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鬆餅小姐
是夜,一輛私家汽車迎頭撞上了環島路段的牆壁,車頭整個凹陷發出爆炸一般的聲響后又燃起了大火,被路過的路人及時撲滅后撥打了報警電話。
警戒線內,一身便衣的神林貴之將重傷昏迷的司機送上救護車后便轉身朝發動機轟鳴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輛萬事得像一顆白色流星一樣飛馳而來,在接近案發地點時更是一個神龍擺尾穩穩的停在了警戒線之外。
車門打開,青年警官踩着腳下還有些發燙的柏油路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一雙白色手套帶上。
青年沖留在車內的萩原研二豎了個大拇指,掀起警戒線朝神林貴之走去。
兩分十一秒。
太靠譜了hagi!
後者同樣回了個大拇指,坐在車裏點起了煙開始等待。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家處理。
除了被勒令休息的伊達航,他和陣平只需要在這裏等羽生解決完這回事然後一起回到單位分配的住所就好。
人員太多對於現場勘察來說也不方便,更重要的是他信任着羽生君懷,其他倆人亦是如此。
羽生君懷走到現場開始查看車身的受損狀況,身旁只有一個實習生的神林貴之自覺的將手機里的視頻發給了他,接着從口袋裏掏出筆記本開始彙報現場情況。
“這是從我們到達現場開始的錄像,車上只有一男一女,關於倆人的詳細身份已經通知還在警視廳留守的同事去查了,預計很快就會發到您的手機上。坐在駕駛位的先生因傷勢嚴重被緊急送往醫院治療,位於後座的女士在我們到來時便失去了生命體征。”
神林貴之頓了頓,看着面前用手機翻看著錄像的青年警官繼續說著
“很抱歉,因為路段偏遠,這裏並沒有監控錄像可以進行查證。那位女士的遺體還停留在現場由一位實習生看守,法醫正在驅車趕來的路上。”
“現場無其他異常車輛,初步推斷是司機本人駕駛不當撞上的牆壁。”
這得喝成什麼樣才能把車撞成這個樣子。
羽生君懷嗅了嗅,卻並沒有察覺到一絲一毫的酒味。
在火焰中揮發了嗎?又或者乾脆就不是酒駕亦或者是......
毒/駕?
“先帶羽生去看看屍體。”羽生君懷最後屈起手指敲了敲已經變形嚴重的車頭,站起身示意神林貴之帶路。
他現在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在警戒線的另一邊,羽生君懷遠遠的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實習生和她腳邊蓋着白布的遺體。
實習生看到他,朝羽生君懷行了個禮,羽生君懷沖她點點頭,走到白布前單腿蹲了下去。
“失禮了。”羽生君懷一頷首,掀開了手下的白布。
旁邊實習生的腳瑟縮了一下,微不可查的被羽生君懷用餘光所捕捉。
死者是一位三十到四十歲左右的婦女,紅色的風衣外套上有着大片深褐色的血跡。額頭上的血跡遮掩住她大半張恬靜的面龐,她面色平靜,似乎完全沒有被車禍帶來的苦楚所困擾。
羽生君懷雙手合十微微行禮后,隔着手套牽起了女人保養良好的手,在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枚戒指,戒指上的寶石在夜裏閃耀着小小的光輝。
有些事情可以確定了,只是還差一些佐證的證據。
青年警官的金眸暗了暗,沉默着站起身。他低着頭,耳邊略長的一撮頭髮遮住他臉,他伸手纏上這撮頭髮,像一座沉默的雕像。
這次也是讓人作嘔的腐爛蛋糕胚。
青年重新抬起頭,金色的眼睛在黑夜裏閃着微弱的光。
“技術組呢,沒有來嗎?”
羽生君懷看向神林貴之,後者則是一臉無奈,難看的臉色惹得羽生君懷輕輕嘆了一口氣。
該說真是湊巧嗎?
“算了,神林你先留在這裏,通知跟着救護車的警員看好那位重傷的先生,取一撮頭髮送去警視廳做一下毒/品反應鑒定。車撞成這樣估計傷的不輕但還是注意別讓他變異出翅膀飛走了,接着就是等着法醫和警視廳的報告,查到身份后先通知一下家屬,後續我會拜託人前去交涉,還有你。”
青年摘下一隻手套的手拍了拍剛剛那位實習生的肩膀。
“你是浪岡警員對吧。跟羽生再去現場確認一些東西。”
“唉,我嗎,要帶我嗎羽生警部,啊不是,我是說是!不勝感激!”
浪岡有些意外,連帶着聲音都有行拔高,快速的邁開步子跟了上去。
站在車前,羽生君懷敲了敲車身的鐵皮讓有些神遊天外的浪岡晴子回神。意識到自己居然走神的浪岡晴子紅着臉說了聲抱歉。
“不用道歉,浪岡警員,你是在自責嗎?”羽生君懷沒有去追究她的走神,語氣溫和,就像安慰着一個惶恐不安的孩子。
“你在自責自己晚來一步而導致沒有讓那位女士及時得到搶救嗎?”
“是,羽生警官,我很抱歉。”浪岡晴子低下頭,雙手相互摩挲着開車時掌心留下的紅印。
還在實習的她親眼看着那位女士失去了呼吸,溫熱的軀體逐漸變得冰涼。
一個生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從她的手中溜走,毫無轉折的餘地。
那如煙般消散的生命。
見證一切的她被這沒由來的愧疚瘋狂的侵佔着內心,心臟像是被這愧疚肆意的揉捏着,折磨着她。
如果可以快一點,如果可以再快一點,那結果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着,整個人都顯示出了一種萎靡的氣勢。
啊。
看着焉噠噠的後輩,羽生君懷同樣不受控制的想着。
是難過的小鬆餅。
沉浸在漩渦中的浪岡晴子只覺得頭上忽然一重,一隻手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頂,又安撫似的輕輕拍了兩下。
溫熱的掌心將她輕輕的從漩渦中撈起。
不符合禮數,但並沒有讓她感受到失禮。
她猛的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溫和的金眸,而那雙眼睛的主人則正滿含溫柔的注視着她。
就像一頭鹿,注視着迷路的行人。
“你很善良。”耳邊是那人溫和而又堅定的聲音,浪岡晴子原本有些紊亂的呼吸微微一窒。
羽生君懷看着放鬆下來的浪岡晴子,語氣溫和不變:“這是好事,浪岡警員,因為這份善良,羽生願意去相信你未來一定會成為一位優秀且受人尊敬的警察。”
“同樣的,羽生不希望你會用這份善良去苛責自己。你儘力了,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你只要堅持本心,問心無愧便好。”
“不要迷茫,像鬆餅一樣柔軟的浪岡警員。”羽生君懷收起手,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手機握在手心。
“那位女士的死可能並不是意外,你看。”羽生君懷一邊指了指已經變形的車身來轉移她的注意力,一邊語速均勻的解釋着。
“根據車身受損情況來看,當時的車速最低也達到了每小時八十公里,這在對於需要減速通過的環島路段來說非常的不合理。”
“而且,根據剛剛目測的環島的半徑,路面和車輛的寬度計算得知,臨界速度達到每小時七十五公里車輛便會發生側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撞上牆壁。”
“這是第一點,我們從這裏可以得出車輛是在轉彎時突然加速或者被其他車輛撞擊導致,但是現場只有一輛受損的車輛,所以我們得知是車輛自己直接撞上的牆壁,而接下來我們就需要去探查第二點。”
羽生君懷一手朝着開始思考的後輩比了個二,一手指着駕駛座,循循善誘着浪岡晴子一步一步的進行推理和思考。
“駕駛座的位置太過靠後了,根據神林拍攝的錄像來看,身形只能算得上瘦小的駕駛員如果在這個位置上來開車的話,他幾乎是躺在駕駛位上來開車,我們該誇獎他手臂真的很長嗎?”
“而且那位女士是坐在後座的中央,這也是一個疑點。”羽生君懷說,示意浪岡晴子自己去查看一下後座的情況。
浪岡晴子聽從的帶着手套摸了摸後座,摸到一個凸起。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似的猛然抬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警官,後者依然用那種溫和眼神看着她,說:
“真的會有一位女士會選擇坐在那樣一個危險而又不舒服的位置嗎?但我們的確是在這裏發現她的沒錯,神林的錄像不會撒謊。”
“最關鍵的一點。”羽生君懷將自己握着手機的手舉了起來,另一隻手握住了這隻手的手腕。
“這種程度的車禍,那位女士的身上居居然沒有防備抵抗損傷,就是視頻里她放在腹部的手竟然沒有骨折,並且戒指上的寶石也完好無損。”
“這就說明發生車禍時這位女士已經喪失了意識!而且是被人擺在了那樣一個危險的位置!”浪岡晴子音量猛的拔高,一雙黑色的眼睛此時亮的驚人。“這很有可能是謀殺!!”
羽生君懷讚賞的看着她,點點頭“沒錯,但這只是我們初步開始的猜想。”
他指正道:“我們是警察,要拿證據說話,即使所有的推測都擁有合理的解釋,我們也應該去找到那些證據,來證明我們的猜想。現在.......”
“羽生警官現在要找三個非常靠譜的人來協助我們啦。”
“畢竟專業的事情要交給專家處理。”
-
“小君懷?”
萩原研二有些詫異的看着屏幕上的人名,和另外兩人對視一眼后直接接通開了免提:“摩西摩西,怎麼了嗎小君懷?”
“研二,你現在手邊有工具嗎?”
羽生君懷話音未落,松田陣平和伊達航臉色一凝,動作迅速地直接打開車門下了車,萩原研二緊隨其後的拿着鑰匙打開了車的後備箱,拎起裏面擺着的工具箱就往現場趕。
“工具有,是炸彈嗎?你盡量遠離那裏,我和小陣平馬上就到......”
“不是炸彈,是罪證,研二。”羽生君懷語氣嚴肅的說:
“這件事沒辦法用普通的交通事故來結束了,我們初步懷疑這是一場謀殺。現在需要你和陣平來幫個忙,班長也在嗎,畢竟警視廳現在人手不足可以請他來幫個忙嗎?”
聽到這裏,伊達航爽朗的笑了笑,朝着電話那頭說:“這不是理所當然嗎,我們可是一直都在這裏啊。”
“下次說話不要大喘氣啊喂!”
松田陣平鬆了口氣,直接掀開了警戒線率先翻了進去。
萩原研二拎着工具箱大步跟上,三人很快見到了汽車的殘骸和旁邊站在那裏沖他們揮手的青年警官,還有他旁邊的一位看起來還很青澀的後輩。
“說吧,小君懷具體需要警界三顆新星怎樣的幫助呢?”萩原研二打開工具箱向他示意。
“黑匣子,就是研二和陣平你們知道的氣囊控制模塊。”羽生君懷指了指旁邊被撞的歪扭七八的車身說
“等你們拿到它,羽生需要回到警視廳去解讀它來判斷事故發生前幾秒的所發生的事情,還有班長。”
羽生君懷又一指旁邊的浪岡晴子,交待說:“這是浪岡晴子,羽生的後輩,羽生會把有關人員資料發給你,麻煩你帶她去死者家屬家裏了解一下情況,尤其是死者身上有沒有被投資大額保險。必要時可以搜查一下屋內,羽生會幫忙去簽一份搜查證。”
接着,他又拍了拍旁邊浪岡晴子的肩膀,介紹說:“這位是伊達航伊達警官,是一位很優秀的刑警,你可以全身心的相信他。現在,像鬆餅一樣的浪岡小姐,你有信心去完成這一項任務嗎?”
“是!羽生警官!!!”浪岡晴子的聲音一掃之前的頹廢,就像燕子一樣嘹亮。接着她轉向伊達航,敬了個標準的舉手禮“接下來就麻煩您了,伊達警官!”
這邊,松田陣平動作麻利的對着看起來難以下手的汽車殘骸進行拆卸,旁邊打下手的萩原研二看着兩人遠去的背影,說
“這次是鬆餅嗎?”
羽生君懷看着手機里的資料點點頭,說:“鬆餅小姐會成為一個好警察的,她有這個潛質,她還很稚嫩,需要一些引導。”
“你和她聊過了?真讓人意外。”
“不。”羽生君懷搖了搖頭“那是羽生的上限了,鬆餅小姐要是想不通的話羽生會很難辦的。”
“該說對於是行動派的小君懷來說是意料之中嗎。”
羽生君懷聳聳肩,目光看到警戒線外姍姍而來的法醫。
“羽生現在要去和神林交代一些事情,等羽生回來我們再一起去警視廳破譯一下,等明天放假請你們吃名古屋那家的料理。”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萩原研二也沒有同他客氣,他知道這是羽生君懷錶達感謝的方式,如果不答應的話可能會讓彆扭的羽生君懷感到不安。相比之下,直接答應就是達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最佳解決辦法。
萩原研二算是警校組裏一個發現羽生君懷異樣的人。
他的自稱從來都是自己的名字,就因為這一點,格格不入的他在新生介紹上格外惹人注目。
“我會成為一個優秀的警察。”那是他為數不多的幾次用''我''作為自稱的場合,萩原研二注意到他在這麼說時,眼裏的光芒亮的嚇人。
但更多時候,他更像一位遊子,旁觀着一切,遊離世外,不得歸屬。
那雙眼裏說起對於未來的目標時的光芒,就像一顆流星一樣讓人驚鴻一瞥。
只是這目標是會讓小陣平不爽的類型呢。
後來和自家幼馴染聊起他時,後者也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他很奇怪,是我說不上來的奇怪。”
松田陣平在結束和羽生君懷的對練時這麼說著“啊真是的,我果然討厭這種傢伙,下次直接和金毛混蛋一樣把他約出來打一頓好了。”
道路堅定的羽生君懷會迷茫嗎?
似乎一直旁觀着一切的羽生君懷會孤單嗎?
沒有旅伴,一個人行走在這條長路的話未免也太過孤單了。
他們是這麼想的。
那麼一切的開始是什麼呢?
萩原研二攬着松田陣平招呼着另外三人湊到獨自一人在角落裏吃飯的羽生君懷身邊,這就是一切的開始。
他們向他伸出了手,而他緊緊的回握住,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