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朵紫陽花

第十四朵紫陽花

芙里爾一連好幾天的早午晚餐都是叫的客房服務。

因為七場指環爭奪戰都會無一例外地在晚上進行,白日裏就非常適合各種摸魚。

人類需要睡眠是因為精力會在白日裏被燃燒用盡,而睡眠會讓人在夜間得到修復、更換和重新生成。但這一說法對芙里爾來說並不管用,她在房間裏更多是為了躲xanxus。

天曉得得有多巧,才能在並盛鎮的那麼多家酒店裏挑中同一家。

又得有多巧才能在住進酒店的第一天晚上,就在電梯門剛打開時和準備出去的對方打個照面。

芙里爾想,幸好在請沢田綱吉和reborn嘗了頗具盛名的飯菜后,他們就一起回家了,不然這裏可能真的會變成兇案現場吧?不過xanxus也不一定會動手吧……

忽視掉面對自己面色不善的瓦利亞,芙里爾走出電梯,注視着走在前頭的xanxus平靜地說:“晚上好,xanxus……還有瓦利亞的諸位。吃飯了嗎?我覺得這裏的魚鰭酒還挺好喝的,果然魚鰭還是要先烤過才行。”

“混蛋,你來這裏做什麼?”

斯庫瓦羅的嗓門一如既往地大,這讓芙里爾不由得皺起眉往後挪了半步,拿着手裏的房卡揮了揮:“我也住這裏啊,真的是好巧呢。你們這是要出去嗎……包括作為瓦利亞流雲守護者的莫斯卡,他也要出去嗎?”

明明是機械機械兵器,芙里爾卻用了“他”來稱呼,這讓瓦利亞全員都緊張了起來。

霧之守護者瑪蒙說:“魔女眼睛的構造和我們不一樣,而且相對於外表而言,應該是更注重靈魂的形狀。畢竟是以靈魂而食的物種啊。”

“該說‘真不愧是魔女嗎?’連這都來看出來。”身為瓦利亞嵐之守護者的貝爾“嘻嘻”出聲,“那麼——”

xanxus打斷了貝爾的話:“然後呢,你要怎麼做呢,芙里爾?”

他這個時候反倒不稱呼芙里爾為垃圾了,二人對峙的場面讓芙里爾恍惚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十一年前的對峙現場,那也是她離開西西里之前,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

芙里爾不由得垂下了眼睫。

“是去告訴家光,讓他去證實,直接結束這次決鬥,將我剔除出十代目的候選人中?就像你十一年前做的那樣。”xanxus額前的黑髮也遮不住他裹挾着憤怒的眼神,“還是就此裝作什麼都沒看見,讓指環爭奪戰這麼繼續?”

“火焰與不死的魔女,這次你怎樣選擇?”

閉上眼睛,你就可以不看。

捂住耳朵,你就可以不聽。

將心鎖進珍藏的寶石盒裏,然後沉入海底,你就可以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就此好好地活下去。

你是這世上最棒的丑角。

睫毛微微抖動,她還是抬起頭直視對方那雙充滿了戾氣的雙眼,出聲詢問:“來這裏之前,侑子就讓我什麼都不準管,她說這是你一定要做出的選擇……但是xanxus,對你來說,現在正在做的事情,真的是你想要做的嗎?”

“侑子托我告訴你,‘血脈相連也好,有着怎樣的聯繫也好,你以外的其他人,都是別人。所以你得自己去考慮,自己去決定才行。對你來說,如果是必要的東西,即便體會到失去的沉重痛苦,也還是要繼續,那就是你的覺悟。’如果你做出了選擇,那我就不能插手,直至最終結果的到來。”

那是她在沒有成為魔女之前把握不住、在“降臨”以後仍然抓不住的親情。

你,xanxus,彭格列家族第九代的獨子,十代目的繼承人候選,我唯一的學生,你也要就這樣扔掉這樣東西嗎?

xanxus沉默了很久。

沉默到芙里爾以為自己勸動了對方、他要為自己做的事情後悔的時候,對方卻忽然拉扯出一個惡劣又囂張的笑容,邁開穿着黑色皮褲的長腿,帶着他的屬下們從她的身邊走過,一如當年對峙的最後,她從他身旁走過,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xanxus在她的身後嗤笑:“大垃圾,儘管去做好了,如果你做得到的話。說到底,這是彭格列家族的事情,這是我的事情,與你無關……你以為你是誰?少多管閑事了,垃圾。”

說到底,你和他相處的時間也不過是他人生的前二十六年中的短短三年而已,到今天為止也已經過去了十一年的歲月。

為了他所想擁有的一切,父子之情,師生之情,又算得了什麼?

更何況,這兩種東西,他得到的從來也都披着虛偽的皮囊。

芙里爾平靜地打開房間門,在關上門的那一瞬,彷彿被抽去了最後一口氣,順着房門緩緩滑落,坐在了地上。而一直躲在和服袖子裏的管狐則從她裸露的脖頸處鑽了出來,安撫似的蹭了蹭她的臉頰。

是她太傲慢了,以為魔女知道了名字,就掌握了對方靈魂的一部分;知道了生日,就掌握了對方的過去和未來。

但是一個人的前路,又怎麼會是這樣容易被窺探到呢?所謂的前路,是由不斷做下抉擇的瞬間拼湊而成。這就意味着,在未做出選擇之前,一個人的未來是無窮無盡的。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瞬息萬變的。

詩人歌頌生命的璀璨也正是因為其有限、僅有一次的綻放,錯過就不可能再回頭,做下抉擇就再難更改。

我以為我們見面的第一面,我就足夠了解你了,甚至比你了解你自己還要清楚你,因為我已經看見了你的過去,看到了你的未來。

只是唯獨忘記了當下。

她終於一步步地變成了當年遇見的那個魔女的模樣。

把自己整個人浸泡在放滿熱水的浴缸中,任由無處不在的水流進入她的鼻腔、耳朵,然後雙手繞過膝蓋下,低下頭,輕輕將下頜挨着膝蓋,將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水裏。好半天才在不斷的敲門聲中抬起頭來。

是reborn。

等她徑直站立再浴缸中,再不顧四溢的水從浴缸中走出,拿過放置在一旁的浴巾胡亂擦擦,就裹着浴巾走了出去,隨即就被變回原形的管狐撲了個滿懷。隨意裹在身上的浴巾也掉在了華貴的地毯上,把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的跳馬迪諾鬧了個大紅臉,再僵硬地偏過頭去,結結巴巴地說:“芙、芙里爾,我把管狐帶回來了。”

在雨之守護者的指環爭奪戰開始之前,跳馬迪諾就問了reborn她住的酒店地址找了過來,說是偷偷去看過場地,考量着可能會發生什麼萬一,打算讓部下偷偷潛入場地。保險起見,過來借用一下管狐。

“本來是考慮到山本和斯庫瓦羅對決會有危險,打算暗中救他出來,但是沒想到輸掉的會是斯庫瓦羅,那位二代劍帝。”被管狐掛在身上的芙里爾面不改色地走到放置了今天要穿的衣服的床邊,一邊換着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怎麼樣,找到他了嗎?”

“經過手術之後已經沒什麼大的問題了……只是還沒有醒來。”

“我記得,斯庫瓦羅是你在黑手黨學校里的同學吧?”

“嗯……但是我一直不清楚一直專註於磨鍊自己劍技的斯庫瓦羅被xanxus的哪點吸引……”

一個一個系好扣子的芙里爾垂下了雙眸,淡淡地說:“或許你可以等他醒來問問他。”

跳馬迪諾這次來只是為了歸還借去的管狐。

而恢復了原型的管狐,除非是擁有大量清澈的氣的地方,不然很難恢復原型。而和其他的妖怪不一樣,管狐作為神性很強的妖怪,是能夠被人類“看見”的。所以跳馬迪諾來借的時候,芙里爾就已經提醒過:“如果真的需要睦月幫忙,就請帶上網球袋,到時候讓變回了原型的睦月鑽進袋子裏,再帶給我。”

這個世界是不存在妖怪的。

就連咒靈的存在,也只有擁有咒力的人才能窺見。

而一旦“看見”,如果不是瀕臨死亡的那樣的緊要關頭,在平常時候看見,就非常容易像是打開潘多拉的魔盒那樣,再也關不上。

但是真的看到睦月恢復了原型扒着自己不放,又不放心把它一隻狐狸單獨扔在酒店裏。

芙里爾不由得嘆氣:“真是沒辦法。”

咬破自己右手食指的指腹,就着輕微的血量輕輕地點在管狐額前的符文上。於是管狐的身體騰空而起,周身都氤氳出淡黃色的光暈,而後倏然湧入芙里爾的眉間,最終在她的額前化為自己頭上符文的印記。[1]

我曾為你來到這世界千千萬萬次。

而今夜,我與你終於融在了一起。

芙里爾今晚將自己的紅色去長發編成辮搭在左肩,穿了件淡黃色中式盤扣的上衣和黑金色的提花緞面盤扣半身裙。

當她走進並盛中學的體育館時,正巧撞上沢田綱吉的霧靄守護者親吻他臉頰的那個瞬間,戲謔地吹了聲口哨,還出聲:“綱吉君的女生緣真的很好呢。”

結果讓滿臉通紅的沢田綱吉看起來更想找縫鑽進去了。

而抱着三叉戟站在一旁的庫洛姆卻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有些驚訝又有些恐懼地猛地把頭轉了回去。

芙里爾有些在意。

“那孩子的靈魂有什麼不對嗎?”reborn問。

到場的可樂尼洛也問:“瓦利亞的霧靄守護者你認識嗎,感覺有些熟悉。”

“……雖然我的視覺更偏向於看到靈魂一些,但是也不至於把我當雷達用吧?”生活不易,芙里爾嘆氣,“那孩子的靈魂很完整,也很純粹……話說你們挑選守護者都這麼注重靈魂的純粹程度的嗎?但是她的身體有些殘缺,造成她的靈魂既在此岸又在彼岸,有些危險。至於那個霧靄守護者,應該是你們的老熟人才對,不過做了一點拙劣的偽裝和掩飾。”

“但是奶嘴並沒有發亮。”

“……都說了是做了掩飾啊,你們關係不好嗎?都這樣了還不想打招呼。也對哦,你們現在是敵對關係。”

一個是彭格列暗殺部隊瓦利亞的霧靄守護者,一個是彭格列十代目候選人的家庭教師,還有一個是被委託過來做十幾日晴之守護者的家庭教師的。

“所以還是關係差到連招呼都不想打嗎?”

而這個時候的瑪蒙也因為庫洛姆的實力遠超他的預期,所以解開了一直鎖住與reborn還有可樂尼諾的奶嘴距離太近,而相互回應的奶嘴的鎖鏈。

那是號稱世上最強七人的彩虹之子中靈力最強的術士,毒蛇。

reborn選擇忽略掉她的垃圾話:“所以阿綱贏了指環爭奪戰,你能幫忙修復一下她的身體嗎?作為賭約的內容。”

“不能。不是作不作為賭約的問題,她的‘緣’與我無關……她的‘緣’來了。”

芙里爾口中的庫洛姆的“緣”是指前不久剛和沢田綱結他們交過手的六道骸,以至於山本武和獄寺隼人在他藉助庫洛姆的身體在這裏顯現后頗為戒備。

沢田綱吉甚至是因為感應到了什麼而雙手抱頭:“來了,那傢伙來了……六道骸來了。”

芙里爾先是“哇哦”了一聲,說了句“降臨”,隨即有些費解地看到反應過頭的沢田綱吉問:“這個就是綱吉君你真正的霧靄守護者嗎?所以你們的關係其實也不好?也對,前不久才剛打了一架吧?還是賭上性命的那種。不是說如果綱吉君贏了指環爭奪戰,還要把從復仇者監獄裏弄出來嗎?”

站得離他們遠遠的城島犬聞言就盯着芙里爾,問一旁的柿本千種:“這個女人剛剛說什麼什麼?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但是冷靜一點,犬。”柿本千種推了推眼鏡腿。

“嘁,說什麼大話呢。骸大人馬上就會從復仇者監獄出來了……那可是骸大人啊!”

是將他們從慘無人道的家族實驗室裏帶出來,從復仇者的鎖鏈下保護下來的六道骸啊。

沢田綱吉不自在地撓了撓頭:“關係不是不好……當然說好也有些牽強,只是……”

該怎麼解釋呢?他在六道骸記憶中窺見的那觸目驚心的一角。

她會覺得我在說謊嗎?

還是說會覺得我在為他開脫呢?

“我能看到哦,綱吉君。”芙里爾的橘色眼睛在如白晝的體育館裏比太陽還璀璨,那是她在用魔女的力量去看見六道骸的過去,“知道名字,我就能掌握他靈魂的一部分。”

那是魔女最愛的靈魂。

孤獨擁抱着他,死亡纏繞着他,瘋狂壓迫着他。

他站在懸崖的邊緣,被人群隔絕着。

他處於崩塌但並未崩塌的邊界。

就像她一樣。

悲劇的最高境界就是所有人都情有可原,但並不是所有的情有可原都值得原諒。

這也包括她。

她知道的,最後的死亡,真正的消亡一直在等待她;而她同樣也期待着那一天。

芙里爾做出結論:“綱吉君,你可以換條件的,在指環爭奪戰的最終結果出來之前。後悔不是什麼值得羞愧的事情。”

“六道骸他確實做了很多我不認同的事情……”沢田綱吉連忙擺手,“但是他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

“但是六道骸君對黑手黨做的錯事也沒辦法抵消掉吧?不幸的人做什麼都是被允許的嗎?”

幸福的人大都一樣,而不幸的人各不相同。

不管犯下什麼樣的事情,都可以原諒嗎?

“過去的事情也沒辦法改變了吧,重要的是未來做什麼,不是嗎?啊,我不是想要指教芙里爾什麼,只是……造成六道骸不幸的是黑手黨。我覺得應該給六道骸這樣一個機會,一個自我救贖的機會。蘭奇亞他雖然也因為六道骸附身而做下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他和自己和解了,希望盡自己所能地去為之前犯下的錯誤彌補些什麼。未來會是什麼樣應該是由自己去創造的,不應該止步不前。”

六道骸出現后,場上的形式逐漸明朗,reborn黝黑的眼睛裏也帶着對自己學生剛才那番話的讚賞:“聽到了嗎,芙里爾,活在世上總是要向前看的。六道骸會是這個廢柴的霧之守護者,他會約束好六道骸的。”

“reborn你又在說這種奇怪的話了,我才不想做彭格列的第十代目呢。”

活在世上總要向前看?

那死去的人呢,已經死去了的人應該做些什麼呢?

留在這裏的是一具燃燒了過往的枯骨,但是過去的罪惡仍然如影隨形着。

沒有人能夠拋下這一切的。

瑪蒙最終敵不過有輪迴之眼的六道骸,在被後者的幻術撕碎前逃跑了。

而在六道骸說出“那個彩虹之子早酒預留了逃跑的力量”之後,xanxus的面色顯然不快。

霧靄守護者的決鬥最終以六道骸的勝利結束。

但是在解除幻術后,精疲力竭的庫洛姆倒在地上,reborn又對心有不忍的沢田綱吉說:“可別太同情那傢伙,就算是指環爭奪戰勝利之後把他從復仇者監獄弄出來,也要好好約束好他。”

“但是……”

“別忘記他做過的事情。”

情有可原是真的,但是做過的事情也是真的。

被附身而失去一切的蘭奇亞。

被六道骸殺死的那些黑手黨里,有不無辜的做非法人體實驗的,也有好心收留他而慘遭屠戮的。

還有被附身過的同伴們和差點就被附身的自己。

但是擁有澄澈如大空雙眼的男孩溫柔而堅定,他皺着眉說:“就算有一天我那無聊的天真會害死我,但是我也不想放棄相信一個想要改過的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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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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