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發表
這次的案子對陸小鳳來說並不能用友好來形容。
站在陸小鳳身邊的花滿樓抬手按了下陸小鳳的肩膀,輕輕嘆了口氣。
陸小鳳早在之前繡花大盜案子的時候,就被傅回鶴提醒過,他身邊的紅顏知己薛冰就是紅鞋子組織中的一員,而這一次的平南王謀逆,不僅僅葉孤城參與了,紅鞋子也同樣牽扯其中。
因為皇帝的密旨,錦衣衛與御林軍對陸小鳳的行動作為都開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無傷大雅的時候還會配合陸小鳳。
就在昨晚,在葉孤城醒來的第三天,陸小鳳抵達京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說服看管葉孤城院子的護衛撤去一些人手,刻意露出了一些漏洞。
或許是葉孤城知道的實在是太多,也或許葉孤城的死亡對幕後之人最為有利,刺殺的人甚至等不到觀察兩日,當晚便潛入了葉孤城的房間,沾滿了毒藥的匕首直直刺向床榻上的人。
而那柄被兩根手指死死夾住,床上的陸小鳳即使在黑暗中,一眼認出了來刺殺葉孤城的人是誰。
那雙俏皮嗔怒的鳳眼中此時滿是陰狠殺機,而就在發現床上之人是陸小鳳之後,她的眼睛裏頓時充滿了恐慌和忐忑,最終化為盈盈淚水。
——薛冰。
陸小鳳靜靜望着她,不發一言,薛冰的手鬆開緊緊握着的匕首,慌亂間後退了一步。
院子外傳來混亂的聲音,御林軍已經將院落再度團團圍住。
外間傳來一聲吃痛的嬌喝聲,薛冰認出那是歐陽情的聲音。
陸小鳳也同樣聽了出來。
歐陽情……歐陽情。
陸小鳳是個隨風漂泊的浪子,有過許多的紅顏知己。
薛冰是,歐陽倩亦然。
“她也是紅鞋子的人。”他的語氣肯定,聲音辨別不出情緒。
薛冰聽到陸小鳳第一句話開口問的是歐陽情,柳眉一厲,抬手扯掉遮面的黑巾,下唇早已被她咬出了血痕,哀怨而幽恨道:“你就只想問歐陽情嗎?”
陸小鳳翻身下床,鬆開手指,匕首咣當一聲落地,薛冰眼尖地看到陸小鳳的手指間竟然被劃出了一條血痕,眼睛瞠大,慌忙撲向陸小鳳,連聲道:“你怎麼會擋不住我的匕首?那上面塗了劇毒的!!怎麼會,怎麼辦?我們快去找大夫!你不是認識西門吹雪嗎,西門吹雪可以解毒的……對,他一定可以……”
陸小鳳抬手碰了碰薛冰的長發,低聲道:“傻姑娘,我不會中毒的。”
薛冰只覺得後頸一痛,在即將陷入昏迷之前,她聽到陸小鳳輕聲說:“就算躺在床上的是葉孤城,他已然醒來,你又怎麼可能刺殺得了他?那人從一開始便是送你們來警告我罷了。”
驟然間,薛冰忽然什麼都懂了,她的手艱難抓向陸小鳳的袖子,張口想要說出宮九的名字,卻最終身體一軟,倒進了陸小鳳懷中。
薛冰和歐陽情最終被錦衣衛扣下,但陸小鳳並沒有阻止。
因為他知道,只要他能解決這次的事情,不論是薛冰還是歐陽情,在當今陛下看來都只能算是無傷大雅的小人物。
陛下真正在意的,是平南王府,是那個一開始死於火災卻屍骨失蹤的平南王世子,是真正在背後謀划這一切的人。
陸小鳳輕聲問花滿樓:“歐陽情她……也會武嗎?”
花滿樓搖了搖頭,只道:“她用香的本領很好。”
她與薛冰應當是一人負責迷暈外間守衛,一人負責潛入暗殺。
但偏偏今日與陸小鳳一起來的人,是花滿樓。
“這樣啊……
”陸小鳳笑了下,表情卻比哭還要難過三分。
“葉城主不在此處?”花滿樓問道。
陸小鳳答:“就在隔壁,想必也已經全都看見了。”
而現在,就是他們要去同葉孤城談一談的時機了。
另一邊,就在隔壁院子火光熱鬧的時候,披着厚實大氅站在窗邊的葉孤城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外間火把的光與房間內燭火的光搖曳着投下陰影在他身上,背影在地上被拉長成孤寂的一線,直直沒入黑暗。
“葉城主看起來像是下了很艱難的決定。”
一道聲音自身後響起,葉孤城心下一凜,猛然轉身。
白髮的男人坐在屋內的太師椅間,神色淡淡,手指托着一桿青玉色的細煙斗,裊裊的霧氣正從煙斗中輕緩而出,虛虛籠罩在他的身周。
葉孤城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但是惹眼的發色與這桿煙斗卻足以讓他猜出面前這人是誰。
他站在窗前,始終與傅回鶴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聲音平靜:“傅先生。”
葉孤城定定凝視傅回鶴良久,縱然因為重傷未愈顯得唇色蒼白,但挺直的脊背和面對未知的泰然,昭顯出他絕不低頭,絕不肯為人陪襯的高傲與自持。
傅回鶴慢條斯理地側首抽煙,面上帶着微微的笑意:“葉城主何必如此緊張?隔壁還要再熱鬧一陣,不如你我二人坐下來,簡短聊上一聊,如何?”
清淡的煙霧逐漸籠罩在房間內,葉孤城避無可避,在被那煙霧包裹其中的瞬間僵硬了身體,卻又很快從體內減輕的沉痾疼痛中明白過來傅回鶴在做什麼。
不過短短几個呼吸的時間,葉孤城原本被玉羅剎當胸一掌打出的內傷便已然好得七七八八,呼吸脈搏都前所未有的順暢服帖。
葉孤城的眸中浮現出複雜,他終於抬步走過來,在傅回鶴身側落座,兩人中間隔着一方桌案,唯有側首才能捕捉到對方面上絲絲縷縷的變化。
“傅先生與花七公子私交甚篤,自然也對花家有愛屋及烏之意。平南王雖因花家拒絕招攬而心下不滿,多次插手攔截花家貨物,在朝堂之上也或有針對。但葉某所求所為與花家無關,傅先生此舉相助葉某得不到更多的利益。”
葉孤城是個聰明人,他知道宮九在針對傅先生,但他同樣也知道,像是傅先生這樣一個擁有如此手段,在此之前根本不屑參與紅塵的人物,此時入局,只可能是為了花七公子,為了花家。
葉孤城並非朝廷之人,但他身為前朝後裔,自幼接受的教育訓練並非簡單的江湖勢力之主,關於朝局關於權勢,他看得到,也看得懂,同樣……也的確曾插手一二。
“葉城主誤會。”傅回鶴並不着急,頗有耐心道,“在下今日前來,所圖並非紅塵雜事。”
葉孤城皺了下眉。
這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給予,這位傅先生一出手便治好了他的內傷,此時所求又並非與花家有關,那隻能證明他想要的東西要更難得,更沉重。
傅回鶴輕靠椅背,散漫側首,笑道:“不知葉城主是想要成為天下之主,還是只想求南海白雲城一城安危?”
“前者如何,”葉孤城也側首,與傅回鶴四目相對,“後者,又如何?”
傅回鶴微微一笑,抬手間煙霧凝聚,一張素白的請柬被他的指尖點在桌面之上,朝着葉孤城的方向推去:“不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在下都能幫得到葉城主。”
“端看葉城主肯不肯付出一些代價,來換取想要的東西。”
葉孤城的臉色變了變,良久,他冷冷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
”傅回鶴收回手,輕輕慢慢地回答,“不過是一介商人罷了。”
“葉城主,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傅回鶴的聲音漸漸飄忽,身形也越來越淡,最終在一片煙霧中消失在原地,“離斷齋,隨時恭候葉城主光臨。”
只留下原地空無一人毫無痕迹的太師椅。
葉孤城的視線久久停留在桌面上的請柬上,在耳邊捕捉到外間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后,抬手將請柬收回了袖中。
敲門聲傳來,在葉孤城的應允後來人推門而進,赫然便是陸小鳳。
葉孤城的視線卻掠過陸小鳳,落在了他身後的花滿樓身上。
花滿樓聞到房間中殘留的,只有他能嗅到的蓮花香氣,縱然極輕極淡,但無疑彰顯出某人已經來到京城卻未曾來尋他。
花滿樓懲罰似地捏了捏袖中裹着花苞的小蓮葉。
小蓮葉一抖,下一瞬,一道微涼的身軀貼在花滿樓身後,耳邊也傳來低低的笑聲。
花滿樓的脊背一僵,眸中掠過幾分愕然。
——他竟然沒走?
幾步遠的地方,陸小鳳與葉孤城一言一語的相互試探。
房門邊,隱去身形的傅回鶴卻施施然環着花滿樓的腰,在他臉頰處留下輕輕柔柔的一吻。
傅回鶴冰冷的唇瓣緩緩慢慢地滑過花滿樓的臉頰,最終停在花滿樓染上紅暈的耳廓處,輕聲淺笑。
***
正月十四,上元節前夕,京城。
朝廷與百姓開始一一懸燈結綵,外城的街道上熱鬧非凡,眾多節目爭相預演,為即將到來的上元節做試燈準備。
大內之中卻是守備森嚴,內城之中時而可見行色匆匆神情各異的江湖人,不少人憑藉著手中緞帶成功進入大內,也有不少存着渾水摸魚心思的人被阻攔在外。
然而……
大內總管魏子云冷着臉攔住想要進門的陸小鳳與花滿樓:“陸小鳳!你還敢來?”
陸小鳳一臉苦笑地抬手摸着自己的小鬍子。
他手中原本需要發放的緞帶只有五條,但現在憑藉著緞帶進入皇宮大內的,遠遠不止五人之數。
“但你總要相信,我和花滿樓手中的緞帶,的確是那五條中的兩條。”陸小鳳一攤手,聳了聳肩。
“那些緞帶都是一模一樣的真品!”魏子云表情難看,壓低聲音質問。
花滿樓輕笑道:“是啊,既是宮中真品,又為何會流落在外呢?”
魏子云一頓。
陸小鳳嘆了口氣:“雖然我沒能阻止緞帶的滿天飛,但你若是再不放我進去,之後的事恐怕就沒人會來阻止了。”
魏子云牙根緊咬,冷哼了一聲,讓開身讓兩人進去。
兩人走了一陣,在太和殿門前的玉橋處站定,陸小鳳看着太和殿下等候着的熟悉面孔,抬手再度摸了摸自己的小鬍子。
他不由感嘆:“哎呀呀,七童,這可真是叫我有些頭疼了。”
花滿樓此前雙目失明,並沒有一眼認出這些人是誰,但這些人無一不是武林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的兵器打扮,也實在很好推敲。
花滿樓拍拍陸小鳳的手臂,微笑道:“可你是陸小鳳。”
總會遇見一次比一次棘手的麻煩,但卻每一次都能解決麻煩,瀟洒江湖的陸小鳳。
時辰已近黃昏,霞色漫天。
月亮升起之後,便是兩大劍客決戰之時。
陸小鳳注視着太和殿的殿頂,也笑了:“也對,我可是陸小鳳。”
……
正月十四,葉孤城與西門吹雪決戰紫禁之巔,然一劍之後,陸小鳳揭穿比劍之人並非葉孤城,而是他人喬裝易容。
待到陸小鳳等人趕到皇帝所在的南書房后,葉孤城的面前站着兩個同樣身着龍袍,長相近乎一模一樣的少年天子,只不過一個眉眼溫和,一個眼中滿是得意陰鷙。
原本死在火災中的平南王世子,竟然長着一張與當今天子一模一樣的面容。
好一招偷天換日!
乍看直白地可笑,可卻的確有着實現的可能。
一旦實現,皇帝已死,坐在皇位上的平南王世子亦有皇室血脈,又有哪些大臣敢冒抄家滅族的大不韙罪名出面質疑?
陸小鳳夾住了葉孤城意欲刺殺帝王的劍,同樣粉碎了平南王府意圖偷天換日的陰謀。
少年皇帝看向面色平靜的葉孤城,忽而一笑:“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賊?”葉孤城冷冷淡淡地轉身,朝着殿外走去,“勝者為王,敗者為賊罷了。”
“陛下?!”魏子云眼見葉孤城朝着殿外走去,臉上一驚。
皇帝慢聲道:“前朝餘孽假扮南海白雲城主,意欲挑起中原與海外爭端間隙,其心可誅。今日到場觀戰者皆有勾結亂黨之嫌,着御林軍派兵圍宮,決戰之後不得放任何人離宮。”
葉孤城的背影一頓,沒有回頭,而是朝着月亮升起的地方腳尖一點,飛身掠出。
殿內眾侍衛得令:“是!”
陸小鳳在旁邊聽得滿頭霧水,不明白皇帝為何明明知道葉孤城便是前朝後裔,卻為何重重拿起又輕輕放下,但對他而言,顯然是迫在眉睫的決戰更為要緊。
葉孤城方才離開的眼神陸小鳳看得清清楚楚,這場決戰,與其說是決戰,不如說是葉孤城決意赴死。
更何況,在於葉孤城相談之後,陸小鳳這才知道為什麼葉孤城會趟入這趟渾水——這其中還有宮九以南海白雲城百姓威脅葉孤城妥協的內情。
於情於理,都應有寬容一二的可能。
他連忙上前一步,行禮開口:“陛下——”
皇帝抬手制止了陸小鳳的話,轉過身再度在御案之後坐下,顯然是不欲再聽陸小鳳多言。
待到幾人退出南書房,皇帝手中的御筆一頓,放到一邊后看向旁邊晃動的燭火,微微嘆息。
皇帝那句話本意並非調侃,而是招攬。
葉孤城身為前朝後裔,參與謀反,本就是大罪,他也可以憑藉十步殺一人的武藝強行刺殺皇帝,但他沒有,而是選擇了以葉孤城的身份赴死。
皇帝明白了他的選擇,那麼葉孤城作為前朝後裔赴死,換來的,便是皇帝對南海白雲城的網開一面。
自此,前朝後裔絕後,南海便只是朝廷的海域,白雲城只是江湖的白雲城。
“如此人才,卻不肯為朕所用,可惜。”
少年皇帝親政不過兩年,手中可用之人實在太少,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他似是想起什麼,側首問道:“太平王世子那邊如何了?”
暗衛自陰影中無聲落下,單膝跪地:“回聖上,首領帶人將太平王世子攔在了京郊之外,尚未有消息傳回。”
“嗯。”
皇帝手指微動,暗衛無聲退回陰影。
少年帝王站起身走到雕花窗邊,遠目眺望夜幕中的燈籠片片。
他想到了花家。
一個一品權臣,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到底過盛了些。
若非別無選擇,他也不想在此時便與花家產生間隙。
按
照暗衛遞上來的摺子,太平王世子因為當年太平王妃之死遷怒怨恨太平王已久?
若是太平王世子接任錦衣衛指揮使之位,非但不會與太平王勾結,反倒是可以敲山震虎,威懾一番最後剩下的這位兵權在握的太平王叔。
皇帝束手而立,微微勾唇,眼中只看得到紅磚琉璃瓦的威嚴,看得到朝局勢力是否相互制衡,看得到宮牆之外的百姓是否安居樂業。
只希望這位早早離開京城的表哥,多少能好騙一些罷。
***
時辰過去了太久,月亮已經沉下太和殿飛檐。
但太和殿周圍屋脊之上卻立着許多人,他們靜靜等待着,注視着。
就連不遠處的琉璃瓦上,也盤膝坐下一個面容平凡,身着錦衣的中年男人。
這是一張極其普通陌生的臉,但陸小鳳卻從這人身上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與危險感。
他只可能是一個人——西方魔教教主玉羅剎。
但陸小鳳舉目四望,卻沒能找到本該來欣賞這一切的宮九。
這並不應當。
宮九是個極其自負的人,他一手策劃了這一切,站在平南王府的背後攪動風雲,不論成與不成,他怎麼不會想來看看最終的結果。
月色慘白,劍光蒼涼。
決戰到了時辰的時候,是沒有人能阻止的。
西門吹雪渴望這場決戰已久,而葉孤城需要一個死在全天下人眼中的契機。
陸小鳳在看到葉孤城刺向西門吹雪咽喉的劍鋒偏移之後,不忍側過了頭。
冰冷的劍鋒刺入葉孤城左胸,劍尖自背部刺出,這一劍,便是大羅神仙也難以救回。
葉孤城甚至能夠感覺到冰冷的劍身穿心而過的戰慄感,他一生與劍為伴,卻在離劍最近的這一刻,感覺到了一種茫然,一種恐懼。
生命在此終結的恐懼,所有的執着,所有的責任,在死亡面前似乎都變得輕飄飄起來。
葉孤城反手握住西門吹雪的劍身,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劍身從自己的胸膛之中緩緩拔|出,抬眸看向西門吹雪眼神中多了一絲感激和歉疚。
他終究負了這一場劍客之約,成全了自己對南海白雲城的責任。
葉孤城在心中嘆息。
他本以為他會想到很多,年幼時父母的教導,白雲城的點點滴滴,甚至是唯一能稱為朋友的陸小鳳……
但都沒有。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一方請柬。
帶着無窮的誘惑與呼喚,似乎有什麼重若千鈞的東西在急切地呼喚着他。
那日傅先生所說的……
在最後的瞬間,葉孤城的唇動了動,說出三個字來。
“離……斷……齋?”
濃郁的霧氣憑空而出,將葉孤城倒下的身軀托起包裹其中,伸手去接葉孤城的西門吹雪眸子驟然緊縮,手卻下意識握緊了劍柄。
明月被雲霧遮蔽,星光也暗淡下去。
遠處東方的天際剛剛亮起一抹曙光,就在那天地交於一線的地方,驟然間光芒大盛,濃郁的裊裊靈霧彌散開來。
一隻雪白的巨獸踏雲而來,足下晶瑩的冷火繚繞,長尾在空中染上月色,每一根毛髮都散發著危險的光。
霜白色長發的男子側坐其上,雙腿交疊,一隻手搭在那巨獸耳間隨意把玩,另一隻手托着桿青玉煙斗,似是注意到眾人投來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漠然一瞥,側首吐出清冷縹緲的煙。
認出此人身份的人皆齊齊看向陸小鳳身邊的花滿樓,花滿樓卻只是
含笑站在原地,抬頭欣賞這一幕謫仙踏月的難得美景。
陸小鳳自牙縫擠出低語:“你家這位祖宗這是搞什麼?”
“什麼?”花滿樓無辜側首,笑容溫和。
陸小鳳:“……”
花滿樓見陸小鳳不繼續問了,轉而繼續看向傅回鶴,眼中異彩連連。
突然就覺得有些撐得慌的陸小鳳:“。”
爾書的腳步優雅而傲慢,它自半空一步一步拾級而下,在路過這些武林泰斗之時,眼中威懾的冷意與張嘴時尖利的獠牙,幾度讓這些位高權重的武林泰斗面色幾變。
“諸位晚好。”
傅回鶴禮貌點頭,環視眾人。
“傅某來接一位客人,順便……”
傅回鶴的視線劃過花滿樓,眼神流連間笑了笑,而後自白色的巨獸身上徐徐而下,於半空如履平地,直至走到西門吹雪對面的琉璃瓦上站定,抬眸看向對面的白衣劍客。
“來補上一筆交易。”
西門吹雪站直了身體,葉孤城的血自他的劍尖緩緩滴落。
他的眼中只剩
西門吹雪知道,這個男人擁有他從未見過的,世不輕出的劍。
人群之外,黑暗之中,一直冷眼旁觀的玉羅剎終於變了臉色。
傅回鶴手心一翻,青玉煙斗在繚繞的煙霧之中化作一支淡翠色竹枝,笑問對面眼神灼灼的西門吹雪:“有兩位客人在傅某處做了交易,一人欠了西門莊主一場酣暢淋漓生死度外的比劍,而另一人——”
傅回鶴的目光掠過西門吹雪肩頭,看向面色冰冷眼中怒火大盛的玉羅剎,輕輕一笑。
“此前承惠令尊二百五十兩黃金,傅某之後想起,頗覺受之有愧。”
“如此,西門莊主……”傅回鶴手中竹枝一壓,視線回到西門吹雪身上,語調輕緩,“可願生死不論,與我一戰?”
玉羅剎牙關緊咬,身周籠罩着濃烈的殺意。
他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在他配合宮九刻意報復傅回鶴之後,傅回鶴這麼長時間都未曾有過什麼反應。
因為這個人知道,比起什麼西方魔教,比起什麼名聲地位,玉羅剎走到如今已經沒有了這些弱點,他如今在乎的只剩下一個,他在這世間唯一血脈相連的親子——
西門吹雪。
傅回鶴說的清楚明白,陸小鳳之前也同西門吹雪說過傅回鶴與玉羅剎之間的間隙,傅回鶴此舉無異於在誅玉羅剎的心,是放在枱面上明晃晃的報復。
西門吹雪可會拒絕這份陽謀?
在場之人無不屏息以待。
但陸小鳳卻閉上眼,花滿樓輕輕一嘆,玉羅剎的雙拳之中已然滴落下血滴。
他們都了解西門吹雪,所以沒有人比他們更明白西門吹雪的選擇。
他的選擇只會有一個。
西門吹雪手中長劍一抖,殘留的血跡在月光下散落在琉璃瓦上。
白衣劍客的面色蒼白,眼神卻變得極亮,燃燒着為劍而生的靈魂。
“請。”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