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河村
92年10月雲影
沒人發現王凱的變化,或者說沒人在乎他的變化。
重生以後的生活過得很平靜,有王凱承擔家務,爸爸媽媽在家比較輕鬆,出門擺攤也少受罪,不過冬天生意一直不景氣,他倆努力招攬也沒什麼起色。
王凱很有耐心,他每天都刻一枚木頭卦牌,卦牌上扭曲的線條流暢而優美,沒人能認出它上面刻着什麼字。
現在的卦牌只是雕刻了符文又抹了血跡的木頭塊,王凱都沒法把它們拋出去為自己占卜一卦算算今天的天氣,卦牌需要合適的契機來蛻變,王凱自己也一樣。
平靜的生活就這樣過了十六天,王凱也雕完了自己的第十六枚卦牌,今天是月底,午夜零點將是石門第一次開啟的日子,王凱想過許多種可能,最後還是決定先沿着上輩子的軌跡前行。
他做了充分的準備,保暖的衣服,厚實的鞋子,兩包奶粉、一板消炎藥,一包針線和一把水果刀。
爸媽已經睡了,只有王凱自己站在客廳,世界毫無徵兆地變成灰濛濛一片,周圍所有聲音都消失了,王凱如同站在默片中,一扇厚重的古樸石門突兀地出現在王凱面前,緩緩打開。
凝固的時光讓王凱覺得親切,他上前撫摸石門粗糙的紋路雕飾:“又見面了,老朋友!”
石門是沒有思想和意識的,但一定程度上能夠順應他的意願,上輩子的王凱很長一段時間裏都畏懼石門,總覺得石門是把他丟到蠻荒之地的壞東西,真的是錯怪了它。
石門對面的風景讓王凱很熟悉,那是黑夜中的寂靜樹林。
王凱微笑着跨過石門,清冽的空氣吹拂在他臉上,石門在他身後悄然合攏並消失。
時間再次恢複流動,嘩嘩的流水聲傳入耳朵,王凱出現在滿地落葉的小樹林裏。
黑夜裏光線很暗,王凱並不准備在樹林裏亂走,像上輩子一樣,他找了棵樹縮到底下,聚攏披霜的枯葉把自己半埋起來,抵擋夜間的冷風。
曾經他蜷縮在黑暗裏的時候是多麼的惶恐不安,現在再來一次,倒有些輕車熟路的感覺,他知道自己很安全,被泥土的氣息籠罩着,甚至能打着哈欠閉眼休息。
這一夜睡得不太好,早晨太陽還沒升起來王凱就睡不着了,扶着樹榦起身,活動僵硬的手腳。
周圍高大的參薯樹還沒有落完葉片,披霜的橘紅色落葉已經堆了厚厚一層。
王凱踩着落葉前行,很快就看到了林地不遠處的小村莊。
“久違了,上河村!”
一座座覆蓋茅草屋頂的簡陋石頭小屋是如此的拙劣,堪比原始時代茹毛飲血野人的作品,王凱伸着脖子往裏頭看,很懷念眼前的風景。
他陸陸續續在這個村子裏生活過很多年,離開又回來,回來又離開……那些面孔都在自己腦海里閃現,此時王凱迫不及待想再一次見到他們。
樹上的鳥嘰嘰喳喳鳴叫着,王凱笑嘻嘻抬頭看它們,這些擁有着四隻翅膀的青灰色小傢伙很調皮,也不害怕,歪着腦袋看王凱。
擁有四隻翅膀的小鳥是“凱因西亞”地區的特產,別的地方見不到。
喔,對了,這個時間點裏高覃大公一家還沒有因為異邦聯軍的陰謀而倒台,“紫晶公”也沒統一周邊區域建立新王朝,所以現在這裏算是高覃公國的地盤。
深呼吸着平息自己激動的心情,王凱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近村莊。
真的是美麗而安寧的村莊!青山碧水環繞着它,桔紅色的樹和綠色灌木讓它充滿生機,風吹灌木和樹葉發出細碎的沙沙聲響,低矮的石牆還有原始而落後的房屋都充滿了自然的氣息。
當然了,當我們說起自然氣息的時候也少不了風中吹來的陣陣糞便臭味,本村村民習慣將糞桶倒在路中央或者直接倒在屋后的糞堆上,所以整個村子縈繞的濃鬱氣味幾乎不會被風吹散。
也多虧了海拔夠高,否則成群飛舞的小飛蟲會讓人抓狂。
倘若是普通人看到眼前的村莊,恐怕很難想像竟然還有人會住在茅草鋪蓋屋頂的低矮石房子裏頭。
因為手藝太差,眼前那房子真的非常低矮,斜屋頂房子們最高處都不超過兩米,許多房子的屋檐甚至不夠一米高,王凱小跑兩步就能跳上他們的屋頂。
王凱還沒靠近村子就被人發現了。
那是一個只裹了半片破麻布的小男孩,光腿光腳站在樹林邊,手裏捏着一截小樹枝,頭髮蓬亂、掛着鼻涕,用大眼睛好奇地看他。
王凱站住沒動,小心翼翼擠出一個友好的笑容。
那男孩也害羞地笑了,轉身邁着腳丫跑到旁邊的樹林,小雀雀露在外頭也毫不在意。
不多時一個乾瘦女孩從樹林邊探出腦袋,她懷裏還抱了些枯樹枝,身邊的小男孩吮吸着指頭,靦腆地朝王凱笑。
王凱只是站在村口沒輕舉妄動,那女孩抱着枯樹枝走進村,弟弟慢吞吞跟在後面不時回頭看村外的陌生人,直到姐姐拽着他的耳朵才咧着嘴被帶走。
村裡人很快就知道有陌生人到來的消息,最先響應的是在村子四處巡邏的大狗,它小跑幾步站到村口看王凱,王凱克制住自己心頭的激動,小心翼翼伸出手給大狗打招呼:“嗨!”
大狗比另一個世界絕大多數大型犬都要大,但它渾身長毛髒兮兮地糾纏着,從遠處看不到它的表情。
王凱很熟悉大狗,但大狗是頭一次見到他,所以王凱不敢貿然上前去。
大狗並沒有直接衝上來襲擊他,也沒有吼叫示警,而是安靜的站在村口看着陌生的男孩。
很快,大狗的異常引來了村子裏的村民,他們毛髮蓬亂,長相跟對面世界的人種略有區別,王凱以前研究過,硬要說的話帶點北歐挪威人的面部特徵,也不曉得他們的祖先跟對面世界的北歐人有沒有關係。
村民們的衣服極為簡陋,幾乎就是麻繩縫合的布片,他們看到王凱以後都對着他指指點點,嘴裏也嘰里哇啦地說著跟漢語完全不同的語言。
王凱當然聽得一清二楚,他在這村裡住過許多年,本地話說得跟這些泥腿子一樣地道。
“你是誰?你怎麼過來的?你來我們這裏幹什麼?”看到眼前是個年紀不大的孩子,村裡人才略微放鬆警惕開了口。
“我是凱因!我從河那邊過來的,我們村子被強盜毀了,我爸爸小薩苟讓我來投奔薩苟爺爺!”
王凱一張嘴,對面的人就全都愣住了!
“你……你會說我們的話?”
“當然!”王凱理所當然地點頭。
“薩苟是誰?”幾個蓬頭垢面的野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人覺得耳熟,趕緊跑回去問其他人,不多時一個硬朗的老頭就擠開眾人走了出來。
“你是……”老頭蹙着眉。
“薩苟爺爺?”王凱揣明白裝糊塗假裝試探着問對方。
“老薩苟今年夏天已經去世了,我是他的弟弟薩坎。”對面的老頭遺憾地搖頭。
“啊……”王凱顯露出手足無措的模樣。
“你是小薩苟的兒子?”對面的老頭問王凱。
王凱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