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初夏知道岑淮安的身體情況,也知道他現在的模樣,是原主還有王玉蘭一起造成的。
現在她過來了,也要承擔原主的一切因果,因此李貫眾罵的時候,她認錯態度極好。
“不好意思,以前的我確實混賬。現在我知道錯了,所以帶他來看醫生。醫生,他現在的身體能調理好嗎?”
初夏一臉的擔憂焦急,李貫眾這才點點頭,覺得她有個母親的模樣了。
“得慢慢調理,最好是用藥膳,或者喝溫性的中藥。如果中藥藥性過猛,對他現在的身體沒有好處,還會虛不受補,身體更脆弱。葯膳得專門學過的才能做好,這裏面門道比較多,而且好的食材也不便宜,所以我建議你們用溫性的中藥,雖然苦點,但我和你說了怎麼做,你回家自己就能煎藥。”
初夏點頭,一副信任他的模樣:“好,醫生我聽你的。”
拿到開的藥方,初夏又讓李貫眾給她把了脈。
“你這身體更差,你們母子倆是怎麼過日子的?”
他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畢竟病人都有自己的私隱。
只不過對初夏的交待更仔細了,讓她務必遵守醫囑好好吃藥,而且不能再勞累,不然她的身體撐不過一年。
聽到這句話,對自己身體沒啥反應的岑淮安,立馬轉頭看向初夏,盯着她的臉,像是在辨別醫生說的是真是假。
初夏倒是知道李貫眾說的都是真的,一年後她的確死於病重,她自己也是給自己這樣診斷的。
拿着兩人的藥方,初夏直接在醫院裏把葯配齊了。
這是梁州市最大的醫院,只要不是那種特別名貴快要絕版的藥材,其他藥材都能買到,還專門有個中藥房呢。
李貫眾給開的中藥都是普通中藥材,而且是能讓調理效果達到最好的。
名貴藥材是好,但都不適合初夏和岑淮安的身體。
就是初夏自己開藥方,也比不上李貫眾開的藥方合適。李貫眾這樣學了一輩子的老中醫,就她前世學的那些年份,還差得遠呢。
更何況,她也沒有接診過中醫病例,都是看她爺爺看病跟着學習。
除了李貫眾開的藥材,初夏還買了一些能用來做葯膳的藥材,全部都是溫性、平性的藥材,比如党參、茯苓之類的。
岑淮安不識字,他也看不懂藥方。
不過這一路跟着,他安靜了很多,和之前的沉默彆扭不同,他這一路沒之前那麼抗拒醫院了。
出了醫院大門,初夏突然停下來,拉着岑淮安站在一旁,讓他張開嘴巴。
岑淮安沒有張,甚至扭過頭,想抽出來自己胳膊。
初夏拿出來一包藥粉,指着他的嘴巴說:“不覺得疼嗎?剛剛燙那麼厲害,讓我看看。”
岑淮安和初夏兩人僵持住了。
見他一直不張嘴,兩人這樣子也不是個事,初夏直接說:“你再不張嘴我就上手讓你張……”
話音還沒落下,岑淮安已經閉上眼睛昂着頭張開了嘴巴,臉上帶着被強迫的倔強的神色,看得初夏差點笑出來。
不過她很快去看他嘴裏的情況,果然舌頭那裏燙得顏色過於紅了。
她打開藥包,把裏面治嘴裏燙傷的淡黃色藥粉輕輕撒在上面。
岑淮安只感覺到嘴巴里的舌頭上突然冰冰涼涼的,舌頭一下子不疼了。
他偷偷睜開了眼睛,看到低下頭距離他很近的媽媽的臉,他愣住了,直直看着她的臉。
他沒見過這樣的媽媽,在他有限的記憶里,媽媽總是皺着眉頭,不是在哭就是在嘆氣。
可是現在的媽媽不是那樣的,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只是隱隱有感覺,和以前的媽媽不一樣了。
“愣什麼呢?好了,不要用舌頭舔。”
初夏把藥包收起來,然後拉着岑淮安繼續往前走。
她手裏拎着三大包中藥材,加上看診費,花了二十多塊錢。
這時候算是貴的,她做紡織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32.5元。
主要是初夏買的兩個人的葯,她自己又買了很多,不然花不了這麼多。
不買名貴藥材,普通常見藥材這時候不算貴。
而且李貫眾給她開的藥方都是挑的便宜的藥材,這也是這時候好中醫的常態。
她爺爺和她說過,以前的人生活困苦,所以能用花錢少的葯治好病的,他們都會優先考慮那些藥材,讓病人吃得起葯。
包括她長大以後,人們生活好了,她爺爺也是這個習慣,教導徒弟和她時,也是讓她們牢記這個原則。
出了門,初夏沒有回家,而是帶着岑淮安去了距離不遠的百貨大樓。
岑淮安身上的衣服又破又小又臟,腳上穿着一雙底子都爛得不行的破布鞋。
而初夏身上的衣服還是她的工裝,原主根本沒幾件衣服。
之前結婚時丈夫給她買的衣服,也讓她娘看上拿走了,後來她過得緊巴巴的,飯都是飢一頓飽一頓,根本沒心思管穿衣打扮。
百貨大樓的售貨員果然如傳聞中那樣眼高於頂。
但衣服質量還是不錯的,就是款式不夠新穎,初夏沒看上,她自己也不會做。
現在經濟開放了,外面有偷偷帶回來羊城那邊的衣服賣的,初夏準備去外面買。
倒是皮質的涼鞋看着不錯,初夏讓售貨員給她拿岑淮安和自己的尺碼。
岑淮安從來沒有來過百貨大樓,這裏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新奇。
他看着和售貨員說要買鞋子的他媽,小小的腦袋裏已經想不明白了,以前他媽媽肯定不會來這裏。
而且他媽媽真的要給他買鞋嗎?
姥姥說小孩子穿鞋廢,沒必要買,就穿草鞋就行,以後長大了再買,不浪費錢。
岑淮安不相信他媽媽會捨得給他買,但是看着初夏已經讓售貨員拿出來了鞋,他沒有動。
初夏讓岑淮安把腳上的鞋脫了:“試試合不合適?”
看岑淮安沒動作,她蹲下來想幫他脫,剛一碰到他的腳踝,岑淮安身子激靈了下,腳就往後退。
初夏強勢按住他的腳:“別動,扶着我站穩了。”
岑淮安沒有再動了,但也沒有扶她,只是乖乖讓她把他腳上的露着腳趾頭的鞋脫了。
他的腳又黑又瘦還臟,售貨員旁邊鬧着不願意:“這麼臟試了鞋還咋賣?”
岑淮安的腳往後縮,臉別向一旁,黑瘦的小臉上泛了點紅。
初夏看都沒看她,把鞋穿岑淮安腳上,並沒有在意他腳臟不臟。
“你這態度有問題。鞋不就是讓人穿的,我又不是不買。皮鞋髒了擦擦就乾淨了,又不是布鞋還需要洗。”
售貨員看初夏不好惹,繃著個臉,倒也沒說其他話了。
初夏這才看向岑淮安:“走走看合適不?”
岑淮安從來沒有穿過這麼舒服這麼軟的皮鞋,都不知道該怎麼下腳了。
他小心翼翼同手同腳走了兩步,身子綳得緊緊得。
“合適嗎?”初夏問他。
岑淮安看她的臉,看不出來她是不是真的想買。
他低頭去看皮鞋,小小瘦得只突出眼睛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只是小聲地“嗯”了一聲。
他內心裏並不相信他媽會給他買。
可如果他媽真的給他買了皮鞋,他一定不會讓姥姥拿走給表弟,就是掐他也不給。
“好,這雙我們穿走,再拿一雙同尺碼棕色的。”
岑淮安一下子抬頭看向了初夏,不敢相信她真的給他買了皮鞋,還是買兩雙。
他抿了抿嘴唇,覺得手心有點濕。
他看着初夏付了錢,把鞋塞進他懷裏讓他自己抱着,小小腦袋徹底空白了,想不通了。
初夏給自己買了一雙黑色微微帶點跟的牛皮涼鞋,也直接穿上了。
岑淮安的破布鞋還有她那補丁落補丁的鞋,直接扔了。
岑淮安小心抱着自己的皮鞋,被初夏拉着到了賣麥乳精的櫃枱前,看着她買了一罐麥乳精,又買了好些水果糖大白兔奶糖。
他下意識舔了舔嘴唇,抱緊了懷中的皮鞋,眼睛緊緊盯着初夏手中的糖盒子。
初夏剝出來一顆大白兔奶糖塞他嘴裏。
笑着問他:“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