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銀陸瑛13
這次信件寄出，要等上幾天才到中秋節。
存銀猶豫再三，還是把他晚上寫得臉熱的信一起塞進去了。
第一次表達喜歡的青澀害羞一直將他包裹，即使通過文字，也能看見他的緊張忐忑，但依然大膽的表現自己，希望能變得勇敢一些。
雖被說成狗，也在密密麻麻的回應里，感覺到了陸瑛傳遞過來的喜愛情緒，除卻不把他當小孩兒，也有對他的獨特欣賞。
存銀出了家門，被太陽晒晒，心裏積攢的酸澀情緒一掃而空，去街上買了做蛋糕和月餅的食材回來后，窩雲程身邊賴了好一會兒。
他挺想問問雲程，最開始跟他大哥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每天有許多亂七八糟的心事。
話到嘴邊，他又沒問，很聰明的自問自答，應該是的。
因為大哥去外地考試時，大嫂很擔心，兩人都互相牽挂。
存銀自己想明白了，這都是正常的，要是不喜歡，就沒這麼多令他無所適從的情緒，到去做月餅時，就有點樂在其中。
京都這裏天氣比府城要早涼下來。
在府城時，中秋節的時候還能穿單衣，過了中秋節，再熱個幾天，雨天換季。
京都這裏是熱着熱着就冷了，家裏開始準備冬衣，現在也要換上薄夾襖。
存銀初來乍到，對季節預估錯誤，還好裁縫跟綉娘們都是本地人，對此很清楚，老早就跟於掌柜說了，這次換季鋪貨的事宜，沒他在鋪子裏盯着，也都順利完成。
今年家裏多一個廚娘，加上存銀親自上手幫忙，總共三個人做，還提前了五天，預計多做一些，給親戚們也送去嘗嘗。
去年來時，從安家到鋪面，還有大哥考試，都受人幫助。考完后沒什麼大節氣，往來平常，這次中秋就說好好準備。
他們家家底薄，厚禮不能家家送，自己做點餡料新鮮的月餅，盡個心意就好。
餡料是存銀弄，今年做了紅棗、山楂、栗子，還有魚鬆餡兒，甜口咸口都有，其他味道的沒做，忙不過來。
他身上還有泡澡后余留的梅花香，小圓圓聞着味兒，愛在他腿邊挨着，仰頭看着他時，眼睛亮晶晶的。
存銀跟她說：“你下回洗澡時，也讓平枝姑姑給你用香露，泡得香噴噴的。”
圓圓就高興起來，說今天就要泡澡，鬆開存銀，出去找平枝姑姑。
存銀算着香露余量，這次不給圓圓熏帕子荷包，圓圓小，浴桶也小，勻不了多少，一瓶他們倆夠用。
晚上雲程說給他拿銀子再買點香露回來，存銀沒要，“容易壞，不要，手邊的用完，我還是用熏香好了。”
熏香也有貴的，香爐里染一點香片，看着跟燒銀子一樣，沒比這水做的香露省，勝在耐放，他買幾片香，能用一年多。
雲程就叫他把銀子收下，去買香片。
存銀還不想要，葉存山就接過塞他手裏了。
“也該打扮打扮了，從前還愛俏，現在什麼都不戴。”
存銀嫩臉一紅，小聲辯駁，“我有打扮的。”
就是不如從前明顯了。
得雲程提醒，葉存山隔天回來時，給存銀買了眉筆跟口脂，也買了點胭脂水粉。
存銀在這方面很有天賦，小時候沒誰教他，拿了東西就會用，不像雲程，有畫畫的底子，也看過化妝教程，用到自己臉上時，卻不能細看。
這麼多年沒塗抹，收了東西怕出門時用不好，當天就在哥嫂的催促里，先在家裏塗抹了一回。
他臉嫩，皮膚底子好，這麼多年過來，從不缺吃少穿，也沒受氣，面色白裏透紅。他不想浪費，粉撲得薄，腮紅也打得淺，眉毛是雲程給他修的，口脂略重了點。
他原本的唇色偏粉，用口脂后才有唇紅齒白的樣子。
就是看自己不順眼，感覺哪裏都怪怪的。
雲程說挺好看的，還叫葉存山跟着誇了幾句。
存銀不太確定，到晚飯後再看，果然順眼了許多。
雲程叫他中秋節白天就化好，到出門時顯得自然。
存銀想了想，他都要用香露泡澡了，多加一個也沒什麼，就答應了下來。
這次信件，是葉存山給他帶回來的，存銀覺着燙手，晚上洗漱完，都不敢坐書桌邊看，拿着信坐到床上，拆開前，那些消停了兩天雜亂思緒再次席捲而來。
他是一個很想得開，不會一直鑽牛角尖的人。
明白過來這都是正常的情緒，就從慌亂不安轉為了享受。
享受喜歡和思念一個人時的所有，酸澀的、甜蜜的，都是他該受着的。
陸瑛開頭跟他道歉，說本來昨天就該回信的。
存銀第一次這麼直白的袒露心事，陸瑛認為應該要快點給出回應，這樣存銀才能放下心，消除不安的思緒。
但提筆寫出來的東西，顯得倉促，就又往後挪了一天。
他讓存銀可以大膽一些，沒什麼不能說的。
陸瑛心思沒存銀細膩，想法沒那麼多變糾結，時隔很久，又說一次想帶存銀去看看雪山。
講了點槐城特有的地貌，說了終年不化的冰，橫在平原上的密林，冰川另一面的黃沙地。
對他而言，看見這些景象時，有分享的慾望，就是想念了。
一路回來，越往京都走，各處地方就越繁華。
他當時也沒多想，收集圖樣是順手的事，要說目的，也沒什麼目的，就覺着存銀會喜歡、需要這些東西。
那這個，應該是喜歡了。
最後跟存銀講，不是要拐他去槐城吃苦，也沒罵他是狗，讓他想點有情趣的事。
存銀腦子懵懵的。
他去哪裏懂情趣。
這兩封寫時全靠表達欲，過了那陣心情后只感到矯情尷尬的信，讓存銀想要冷靜兩天。
他給陸瑛說要忙着做月餅了，也會給陸家送去，家裏會留一些，讓陸瑛都嘗嘗喜歡什麼餡兒的，到時還能給他拿些吃。
最後想問的什麼叫情趣，存銀沒往上寫。
怕這兩天聊得過火，中秋節時他不敢見陸瑛。
十四這天，月餅清點過後，叫溫故知新出門送。
程家陸家得的月餅多，另外是杜家謝家，彭先生家裏也是他們手工做的月餅。
到葉存山房師座師，還有上司那邊，就外頭買的東西送。
廚房裏月餅清空，存銀就開始做蛋糕。
今天說了會跟陸瑛出去玩，中秋熱鬧，兩家也下了定，陸瑛可以上門，能一起吃塊蛋糕嘗嘗味兒。
按照他以前的習慣，中秋時，也會約上三五好友一起，有旁人在，存銀會自在一些。
所以蛋糕做得大，要是分不完，隔天還能帶去鋪子裏。
到這天，不用存銀守在廚房裏忙，準備工作做完，他就去泡澡。
看香露余量，他又留些給圓圓，出來晾乾頭髮后，就只等中秋。
蛋糕是到十五這天才往上抹奶油，這一步存銀來做。
上面用些水果切片凌亂擺着，做了個水果蛋糕的樣子。
到晚飯時，程家先有人過來給了生辰禮。
這是大舅舅叫人送來的，他年年都沒缺了雲程跟圓圓的生辰禮，各處周到。
陸家是陸瑛上門來，給雲程慶生后，順道接存銀出去玩。
白天時，一家四口一起做了燈籠。
今年雲程肚子大，實在不方便出去賞月，圓圓愛湊熱鬧，葉存山也把她哄好了，願意在家裏陪爹爹們。
存銀跟陸瑛出去，可以不帶她。
陸瑛說可以一塊兒出去，“街上人多，很擠，我跟幾個朋友在望月樓賞月，不到處跑，帶圓圓過去也沒事。”
葉存山都懶得講，“你們好好玩吧。”
圓圓再乖也是個小孩兒，不穩定因素太多。
留家裏一天沒事，出去的話，容易添亂。
陸瑛就說晚點會送存銀回家，讓留個門。
這是自然。
葉存山今晚要等着的。
存銀拿了小兔子燈，給陸瑛也塞了一隻同款兔子燈。
存銀問他喜歡吃什麼餡兒的月餅，陸瑛說是山楂餡兒的。
兩人等了會兒，平枝姑姑就拿了一盒出來，裏面還裝了桂花酒，提醒存銀少喝。
存銀知道的，他酒量差，不碰酒最好。
才出家門，陸瑛就讓存銀抓着他胳膊。
存銀頓了頓才伸手挽住他。
陸瑛右手提着燈籠，也被存銀挽着，左手拎着食盒，據說裏面還有蛋糕。
存銀一手挽着他，離得近了，就顯得手裏的燈籠多餘，心裏剛要糾結起來，他就閉閉眼，先把話說了，讓陸瑛等他一會兒，他回家把燈籠放了一隻，又跑回來繼續挽着陸瑛走。
中秋熱鬧，主街的商鋪都是一串串的掛燈籠，還有對街的商鋪聯合拉線懸挂燈籠，百姓家門口也有，各處都明亮，手裏提着的小燈，是裝飾為主。
存銀因不太習慣臉上的妝面，即使吃飯時，已經被陸瑛看過，這會兒也低着頭走路。
陸瑛問他，他就說要認真看路，又惹陸瑛笑他。
存銀早就有了總結，陸瑛的笑可以對標他的臉紅，可每每聽着，還是會勾出羞窘情緒，真是奇了。
他喊陸瑛表哥，讓他不要笑，“你笑得我心都亂了。”
陸瑛說他可以大膽一些，他性格本身就不是怯懦的，得到了許可，即使聲音微顫，也保持穩定發揮，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一記直球打得陸瑛心也要亂了。
但他很會抓重點，“你怎麼又叫我表哥？”
存銀哼一聲，“你不就喜歡我叫你表哥？”
還好陸瑛記性不錯，人也機敏，很快想到了原因，語氣裏帶着他特有的懶散笑意，聽着人耳朵痒痒的。
“我是喜歡你叫我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