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朵紫陽花

第十六朵紫陽花

作為魔女,芙里爾是不需要睡眠的。

人類需要睡眠是因為,睡眠會在夜間修復、更換並重新生成在白日裏被消耗掉的精力,而魔女本身就不存在“精力”這種說法。

車輪戰是殺不死一個魔女的。

但如果是因為無聊而自我選擇沉睡,這在原則上是可以的。

畢竟,說到底,那可是魔女啊。

就像遊戲裏的人物屬性面板一樣,成為魔女的那一刻,所有的數值都已經被固定下來。

體術值的高與低,魔力的多與寡、強與弱,從成為魔女的那一刻起,她擁有的這具身體就已經被設定成這樣了。

除了作為主食的靈魂,以及作為零食的一切自靈魂深處產生的情緒和感情外,魔女並不需要其他。

就連一直不與人類做交易也沒關係。

畢竟這樣做,除了會讓自身一直處於即將關機但是仍然待機的狀態,給自己的精神狀態造成額外的負擔外,對他人都沒有任何影響。

就好像是幸福與不幸一樣。

要想獲得幸福,就必須付出與之相當的努力,也就是所謂的代價。為了獲得幸福,就必須承擔同等分量的不幸作為代價,為了幸福而不得不忍受不幸。

這樣,平衡才不會崩潰。

因此,想要獲得足夠的力量,所以年齡剛有兩位數的女孩,付出生命的代價,以及再也回不去的曾經、再也到達不了的曾經幻想過的平凡的未來。

而現在,為了盡量避免與他人進行交易、將魔女的身份更深入地刻在不再滾燙的血液中,芙里爾選擇用睡眠作為代價,換取自己在大部分時間只食用人類產生的感情和情緒的情況下仍然擁有力量。

但是雲之守護者一戰後,芙里爾卻罕見地睡著了。

她本來盤腿坐在酒店柔軟的大床上消化今天被揭開的真相的一角,倒推整個事件的經過,甚至是她耿耿於懷的八年前發生的那場彭格列家族史上最大的叛變。

那件她至今都沒有想明白到底為什麼會發生的叛變。

於是她做了一場夢。

在夢裏,她夢見了十一歲的五條悟。

夢裏的五條悟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子上,而桌子對面是五條家的家主。

五條悟看起來長大了很多——確實,比起她離開時,剛剛度過最後一次三五七節還沒有滿五歲的小蘿蔔頭,他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半大個成人了。

如果不是出生在五條這樣的咒術名門,他或許馬上就要面臨人生包括幼稚園在內的第二次升學吧?

如果真的去學校上學,他一定會是學校里讓老師頭疼、但是同齡人十分艷羨的存在吧?

雖然總是用“不按時睡覺就會長不高”來嚇唬他,但是芙里爾知道他未來一定會長得很高,然後他就能夠用那雙與生俱來的漂亮眼睛睥睨除他之外的所有人;他也會長得很好看,畢竟是被“狐狸愛美人”這樣傳聞中的管狐偏愛長大的孩子呢。

性格呢?

雖然是出生就被家裏人當作神稚子一樣地供奉起來,但是卻出乎意料地沒有養成動輒打人罵人的壞脾氣。就算有些橫行霸道、任性在裏面,但是總愛抱着人撒嬌。總的說來,稱得上是討人喜歡的非典型的孩子。

如果真的和同齡人一起讀書上學,就算是去咒術界培養咒術師的高專上學,也一定會非常討人喜歡的吧?

粗略地算下來,他們馬上就分別六年了。

會有再見面的那一天嗎?

再次見面的時候,應該說些什麼呢?

他還會記得我嗎?

“悟君,怎麼了?”

“好無聊啊。”

“要請其他咒術師家系的同齡人來家裏玩嗎?”

“嘁,才不要。要麼看到我連話都說不出來,要麼就只會說些讓人討厭的話。”

“那悟君想請什麼樣的人來家裏做客呢?”

“我想想……最好頭髮是紅色的,紅得像火焰一樣。還有眼睛要是橙色的。”

“……”

這樣的談話當然沒法繼續下去。很快,五條家主就離開了。

而一旁被迫圍觀了全程的芙里爾卻並未被任何人發現,她明明就站在他們身邊。

這難道不是我的夢嗎?

芙里爾想,就算是之前用不睡覺來交換即使不怎麼做交易獲取酬勞也能夠保持擁有最低限度的力量,但這也是她的夢吧?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所以她又在想念五條悟,並且潛意識裏也希望對方不僅記得自己,還在想念自己嗎?

這世界那麼大,有那麼多的人,有那麼的物,但是在夢裏,我只會看見你。

我們曾這樣朝夕相處。

看到有人頂着雪白的發色時,我會想起你;看到如同天空般蔚藍的眼睛時,我會想起你;看到和你擁有同樣純粹的靈魂時,我也會想起你。

我如何不想你?

但你又是獨一無二的。

白色的毛茸茸頭髮,她摸過,而且還被當事人打掉了摸頭的手。

那雙藍得像是雨過天晴后不帶任何雲彩的蔚藍天空的眼睛,她曾在那裏面窺見過自己的影子。

強大、美麗,沒有經過任何雕琢、裝飾,渾然天成的純粹靈魂。

對我來說,你是特別的,悟君。

那xanxus呢?

他也是特別的嗎?

*

指環爭奪戰的最後一場是擁有大空指環的xanxus與沢田綱吉的對決。

但切爾貝羅卻強制叫來了雙方所有的守護者,包括被固定在病床上的路斯利亞,連人帶床地一起搬了過來。

作為見證人的芙里爾難得一次沒有準時到場,反倒是在迪諾推着被手木倉舉着、坐在輪椅上的斯庫瓦羅進入觀眾席的時候才趕到現場。

“遲到得真久。”reborn說。

芙里爾回答:“久違地做了一個夢,想通了一些事情,但是需要去確認一下。”

“不過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結果不如意。”

芙里爾夢醒以後就去找了占卜師。

那是一位眉目慈祥的老太太。

占卜自己的事情是一項禁忌,不小心看到就另當別論了。

但是芙里爾從來都不關心自己的未來。

“我知道死亡總有一天會降臨在我身上,所以,還有什麼想知道的?”

或許是因為成為魔女的時候點滿了魔力值那一欄,芙里爾不僅體術超級差,占卜的能力也不怎麼樣。而且因為“一個世界只能存在一位魔女”的規則,芙里爾的預知夢能力被最大限度地壓榨殆盡。

雖然擁有的那雙眼睛能夠在一定的程度上彌補這些不足,但是真到了想要知道別人未來的那一天,仍有些捉襟見拙。

畢竟,所謂人類,那可是擁有無限可能的物種啊。即使是在某一瞬間做出的不同選擇,都將通往截然不同的未來。

沢田綱吉的師兄,也就是reborn的第一個學生,跳馬迪諾,他和斯庫瓦羅曾經是黑手黨學校里的同學。

而現在,雖然互為家族盟友,但是在指環爭奪戰上,一個是瓦利亞的雨之守護者,一個是沢田綱吉的師兄、加百羅涅家族的首領。

多少年過去,你我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重逢的時候卻仍像是回到了少年時候。

芙里爾橙色的瞳孔映着大屏幕上打鬥的兩人,隨口道:“我沒想到你會把他帶到這裏來。”

歸還管狐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迪諾救下了斯庫瓦羅,但是對於迪諾會將斯庫瓦羅帶到現場,芙里爾還是表現出了詫異,隨即又問:“問出什麼來了嗎?”

“沒有,他什麼都不肯說,所以想着把他帶到這裏來,或許他會說些什麼。”

“是這樣啊……不過我也有事情想要問斯庫瓦羅。”

“嘁,魔女。”斯庫瓦羅壓低了聲音,“別指望我會老老實實地回答你。”

斯庫瓦羅是在1989年的一次黑手黨的聚會上遇見的xanxus。

雖然被委任為瓦利亞的下一任首領,但是那個時候的他還是迪諾記憶里那個只專註於磨鍊自己劍技的斯庫瓦羅。

是那次聚會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起來。

他遇見了剛被魔女拋棄不久的xanxus。

那個曾經有着一位魔女作為家庭教師的男孩,他那雙猩紅暴戾的眼睛裏充斥着憤怒。

對他的父親,對他的老師,對所有阻礙他得到他所渴望的一切的人。

只一眼,斯庫瓦羅就明白他打不過對方。

同時也下定了決心,要跟隨對方的憤怒。

那份憤怒,將讓他們的野心成真。

“xanxus為什麼要叛變?”芙里爾認真地看着大屏幕上正放着的,她的語氣淡然,仿若隨口一問,“按理說,他是第九代的親子,才能出色,得到了所有高層的支持。彭格列家族遲早都是他的。”

在搖籃事件之前,彭格列的下任首領候選人一共有五位。

除開年紀最小、遠在日本的沢田綱吉,另外四位都有足夠的才能擔當首領,更何況,得到除第九代和門外顧問以外所有高層支持的只有xanxus。

這也是芙里爾一直想不通的事情。

除掉在意大利的另外三位候選人還能稱得上是為自己得到首領之位排除其他阻礙,那麼八年前的搖籃事件呢?

讓彭格列家族付出了慘重代價,想將身為父親的第九代拉下首領之位的那場叛變呢?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這一點。”

直到侑子狀似無意的隨口一句“沒有血脈關係的兩人”。

五條悟出生就擁有六眼,所以被五條家奉若神稚子。

即便是任性了些,對五條家而言也並無任何不妥,這一點在覺醒了無下限的術式后更加明顯。

但是xanxus,如果不是身為第九代的親子,只是養子呢?

他還會擁有繼承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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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六眼當三年保鏢后我被辭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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