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朵紫陽花

第十五朵紫陽花

沢田綱吉在芙里爾眼裏,最開始是個十足的倒霉蛋。

雖然靈魂是魔女偏愛的第二種類型,純粹、強大又美麗得不可方物。但是拋去靈魂,從肉眼的角度來看,沢田綱吉毫無疑問並不擁有吸引魔女的魅力,作為一流的黑手黨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目候補也完全不夠格,顯而易見的外行人。

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這份外行,在雷之守護者一戰中,當藉助十年後火箭筒出現的二十年後藍波變回那個五歲小鬼,將要被瓦利亞的雷之守護者利維予以最後一擊時,沢田綱吉無視掉“插手就會失去資格”的規則,通過熱傳導將避雷針的細小部分融化,讓高大的避雷針倒下的方式阻止利維對已經昏迷的藍波下死手。

哪怕自己擁有的那一半的大空的彭格列指環被奪走了也無所謂。

“就算你們把這說得有多重要,什麼彭格列,什麼下任首領的寶座,我可沒有心思為那種東西戰鬥。”[1]

“但是我不願意看到我的朋友、我的同伴受傷。”[2]

作為火焰的魔女,芙里爾看到他額前燃起的那灼熱的火焰,彷彿直接看到了他生命的光輝。那不是某天從天而降、將廢柴變成強大黑手黨家族繼承人能夠賦予他的,而是他一直都擁有的榮耀。

那個擁有澄澈雙眼的男孩,他的榮耀是他的夥伴、是他的朋友。

而在第三天的嵐之守護者決鬥中,當決定要將自己僅此一次的生命好好利用,即使是與對方守護者同歸於盡也要奪回另一半指環時,沢田綱吉緊皺着眉頭大喊道:“你以為我是在為什麼而戰鬥?我是想和大家繼續打雪仗、一起看煙花,所以才要戰鬥、所以才要變強——我還想和大家一起歡笑!但如果你死了,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3]

沢田綱吉,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瘋狂、腐朽、殘忍又冷冰冰,是不存在什麼光芒的。

你卻溫柔、包容又溫暖。

你說出這些話的那一刻,你靈魂中閃耀的那光芒,我看到了。

當嵐之守護者一戰的結局塵埃落定,但是跌坐在地上的沢田綱吉卻頗有些喜極而泣地對獄寺隼人說:“真是太好了呢,獄寺君。”

對他來說,比起在指環爭奪戰中失敗而失去首領之位,也沒有眼睜睜地看到重要的夥伴死在自己面前更難過的吧。

“你有改變自己最初的想法嗎,芙里爾。”Reborn問一直注視着獄寺隼人和沢田綱結他們的芙里爾。

芙里爾目不轉睛地看着這一幕,輕聲說:“真是溫柔呢,綱吉君。他一定有一顆非常柔軟的心吧。”

所以雲之守護者決鬥,雲雀恭彌僅以一擊便擊敗了莫斯卡,勝負已分以後,莫斯卡依然在進行攻擊,甚至開始攻擊觀眾席上的山本武、獄寺隼人和笹川了平三人。

三人的戰鬥在前幾天就已經結束,沒有去掉半條命也是遍體鱗傷,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沢田綱吉不可能坐視不理。但是當沢田綱吉最後一個手刀下去的時候,芙里爾閉上了眼睛,耳旁仿若響起不知是多少年前的事情,那也是她多年揮之不去的幻覺——

“為什麼不救我們,你明明擁有那樣強大的力量,為什麼?”

“為什麼不答應魔女,答應魔女的要求,你不就能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了嗎?”

“為什麼不救我們?為什麼!你就這樣恨我們嗎?”

“因為不是你的痛苦,所以就可以視若無睹嗎?你真是個怪物!”

但是她所遭遇的所有苦痛都是他們賦予她的啊。

憑什麼要求她以德報怨呢?

最後聽見的是壹原侑子冷靜的聲音:“如果xanxus做出了選擇,芙里爾,你就不能插手,直至最終結果的到來。人的慾望就如同高山滾石,一旦開始就再也不會停下來。未被表達的情緒也是一樣,它永遠不會消失,直到有一日以更加醜陋的方式爆發出來。”

她嘆息般地說:“你阻止不了他的,芙里爾,他在這方面的‘緣’,與你無關。”

莫斯卡曾經是軍隊的秘密武器,但是因為以從有特殊人群身上採集到的火焰作為驅動力而成為被歷史掩埋的被詛咒的武器。

於是當莫斯卡被沢田綱吉徹底毀壞,裏面被捆在束帶里當作莫斯卡供給能源的人也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

那個人是意大利里世界當之無愧的教父,彭格列的第九代目,也是xanxus的父親,Timoteo。

人們看見兔子就說可愛,看見獅子就說可怕,但是人們不曾知曉,在暴風雨之夜來臨之際,繁殖成性的兔子是如何兇狠可怖,而獅子也曾弱小可愛。

當一切陰謀被揭露,真相無處掩埋,沢田綱吉等人也終於知道八年前,彭格列家族史上最大的叛變,搖籃事件的始末,以及指環爭奪戰的真正目的。

沢田綱吉的瞳孔微微顫動着:“怎麼會這樣……”

而正在給第九代做緊急救助的reborn卻問:“芙里爾,這些事情你都知道嗎?”

“……reborn,芙里爾怎麼會知道——”

“我知道。”

獄寺隼人很生氣:“十代目,我就知道,芙里爾她是xanxus的老師,她和切爾貝羅一樣,和瓦利亞那群人沆瀣一氣!”

“獄寺你冷靜一點。”山本武安撫地拍拍獄寺的肩膀,“雖然芙里爾是xanxus的老師,但是我不認為芙里爾是這樣的人。”

“山本說得沒錯。雖然芙里爾和彭格列家族最開始的聯繫是由她給xanxus做家庭教師結下的,但是推薦她成為xanxus家庭教師的人,是我。”reborn贊同地點點頭,“第九代也曾經和我說過,他和芙里爾定下的契約本來是‘芙里爾會擔任xanxus的家庭教師,五年為期’,但是最後撕毀契約的人是芙里爾,她在第三年就提前卸任了。第九代給出的說法是芙里爾在日本有要緊事,但是在那之前的一段時間裏,第十代的繼承人候選名單中的三位就莫名其妙地死亡了,最後只剩下了你和xanxus。”

魔女一向隨心所欲,只有在一件事情上絕對遵守,那就是契約。

儘管會用各種方式來扭曲契約的內容,但是定下契約以後就只有遵守契約這一條路可走。

能夠讓魔女不惜撕毀契約也要提前離開,到底是為什麼?

說是“死亡”,但是被冠予了“莫名其妙”的形容詞,還在這樣的時間節點,到底又是什麼?

一切指向都再清楚不過了,但是——

“渣滓,可別把這種莫須有的事情都推到我頭上!”xanxus的嘴角微微上揚,扯出將所有規則法度都踩在腳下的傲慢笑容,“彭格列的首領之位註定會是我的,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芙里爾突然出聲:“當初我問是不是你做的,你也是這樣回答我的。”

“但是你我都不能更清楚,那件事情,不是你親手做的,不代表不是你做的,xanxus。”那張像人偶一樣漂亮的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反而繃緊了嘴角。最後,她只能重複地對Timoteo,也對沢田綱吉等人說,“對不起,造成現在這樣的局面,從來都是我的錯。”

*

芙里爾認識reborn,是因為一場蓄意謀殺。

那個時候還沒有受到詛咒的彩虹之子們在夢裏接到了來自西洋跳棋臉的委託。

他們在山裏齊聚,以團體形式需要完成一系列的任務。

倒數第二個任務,就是殺掉火焰與不死的魔女。

西洋跳棋臉沒有告訴他們殺掉魔女的原因是什麼,接受委託的七人也沒有詢問。

這世上種種本來也不是依靠原因而存在的。

他們來到日本,然後殺掉了芙里爾,輕而易舉。即便是七人策劃得很周密,但是一行人仍然覺得這倒數第二個任務完成得太容易了。

“那可是魔女。”史卡魯嘀咕道。

“是酒的味道。”七人中最開始發現不對勁之處的是毒蛇,也就是後來瓦利亞的霧之守護者瑪蒙,他是當時世上最厲害的幻術師,“這世上居然有能夠用幻術將我蒙蔽到這樣程度的人,該說‘真不愧是魔女嗎?’”

當迷霧散去,所有掩飾撤走,被暗殺的對象正一臉平靜地坐在沙發上喝兌了水的大麥酒,她甚至剛剛目睹了自己的死亡,即使那只是幻術!

魔女用那雙乾淨得找不到一點雜質的眼睛發出真誠的邀請:“這酒還不錯,要嘗嘗嗎?”

最先接受邀請的是懷着孕的露切,她是後來成為大空屬性的彩虹之子,笑着點點頭:“要吃魚嗎,芙里爾。下酒菜要吃魚,鰆魚西京燒就很不錯。”

“你會做嗎?”

“當然。”

結果就是,本來是來暗殺魔女的露切真的給魔女做了下酒菜,還做了玉子燒。

被暗殺的對象還讚不絕口:“露切你的廚藝真好啊。”

一旁的幾人都不知道是該從“你不是來暗殺她的嗎,怎麼還給她做上飯了”,還是從“你知道自己剛剛被殺了嗎,雖然只是幻術,但是好歹也提起點警惕,給他們一點尊重吧”開始吐槽。

“其實我在西洋跳棋臉發佈這個任務的前天晚上就已經夢見給你做飯的這一幕了。”露切彎了彎嘴角,深藍色的眼睛裏滿是笑意,“芙里爾也一樣吧,通過魔女的預知夢已經知道會發生什麼了。”

但是芙里爾搖了搖頭:“沒有哦,我預知夢的能力超級差的……你們暗殺失敗純粹是因為我是不死的,僅此而已。”

原本是超一流的驚險鏡頭替身演員,被稱為“從地獄歸來的男人”的史卡魯表示不服:“喂,女人,不要和我搶綽號啊!”

“所以你才是‘火焰與不死的魔女’,對嗎?”一直沉默不語的reborn伸出手勾了勾他彎彎的鬢角。

芙里爾點點頭:“是這樣哦,雖然我還不太明白‘不死’的具體含義,但是確實是這樣沒錯。”

一旁的威爾帝以科學家的身份提出質疑:“這世上沒有事物是不死的。我們居住的這個宇宙,以及宇宙中的所有恆星、行星、星系都不可能永遠存在。就連宇宙都終將逐漸消亡,更何況是其中渺小的人類呢?”

“話是這樣說沒有錯,但是,存在的事物終將滅亡,那麼已經滅亡的事物還會滅亡嗎?”

芙里爾的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的死循環拼接而成。

從最初的死亡,到成為魔女后如同鬼魅一般地遊盪在這世間,而後突然地迎來了死亡。結果又突如其來地“降臨”,再到不知何時終將到來的死亡。

就像是被蛇盯着的青蛙,雖然不知道蛇最後會從何處衝出,但是總是有種壓迫感逼迫着她。

這種壓迫感在1988年的時候表現得最為突出,那是她擔任xanxus家庭教師的第三年。

並非是出自對自己終將死去的恐懼,而是擔憂自己當時唯一的學生,是否將步上自己的舊路,成為下一個自己。

“……我不認為xanxus適合繼承彭格列,從我個人的角度來看。”

“在你和xanxus相處了快三年,你仍然得出了這樣的結論嗎,芙里爾。”

“作為黑手黨,xanxus傲慢但是做事冷靜,收攏人心很有一套,也足夠殘忍,但是也正是因為這些,我不認為他適合站在這個位置上。他遲早有一天會害死自己的。”

“彭格列並不需要多麼強大的首領,而且,就算是出自一個父親的私心,我也贊同你的看法。”

“我並不在乎彭格列,也並不在乎xanxus能否繼承彭格列,我只在乎,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遲早會害死他,而我無能為力。”

“是我的軟弱導致這一切的,你不用這麼自責的,芙里爾。”

這場魔女與第九代的私密對話並不私密,在芙里爾推開門出去的那一刻,她對上了xanxus憤怒的眼睛。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呢?

明明還是十三歲的少年人,但是那雙猩紅的眼眸中滿是散不開的陰霾,盛滿了他因為被最親近的兩個人輕視、否定的怒氣。

“你怎麼敢!”

那是他夢寐以求的首領之位,是本就應該屬於他的東西,你是他的家庭教師,你怎麼敢用這樣肯定的語氣去評判他不適合呢?

“第十代的候選人有三位死於你手,不是嗎,xanxus。”

“彭格列的首領之位註定會是我的,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但是你我都不能更清楚,不是你親手做的,不代表不是你做的,xanxus。”

“所以你就因為這種事情宣判我不適合繼承第十代?別開玩笑了!區區幾個渣滓,死了又怎麼樣,我是第九代的親子,我生來就是為了繼承第十代!”

他已經站在崩潰的臨界點了。

只需要輕輕的一推,就會從懸崖上摔下去,然後粉身碎骨。

感知到他靈魂狀態的芙里爾並不想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沉默地從xanxus身旁走過,沒有回頭。

這個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呢?

還是什麼都不要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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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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