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銀陸瑛14(抓蟲)
存銀難得沒因陸瑛的話而臉紅慌張,他還找回了平時的機靈勁兒,仗着路上燈多亮堂,人多耳雜,認為陸瑛不會把他怎樣,還真就叫了聲“好哥哥”。
喊出口,發現沒他想像中難,存銀故意多喊了幾次。
他們從巷子裏出來后,是沿河岸走,這裏的行人比正街上少,不用人擠人的挨着。
存銀左右看看,見沒人注意他們,再次喊陸瑛:“好哥哥,你聽我這麼喊你,你什麼感覺?”
陸瑛側目看他,“感覺你膽子肥了。”
存銀從小到大的本性改不了,一旦在某方面佔上風,就容易得意,不會及時收斂。
他看陸瑛想收拾他,又礙於路上人多而不能收拾他的樣子,就忍不住笑。
笑一會兒,看陸瑛一眼,滿臉都是“終於輪到我笑你的”表情。
等他再開心一會兒,兩人也沿河走了好一段路,再到拐彎時,他們又要進巷子,往城區走。
存銀一個不注意,就被陸瑛擠着貼到了牆。
他受驚,本能的支棱了下,一抬頭看陸瑛離他特別近,立刻往後縮,呼吸都屏住了。
陸瑛兩手還拿着東西,右手舉着兔子燈,用手肘碰存銀肩膀,迫使他背貼牆,整個人跟他面對面。
存銀太有經驗了,從前在家裏時,他得意過頭了,就會被哥嫂收拾。
現在看陸瑛這架勢,他反應過來后,半點兒不猶豫,開口就是“我錯了”。
說得很順溜:“我不該笑話你的,我以後不會了。”
可惜認錯態度好,也沒得到陸教官的原諒。
存銀被他盯着,看他一寸寸的靠近,呼吸越來越緊。
明明陸瑛沒伸手伸腿攔着他,他也跟被禁錮了一樣,完全沒辦法躲開。
他想到了上回見面,陸瑛說想親他。
不知道現在是不是要真行動,只感覺嘈雜熱鬧的節日氣氛都在消退,兩耳朵里塞滿了他壓不住的如鼓心跳。
還分神去想要是陸瑛真的親他,他要怎麼做,推不推開,事後怎麼講。
最後被耳朵邊的一句“你嚇到了”喊回神。
存銀眼睛睜大,顯得圓,有沒被嚇到,一眼就看出來了。
可他有祖傳的嘴硬技能,嘴巴先說了“沒有”,腦袋才跟着點頭。
陸瑛退開一步,面上笑意藏不住。
存銀就說他壞。
這麼大了,還不是玩遊戲,都不會讓讓他。
他再跟陸瑛往望月樓走時,都不挽着他胳膊了,就跟在旁邊,嘀嘀咕咕的譴責他。
心裏有很強的直覺,陸瑛現在不會親他,至少不會在外面親,但也不敢繼續挑釁了。
餘下的一點言語,就軟乎乎的落人心間,帶出一陣癢意,從內里瓦解防線,沒強勢提要求,也只有一個順着他意思的念頭。
陸瑛說他懂了。
存銀問他懂什麼了。
陸瑛側目看他,似在斟酌用詞,挑半天,選了一句:“你在撒嬌。”
存銀差點就被他氣走了!
去望月樓要經過幾條主街,再往路上走,陸瑛就把兔子燈給存銀,把他護身前,穩穩噹噹跟隨人流慢步前進,旁邊的人都擠不到他。
路上很熱鬧,有些店家的燈謎被拆后也不拿下來,就在燈下吊著一條條的紅紙,數量多了,也極好看。
還有人舉着魚燈和小龍燈,三五組隊,但凡他們經過的地兒,旁人擠成堆都要讓一讓。
存銀想問為什麼,聽這邊人都在扯着嗓子喊話,便藏着問題不問了。
他們待會兒還要拐彎兒,現在走在靠邊的路,沿街還能看見些小型的表演。
比如提線人偶、皮影戲,還有吹糖人,也有人在畫面具賣,流水似的來人走人。
存銀會畫畫后,對這類活計注意得多。
他往前走幾步,還回頭看。
那畫師備下的面具是純白底,往上塗抹的畫,多數是幾筆勾勒一個意象,還有人寫字。
他這兩眼,人家都畫好好幾個了。
陸瑛低頭,湊近他耳邊問是不是想要。
存銀搖頭,“我就看看。”
兩人有身高差,存銀看陸瑛總要微微仰臉,他今天上了妝,不顯濃艷,沒脂粉氣,注重提氣色,在夜裏各色紅的橘的光線下,他臉蛋還是白白的。
唇色紅,眉毛黑,眼睛亮,看人一眼,雙眸會說話似的。
陸瑛會認一點唇語,這會兒沒注意,不知道存銀說了什麼,當他以為是麻煩,就回頭叫人買了兩個面具過來。
存銀收到的時候相當震驚,轉念一想,陸瑛應該帶了隨從或侍衛,就不奇怪了。
再往前擠啊擠的,到望月樓時,存銀又震驚了下。
京都很大,他來以後,還沒機會把各處都逛遍,很多地方只知其名,不知具體。
比如這望月樓,他以為就是像酒樓、綉樓一樣,至多是頂樓沒棚子,可以仰頭看天,結果這裏根本就不是樓,而是一處高台。
石頭做的底,看着像是直接在巨石上剷出了一塊平地,砌了台階,他們上去,就能到平台上。
這裏要安靜很多,有絲竹管弦聲,也有人低聲說笑,打眼一瞧,全都是用屏風隔開的位置。
陸瑛的朋友們早就過來了,都拖家帶口的,一家少說一個孩子。
存銀想着上回在莊子裏,也是叫他們過來陪玩,他沒過去見,這回親事定了,再跟陸瑛出來是光明正大的,就問陸瑛意思,看他要不要去見見人。
他就在陸瑛面前時常犯慫,緊張結巴,在外頭社交能力極好,跟群陌生人都能很快混熟,有人介紹,更不用多說。
陸瑛看他狀態不錯,到位置放好東西,稍微歇了會兒,就帶存銀去見他朋友。
這次不算是特地約的,望月樓年年就這麼些位置,達官貴人家幾十年如一日的佔着,他們能來,別人不能來,改天出去,就能氣死幾個來不了人,是吹噓的談資。
從前貪玩好動不上進的紈絝們,長大成家了,進取心沒長多少,奇怪的好勝心反而日漸增長。
在陸瑛面前還好,前幾次都被叫出去陪玩,這次見着了正主,又知道他倆已經定親確定了日子,對存銀很客氣,沒開口就調笑人。
存銀臉皮沒受到挑戰,本來是說一家家的去見,後來是一塊兒見的,撤了屏風后,地方還更大。
到要走時,他倆還被挽留,陸瑛更是被人說太護短了,“這也不怕生啊,就一起賞月唄,反正都是吃吃喝喝,也沒樂子瞧。”
沒樂子,也不跟他們群聊。
陸瑛牽着存銀走了。
到自己位置就開了食盒,把月餅、蛋糕還有桂花酒都擺出來。
存銀還有群聊過後的餘熱,順道把他想問的問題問了。
問魚燈和小龍燈有什麼說法,怎麼人人都讓。
陸瑛說年年都有人被這燈燒到頭髮的,大家怕才讓。
存銀抿抿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
他手上還捏着面具,當時在燈籠下照着的面具映着些許暖色,到這裏,就慘白慘白一個,看着滲人。
他反手倒扣,問陸瑛是不是有想畫的圖樣,“我回家給你畫,下次見面帶給你。”
陸瑛暫時沒有想畫的圖樣,看存銀這意思,也明白過來存銀當時不想要的。
他讓存銀等等,拿蛋糕去另兩桌那邊換了一壺冰糖雪梨水過來。
其他飲品都沾酒,存銀喝不得。
他們走來的,路上耽擱,又去見朋友寒暄,留給他們賞月的時間不多,對於望月樓這裏沒多少熱鬧節目可看就不在意了。
存銀喝水,拿了個月餅填肚子,對搖搖椅很感興趣——這裏賞月,居然坐搖椅。
跟靠椅差不多大小,下面做了弧形,坐上面就隨便搖。
靠背做得高,往後靠,還能半躺着看月亮。
陸瑛給他遞來一副望遠鏡,存銀也是頭一次用這個東西,新鮮感十足。
在平台靠邊的位置上,雖沒人擋風,但可以望見城內燈火,近距離一點的,還能看清人臉。
陸瑛說這東西看月亮不行,就能拿着看人了。
存銀立刻坐正,將望遠鏡的鏡頭轉向陸瑛。
還別說,看得怪清楚的。
陸瑛朝他伸手時,大手上的裂口傷疤都在存銀眼前放大。
他用手堵住了鏡頭,還讓存銀鬆手。
存銀鬆手,看他搗鼓了下,望遠鏡就一分為二,只能單眼看。
存銀拿了單邊的,繼續窩進搖椅里,挪着位置側躺着,眯起一隻眼,去看陸瑛。
陸瑛今天測試過他的膽量,對存銀今天的打扮一頓誇。
存銀一邊瞪他一邊忍不住笑,笑了會兒索性不憋着藏着了,他就是開心。
也不玩望遠鏡了,他跟陸瑛說早幾天的時候就在臉上塗抹過,不習慣,看着奇怪。
“今天我想着要晚上出來,不想被燈籠照着臉色發紅髮黃的,所以撲粉的時候,比前天略微厚一些,大哥沒看出來,大嫂說好看。”
晚飯時,有家人在,知道陸瑛不會明目張胆盯着他看,他表現還成,出來后,他有一陣不敢抬頭。
後來慢慢忘了,時不時想起來,也算了。
真聽見陸瑛誇他,他是很高興的。
他問陸瑛喜歡塗塗抹抹的小哥兒,還是喜歡清麗些的小哥兒,“你以前還給我送過脂粉。”
陸瑛從前都不懂喜歡,就看小哥兒小姐兒都愛俏,喜歡打扮,當時他記得存銀也喜歡打扮的,當然是送存銀喜歡的東西,沒道理給人送刀刀劍劍的。
還奇怪,“這現在不愛打扮了?”
存銀說以前是看別的小哥兒都往臉上塗抹,他就跟着學。
後來跟哥嫂出來,他手裏有銅板,自己會攢銀子,也愛買這些零碎物件。
“當時還沒跟你認識吧?難怪你說我愛打扮,我那一陣買的小玩意兒很多,除卻脂粉還有頭花頭繩——頭花我一次都沒戴過。”
再後來審美就慢慢有了偏向,起初他覺得長太高不好,後來覺得也不錯。
現在看見陸瑛,他就問陸瑛:“你有沒有發現我長高了很多?”
問完,他想起來他放在柜子裏一次都沒穿的銀灰披風,立刻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