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責所在
“叩叩”
敲門聲響起,已經準備休息的大山椿芽匆匆擦了擦還在滴水的頭髮,小跑着來到玄關打開了房門門。
月光下,她看到了屋外站着一個叼着牙籤的高大男人和另一位身穿制服,身材小巧的女人。
“請問是大山夫人嗎,深夜造訪真是抱歉。”
在大山椿芽有些不解的目光中,伊達航掏出了自己的證件舉到她的面前。
“我是搜查一課的刑警伊達航,這位是實習警員浪岡晴子。我們想要向您了解一些關於大山輝和大山美黛的事情,麻煩請您配合。”
——
“死者名叫大山美黛,和同行的另一名傷者大山輝系夫妻關係。根據班長剛剛傳回來的交涉結果來看,夫妻關係和睦,不久前才剛剛從國外旅遊回到日本。”
羽生君懷站在白板前寫下兩個人的名字,又在名字后延伸出兩個箭頭。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人一杯熱茶坐在會議室角落裏的沙發,看着筆直站在白板前的青年警官梳理着案件的時間脈絡,白色的熾光燈打在他烏黑的發頂,額前的髮絲在燦金的眸子上落下投影。
神林貴之神情嚴肅,拿着筆記本坐在一旁跟着羽生君懷的思路開始整理記錄。
“首先是死因。”筆尖在大山美黛的上方落下。“根據法醫鑒定,死者全身多處骨折骨裂,無防備抵抗損失,由此可判斷出事故發生時,死者已然失去意識。”
“由此,我們初步斷定這很有可能是一場謀殺。”
——
客廳內,浪岡晴子輕聲安慰着掩面哭泣的大山夫人,伊達航臉色凝重的坐在一旁,空氣一時有些沉重,只有大山夫人壓抑的哭聲回蕩在屋內。
“美黛她,是個好孩子。”大山椿芽嘶啞的聲音輕輕響起“怎麼會有人,怎麼會有人害她,她那麼好,她那麼.......”
大山椿芽似乎想起了什麼,又失聲痛哭了起來,豆大的淚水奪眶而出,落了在她搭在大腿緊握着的拳頭上。
伊達航剛想開口安慰,卻被另一道清亮的聲音搶了先。
“請您不要傷心大山夫人。”浪岡晴子的語氣溫和而又堅定。
“我理解您的心情,但現在更重要的,是儘早找出殺害大山小姐的兇手。”
“請您相信我們,相信警察!”
浪岡晴子握住大山椿芽的手,暖意從相接的雙手傳來,大山椿芽似乎找到了依靠一般緊緊的回握住,她緩緩的靠向了浪岡晴子的肩膀,崩潰的哭喊出聲。
浪岡晴子輕輕的拍着她顫抖的肩膀,一旁的伊達航看着神色鑒定的後輩,後者溫和的臉上,烏黑髮亮的雙眼滿是清光。
“請,拜託你們,請你們找出兇手.....”大山椿芽顫抖着聲線,緩緩抬起了滿是淚痕的面龐。
“我會配合,請你們務必......”
“我們會的,大山夫人。”伊達航用一種不容置否的語氣回答道“因為我們是日本警察,我們向朝日影起誓。”
“相信我們,一切都會沉冤昭雪。”
大山椿芽看着面前面色鄭重的高大男人,眨眨眼,她又看向旁邊面容青澀的小姑娘,後者面色堅定的點了點頭。
“好”大山椿芽似乎振作了起來,坐直了身“請問吧,警官先生。”
“為了我的孩子,我會知無不言”
——
“根據家屬提供的信息,提及到大山美黛曾經有過癲癇病史,法醫也的確在死者的胃部檢測到治療癲癇的藥物,但是.....”
筆尖游轉,清秀有力的字體在白板上顯現。
“癲癇患者在發病時會伴隨着尿失禁,但現場並沒有大山美黛發病時留下的痕迹。而且,法醫在她的胃部又發現了另一種藥物。”
“這種藥物來源不明,名稱不明,唯一可以知道的是它類似於迷藥的效果。這種藥物並不是第一次出現,在不久前的一起案子裏同樣出現了這種藥物。”
那個移交給公安進行調查,疑似與某犯罪組織擁有聯繫的月島清。
大山輝會和月島清有關係嗎?
“這裏我們暫時按下不表,接着就是我們的重大嫌疑人大山輝。”
“靠着安全氣囊撿回一條命,非常敬業的嫌疑人先生全身多處骨折骨裂,重度腦震蕩和腦出血,腸子也斷成了三截,人現在還在ICU裏面吸氧。”
羽生君懷筆尖猛的往大山輝這三個字上面一點,筆尖與白板發出悶悶的響聲。
“這位身材瘦小的嫌疑人上半身穿着厚厚的羊絨毛衣,但我們的受害人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紅色風衣。駕駛座座椅也十分靠後,加上安全氣囊居然真的讓他活了下來,該說他真是勇氣可嘉,需要羽生去病房門口給他放個禮花來恭喜他嗎。”
——
“阿輝和美黛的感情很好,阿輝從來沒有讓美黛做過家務,每日三餐也都是他一手包辦。一年前,阿輝和美黛去旅遊時也出過一次車禍。”
大山椿芽掏出鑰匙,打開了大山輝和大山美黛居住的別墅大門。
“那時阿輝和美黛都受了不輕的傷,當時也有警察後來問起美黛發生車禍時的細節,但美黛因為癲癇發作失去了意識,這件事也不了了之。”
伊達航與浪岡晴子帶上手套和鞋套開始了第一輪搜查。
伊達航目標明確的去了二樓的卧室,他仔細的搜查了每一個角落結果卻都一無所獲。
“大山輝從來沒有讓大山美黛干過家務”伊達航思考着大山椿芽的話,喃喃的說道“那麼他會把東西藏在哪裏呢?”
順着這條思路這麼想着,伊達航忽然站起身沖向衣櫃,將所有的衣服全部撈出扔在了床上,只留下了光禿禿的衣櫃。
他伸手敲了敲衣櫃內壁,在敲到某一處時,伊達航的嘴角微微揚起。
這裏是空的。
男人咬了咬嘴裏的牙籤,三兩下打開了衣櫃的機關,一個小洞露了出來,裏面安安靜靜的躺着一個鼓鼓的紙袋。
''尤其是死者身上有沒有被投資大額保險。''
青年溫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伊達航心下一重,果斷將紙包掏了出來,剛要打開查看,浪岡晴子帶着激動的聲音從樓下傳來。
“伊達警官,這裏!”
浪岡晴子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伊達航拿着紙包快步走到廚房門口,緊接着,他看見這位實習生從米缸里緩緩拉出了一個塑料密封袋。
他湊跟前仔細一看,發現密封袋裏面全是大山輝為大山美黛投注的大額保險!
伊達航臉色一凝,旁邊的大山椿芽臉色慘白,滿臉不可思議。
“阿輝,為什麼會給美黛投入那麼多的保險......”
無人應答,但三人的內心都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可是”目睹了現場環境的浪岡晴子有些不解的問“可是大山先生也受了很嚴重的傷,如果是真的,大山先生為什麼要這麼......”
——
“大山輝有一個前妻,與其育有一女,二人離婚多年但至今都還保持聯繫。”
“伊達警官和浪岡警員在現場搜查到了大山輝為大山美黛投資的巨額保險,和沒有寄給前妻的信件,神林。”
羽生君懷看向後者“這裏我只做簡單描述,待會記得把全部信件複印一遍保留下來。”
神林貴之點了點頭,羽生君懷轉過頭,在白板上面另起一行繼續開始梳理。
“在外人面前,大山輝為人富裕,與妻子大山美黛的關係十分親密,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丈夫。但根據銀行的流水來看,這位好好先生可是負載累累,最近的闊綽開銷也都是貸款購買,典型的拆東牆補西牆。”
“貸款來源不明,記得事後好好查查他的賬戶。”
“一年前的車禍里,醫生對於大山美黛意識喪失的情況有着幾種猜測,分別是顱腦外傷,瀰漫性軸索損失,原發性腦幹損失,以及藥物過量。”
“顯然,這次很有可能是我們大膽的嫌疑人先生的第二次作案。”
——
大山輝所處的醫院內。
一個人影走在醫院的走廊上,他步伐輕快,嘴角帶笑,目標明確的朝着頭不斷下墜的實習生走去。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實習生猛然抬起頭,只對上了一雙一紅一金的眼睛便失去了意識。
滴答,滴答......
溫熱的鮮血從脖頸處噴涌而出,人影輕輕的接住了倒下的警員,溫柔的將他放倒在椅子上,甚至隔着手套為他整理了一下被鮮血染紅的衣領。
“好夢。”人影這麼說著,動作輕緩的推開了ICU的房門,他將視線落到了昏迷不醒的大山輝身上,嘴角勾起,輕哼着不知名的歌謠。
他們會喜歡我的見面禮嗎?
一身血氣的人影輕輕關上了房門,他又看了一眼在椅子上安眠的警員,鮮血在後者的身下匯聚成血泊。
大山的孩子終會回到大山,月亮的孩子也會回到屬於他的島嶼。
那麼鳥兒會飛到哪裏去呢?
“拜託了,讓事情變得有趣起來吧。”
人影這麼說著,步伐輕快,嘴角帶笑,一如他來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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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里的酒精含量沒有超標,毛髮檢測也沒有反應,可以排除酒駕和毒駕。根據氣囊控制模塊的解讀,大山輝在事故發生前的4.8到0.2秒內,將速度從每小時82公里加速到了88公里,徑直撞上了環島的牆壁,殺死了自己的妻子大山美黛。”
“大山輝在信件里寫到''不用擔心,我親愛的,他們來找我了,你們是安全的,放心,小和子會平安長大的,我會打理好一切。''於是,瀕臨破產的大山輝在一年前進行了第一次作案,后因無人員傷亡只是草草的罰了款便結了案,直到這一次,吸取了經驗的嫌疑人先生一不做二不休,放手一搏,如願以償的打理好了後路,殺死了大山美黛小姐。”
“至於保險賠款金額,估計會被偉大的兇手先生全數寄給這位前妻吧。”
“真是深情,體貼的羽生警官該給他寫個好好先生證書送到監獄裏去。”
羽生君懷停下了書寫向後退了一步,一個完整詳細的案件分析在白板上顯現,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向後一仰癱在了椅子裏。
“記錄報告吧。”羽生君懷沒骨頭似的癱在椅子裏“等這位勇氣可嘉的噁心渣子醒了后,就可以準備上銀手銬了。”
被迫加班的羽生警官懶洋洋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結果摸了個空。
不是吧
他不死心的又掏了掏空蕩蕩的口袋。
才三天就吃完了?!
羽生君懷氣勢萎靡了下去,整個人都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行了行了。”松田陣平眼疾手快的一把撈起馬上就要滑倒地上的警官“收尾工作交給神林就好,等班長回來你就跟我還有hagi回去好好休息。”
“要注意勞逸結合啊小君懷,對吧,神林君。”萩原研二從另一邊架起他,抬頭暗示的看了一眼奮筆疾書的神林貴之。
“是這樣的羽生警官。”神林貴之嚴肅的說“這件事我會安排好後續的工作,很抱歉在假期打擾您,現在您該回去休息了,您已經連續好幾天睡在警視廳了,這樣下去不行。”
羽生君懷掙扎着開口:“班長和鬆餅小姐還沒有回來。”
“都說了會等班長回來啊,你腦子真的是不清醒了。”松田陣平態度強硬的把人按在了沙發上,扒下那人身上的風衣外套給他蓋了上去“現在,閉上眼睛,睡覺,晚安,君懷警官。”
羽生君懷兩眼放空,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大量的信息在腦子裏到處亂跑,雜亂無序的排列着。
兇手為什麼會留下信件而不是寄出去?
兇手信中的他們是誰?
大山輝和月島清直接有沒有聯繫?
為什麼藥物會被無法鑒定,會和那個組織有關嗎?
叮鈴鈴-----
剛剛想了個開頭就被電話鈴聲打斷,羽生君懷掏出手機接通,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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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您的配合,請您回去休息吧大山夫人,深夜打擾真是萬分抱歉。”
趕回警視廳的路上,浪岡晴子緊緊抱着懷裏的證物,語氣輕快
“伊達警官。”
“有什麼事嗎浪岡警員?”
浪岡晴子點了點頭,斟酌着開口:“我有好好完成羽生警官交給我的任務嗎?”
伊達航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小姑娘,爽朗的笑出了聲
“那是當然”他說“你完成的很好,浪岡警員,你會照顧死者家屬的情緒,又找到了關鍵性的文件,對於實習生來說,你已經很優秀了。”
聽到此處,浪岡晴子抬起了頭,滿目欣喜的看着他
“真的嗎!我是說非常感謝您的稱讚,我只是做好了分內的事情而已,我我我我很開心,因為我覺得我們距離真相已經很接近了,美黛小姐的死因會被查明,兇手也會被抓捕歸案的對嗎,伊達警官!”
“那是肯定的。”伊達航笑着回應道“我們答應了那位夫人,為了真相,為了對得起肩上的職責,哪怕真相在地下三尺我也會拿着鋤子將它親手給挖出來。”
“這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浪岡警員,我相信你將來會成為一名出色的警察,在羽生的手下好好努力吧,他是個優秀的前輩,也是一個很好的引導者,我會期待你大放光彩的那一天的。”
“是!感謝您的認可伊達警官!”浪岡晴子聲音嘹亮,就像一隻金色的燕子。
——
羽生君懷面色凝重的掛斷了電話,一言不發的重新將風衣穿回了身上,臉色難看至極。
“研二,陣平,你們先回去休息吧,這這樁案子還沒有結束。”羽生君懷活動了一下肩膀,說“大山輝死了,有一位警員也殉職了。”
哐當!
神林貴之猛的起身撞翻了板凳,不可思議的看向羽生君懷,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的臉色同時沉了下來,沉重而又壓抑的氣氛充斥着整個會議間。
短短的幾個小時之內,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位剛剛開始實習的後輩,靜靜的倒在了前輩的眼前。
他的名字還沒有來得及知曉,轉眼就變成了一張輕飄飄的訃告,草草的結束了這極為短促的一生。
這束星火還沒來得及升起便被撲滅。
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現在”羽生君懷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重。
“去通知所有可以調動的的警員儘快回來報到,同時聯繫公安那邊,我懷疑大山輝的死與上次月島清的案子有關還請他們協助調查。”
“對於這件事,我要親手抓到兇手。”羽生君懷咬牙切齒的說著,雙眸迸射出憤怒的火光。
“我要親手將他送進監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