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骨湯燴面很燙,初夏挑起一口吹了吹正準備吃,餘光看到岑淮安已經夾了一大筷子,停也沒停,好像有人搶似的立馬塞進了嘴裏。
一瞬間,岑淮安的臉就扭曲了起來。
初夏嚇得趕緊放下筷子,抬手去捏他的嘴:“你這孩子!快吐出來,想把自己燙死嗎?”
但是岑淮安躲開初夏的手,愣是把塞了一嘴的面咽了下去,一點沒吐。
初夏看着他這個模樣,心裏不知道什麼滋味,又酸又疼。
她站起來,很快端着一碗涼水回來放在岑淮安面前:“用涼水漱漱嘴再吃。”
她知道讓他放棄吃飯是不可能的。
初夏能感覺到岑淮安對自己的抗拒,但他也知道疼,猶豫了會兒還是端起碗用涼水漱了下嘴。
這期間沒對初夏說過一句話。
就是小碗面,裏面的面也很多。
但是岑淮安護着碗吃完,眼睛還是渴望地去看着別人的面。
初夏在他沒反應過來時,快速在他肚子裏上摸了下,已經鼓起來了,說明吃飽了。
可這孩子明顯是餓怕了,能吃到一頓飯就想吃足吃夠,也不管這樣會不會撐壞肚子。
骨湯燴面確實好吃,是純正的羊骨頭熬的湯,又鮮又香,她自己都差點忍不住想再來一碗,也不怪岑淮安還想吃。
“下回再帶你來。”
初夏伸手想拍拍他的頭,被岑淮安躲開了。
她也沒在意。
不過出了國營飯店的門,看岑淮安想跑,初夏不顧他反抗拽住了他的胳膊。
“去哪裏?”
“不用你管!”
初夏終於聽到了岑淮安的聲音,稚嫩但是又有點啞,好像感冒的小孩子的聲音。
他語氣惡狠狠的,眼神帶着不耐煩,對初夏這個媽媽,看起來像是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
不過初夏看出來他磨了磨牙,是想咬人的,但最後也沒有張嘴咬。
說是反抗,也只是用胳膊掙扎,並沒有拿身體撞。
初夏心裏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只是覺得眼睛有點熱。
她眨眨眼睛,笑着捏了捏他的臉說:“我是你媽,我不管你誰管你?”
岑淮安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她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樣。
不過她再拉着他走,他不再反抗了,也不再吭聲了。
梁州市的支柱產業就是紡織廠,整個市一共六大紡織大廠,幾個廠子都在一個區域內,以前這裏不是市中心。
但現在隨着廠子在這裏發展,又距離市中心不算太遠,這裏已經發展得很繁華了。
初夏帶着岑淮安坐上去梁州市醫院的公交車,她有廠里發的月票,沒有用到錢。
岑淮安沒有坐過公交車。
這時候他才有孩童的好奇,跟在初夏旁邊,上車后悄悄抬頭,把公交車裏面看了一遍。
心裏還想着:院子裏的小孩好幼稚,這公交車也沒什麼特別的。
不過初夏拉着他坐下時,他整個身子都緊繃著,車子起步一晃,他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枯瘦的小手緊緊抓住前面的背椅。
初夏看了看他的模樣,突然伸手把他的頭轉向窗戶的方向:“看看外面的景,是不是和走路時不一樣?”
岑淮安沒說話,不過頭一直沒有轉回來,就趴在窗戶上看着外面。
梁州市醫院距離不遠,兩站后公交車正好停在醫院門口。
初夏帶着岑淮安下來時,注意到他眼裏有一絲留戀。
“回去的時候還要坐的。”
醫院也同樣很樸素,一棟長長的四層的樓,整體是灰白色的牆。
從正中間的大門進去,裏面的牆上半部分白色,下半部分塗的青綠色的漆。
走廊里有病人也有來去匆忙的醫生護士。
岑淮安是第一次來醫院,他不知道他媽想做什麼?但是聞着醫院裏奇怪的味道,他又想跑了。
初夏也是第一次來81年的醫院,問了護士哪裏是看中醫的科室,就直接掛了號帶着岑淮安過去了。
其實剛剛公交車上,她就給岑淮安和自己把了脈。
雖然她上輩子學的西醫,還是心胸外科,整天在醫院裏忙得腳不沾地。
但她出身卻是正統的中醫家庭,她識字就是用的湯頭歌。
從小爺爺逼着她背藥材藥方,跟着炮製藥材,她干煩了,高考叛逆地報了爺爺整天批判的西醫。
但爺爺當時只是嘆口氣,讓她不要忘了中醫,報了專業就好好學,沒多說什麼。
現在想想,那時候自己真的很不懂事,不明白爺爺的心。
不過幸好她過來這裏的時候爺爺已經去世了,不然白髮人送黑髮人,爺爺得多難受啊。
至於她爸媽,早在她小時候就離婚了,後來把她扔給爺爺,就沒再管過她。
所以她把脈還是很專業的,她和岑淮安的身體弱主要就是營養不良。
她身體更差一些,當年月子沒做好,一直有些小毛病,原主也沒在意,加上她工作的強度,又經常吃不飽,如果不好好調理,身體很快就垮了。
雖然把脈把出來了,她還是準備帶岑淮安來醫院檢查一遍。
這樣回去后她買藥材給自己和岑淮安調理身體,岑淮安和家屬院的其他人不會懷疑什麼。
畢竟原主可是從來沒有接觸過醫學方面的知識的。
岑淮安在書里是天才,他五歲能記事,而且會記得很清楚。
中醫坐診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老頭,初夏一看到他就倍感親切,因為他身上的氣質和她爺爺很像。
她低頭看向他的胸牌:李貫眾。
初夏笑起來,貫眾:一味中藥名。
她拉着岑淮安坐下來,把岑淮安的手放在脈枕上,對着李貫眾說:“醫生,你幫我看看他有什麼病?該怎麼把他身體調理好?”
岑淮安聞言,立馬抬頭看向初夏,眼神很複雜,帶着驚訝,還有想相信又不敢相信的神色。
李貫眾看她一眼:“他一看就是嚴重的營養不良,這小身板就是餓的了。現在知道着急小孩身體了,以前都幹什麼去啦?你們這些小年輕當父母就是沒責任心。”
初夏被罵了也不反駁,只點着頭“嗯嗯”應着。
把着脈,李貫眾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向初夏的眼神越來越嚴厲。
“你是他什麼人?”
初夏整個人很乖,就像面對自己爺爺一樣說:“我是他媽媽。”
“你真是他媽媽怎麼把他餓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他現在身體什麼情況?嚴重營養不良!內臟沒有一個發育是健康的!不好好調理,以後也會留下嚴重的病根,甚至是有礙壽命!”
李貫眾疾聲厲色,眼睛瞪着她,非常生氣她身為小孩的媽媽把小孩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