行夜微笑:“想回京城嗎?”
明荔枝果斷閉嘴。
商南明唇邊的笑意微不可察。
在祈行夜轉身重新看向他時,已經又恢復成尋常的平淡模樣:“出去。”
祈行夜疑惑:“嗯?”
商南明已經落在襯衫扣子上的手指微僵,他無奈示意:“換衣服,避讓一下。”
“哦!”
祈行夜恍然大悟,但隨即又笑了起來:“商長官是害羞了嗎?都是男的,怕什麼,你有的我也有——要看嗎?”
說著他就抬手要伸向自己。
被商南明眼疾手快按住。
“不用。”
商南明冷靜:“不用脫。”
祈行夜向他保證自己不脫,卻向後退開兩步,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大有一副要欣賞的架勢。
商南明皺眉。
祈行夜眨眨眼,抬手做出邀請的手勢:“脫唄,等什麼呢?再過一會就要遲到了。”
他控訴:“商長官今天怎麼回事?要是任務失敗,全是商長官的錯。”
商南明明白了。
想讓祈行夜自覺明白什麼叫“私隱空間”,讓出換衣區域,是不可能了。
以祈行夜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架勢,他恨不得湊過來起鬨,最好調戲得商南明感到害羞不好意思,他才最高興。
怎麼會主動避開?
商南明無奈:“那你閉上眼睛。”
“商……”
“嗯?”
商南明平靜問:“還有什麼問題?”
聽出商南明話語下無聲的威脅,祈行夜乖乖閉上眼睛。
“唉行吧,那你快點……慢點也無所謂。”
商南明剛解開兩顆扣子,猛然向祈行夜看去。
猝不及防之下,祈行夜沒來得及閉緊眼睛,被商南明抓了個正着。
“……祈行夜。”
“我沒看!”
商南明生生氣笑了。
他大跨步走過去,解開的領帶纏繞在手掌上,站在祈行夜面前停下腳步,揚了揚下頷:“閉上眼睛。”
祈行夜乖乖閉眼。
反正他一會就睜開,商南明也沒辦法管他,嘿嘿~
但下一秒,祈行夜就察覺微涼如水的綢緞拂過肌膚,輕輕落在自己眼眸上。
商南明溫熱的指腹不經意間與肌膚觸碰,帶起一陣酥麻。
祈行夜顫了顫,連忙抬手要制止
,卻被早有預料的商南明一把握住手腕:“別動。”
商南明抬手,輕輕用領帶系在祈行夜眼前,蒙住雙眼。
以他的姿勢,更像是將祈行夜整個人圈在懷裏。兩人的距離,近到商南明能感覺到祈行夜呼吸的氣流和溫度,都透過襯衫,落在了他的胸膛。
那雙冰冷的眼眸,是少見的專註與溫柔。
左秋鳴危險本能的拎起明荔枝退出房間,堅決不給長官弄死他的借口——人要有眼色,比如在長官和搭檔親密交流的時候,閑雜人等就不要當電燈泡了。
明荔枝:“?”
他一頭霧水正準備發問,就被左秋鳴一把捂住嘴巴拖走。
明荔枝驚恐嗚嗚嗚:老闆!有人要綁架我。
房間裏只剩下祈行夜和商南明兩人。
“好了。”
商南明放下手掌,垂眼看向貼近懷中的祈行夜:“不許自己摘下來。”
祈行夜微蹙着眉,動了動,像不舒服但乖巧聽話的狗狗。
商南明柔和了眉眼,心臟也跟着一同軟化:“你……”
不等說完,祈行夜就猛地伸手,狂揉商南明的頭髮,將本來梳攏向後的整齊髮型揉的凌亂散落。
少了他看不慣的老氣橫秋的穩重。
反倒多了幾分年少肆意的張狂倜儻。
“早就想說了,商長官最不像學生的應該是這張臉才對。”
祈行夜笑嘻嘻的大膽上手,捏住商南明的臉頰晃了晃:“幫你回憶下學生時代,不用謝。”
商南明:“…………”
他額角跳了跳,深呼吸一口氣。
祈行夜放下手時,還順便拍了拍商南明線條緊實漂亮的腰側,讚歎着吹了聲口哨:“沒想到長官也沒有放鬆訓練,身材和外勤一樣好。”
“嘖嘖,就說偉偉中年發福全是他自己的錯,他還不信。林不之都沒有!”
動作自然得像是本就應該是這樣的親密。
然後就被商南明擒拿式反剪了雙手,抽下祈行夜自己的皮帶將他捆了個結實。
祈行夜:“???”
商南明冷哼:“對你的自制力不抱期待,還是我自己來吧。”
他敢肯定,如果不綁上祈行夜雙手,他一定半途又偷偷解開領帶。
此時的商南明,深深感受到了有狗家庭的苦惱。
狗狗不懂什麼叫邊界感,但狗狗愛你,只想永遠撲在你身上——換衣服的時候也一樣。
商南明用此生最快的速度換好衣服,一回身,就看到祈行夜已經用不知何時藏在袖子裏的小刀切斷了皮帶,拽下蒙住眼睛的領帶向他看來。
看到已經穿戴整齊的商南明,祈行夜大失所望:“啊……”
“你穿衣服這麼快的嗎?以前怎麼沒發現。”
商南明冷笑,利落抖開外套,衣角在空中劃過凌厲弧度,隨後披在他身上,扣好紐扣。
依舊是那個一絲不苟的嚴肅長官。
即便沒有長官制服在身,甚至髮絲散落,但那股從骨子裏透出來的肅殺冷酷,卻是無法改變的。
那是久居上位的威嚴與掌控,不論是華服還是乞丐裝扮,也無法掩蓋。
“想都別想。”
商南明一眼看出祈行夜在想什麼,冷呵:“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最好收回去。”
祈行夜長吁短嘆:“唉,沒風情的商南明,潛入學校的樂趣忽然大打折扣。”
他不緊不慢的重新將自己的腰帶穿好,一邊看着商南明思索:“不行啊商長官,你這看起來是學生?是暗訪調查組吧,沒等進學校呢校長就得出來迎你。”
“你等着。”
祈行夜轉身去了樓下。
幾分鐘后,拎着書包上來:“諾,你背上試試。”
商南明依言照做。
祈行夜繞着他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
商南明皺眉:“還是不對嗎?”
“不。”
祈行夜輕笑:“我只是在想,商長官在大學校園時,這副模樣究竟會吸引多少人的注意。”
就算是青春扮相,商南明這副模樣,也是校園男神啊。
沉穩,乾淨,純粹而專註。
祈行夜嘖嘖:“沒能親眼看到商長官的大學時代,真是遺憾。好傢夥,把你往圖書館一放,多少人得被吸引得逃課去看你?”
這樣他就能趁機替課賺錢了。嘿嘿嘿,計劃通√
商南明抬手,撫平衣擺皺褶。
他側眸看向祈行夜,輕聲問:“那你呢?”
祈行夜沒反應過來:“嗯?”
“你會來看我嗎?”
商南明的眼眸專註,只倒映出祈行夜一人的身影:“足夠吸引你嗎?”
祈行夜愣了下。
他笑眯眯走過去,抬手搭在商南明肩膀:“當然,我們可以靠這個擴大替課需求,一起賺錢,二八分成——我拿大頭。”
“怎麼樣,是不是很有商業頭腦?”
祈行夜得意洋洋。
商南明彎了彎唇角:“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