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恃無恐
對面的老頭在上下端詳眼前黑瘦的男孩,男孩身上的穿着雖然有些髒亂但異常繁複,還有他從沒見過的鞋子,看來小薩苟這些年過得相當不錯,卻不知道為什麼要跑來上河村投奔爺爺。
“唉!過來吧。”老頭沖王凱招手,他倒沒太懷疑這男孩的來歷,不是自己人不會知道村子的具體位置。
王凱跟着走過去。
本村窮鄉僻壤,村民們看着一個個跟野人一樣,其實民風很淳樸,畢竟村裡不愁吃喝,所以雖然排外,但心地都不壞。
王凱就算不騙村民,村子裏的人也大概率會接受他,畢竟上輩子他走投無路的時候村裡人也收留了他,只不過他當初作為流浪漢吃了很多苦,現在能跟村子裏的人溝通,撒點善意的謊言,村裡人應該也不會跟他計較。
凱因的到來對於老頭來說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他自己的女兒前幾年嫁出了村子,現在自己一個人住在村裡,哥哥的孫子來投奔,他很樂意照顧,倘若不是村裡不能隨意讓外村人成為一員,他還想讓這孩子以後就留在村子裏別再走。
貪心不足肯定是不合適的,王凱給村裡人說得也很清楚,自己就在村裡住兩三年,平日會給村裡人做活賺點口糧,等稍微長大點有生存能力就離開村子到外頭討生活。
王凱這麼識相,村裡人對他感官也不壞,薩坎老頭原本繼承了哥哥的小屋,不過一直沒住,現在收拾一番讓剛好讓薩苟的孫子凱因住。
村裡人沒懷疑眼前黑瘦小子的來歷,他衣服厚實保暖,還穿着漂亮的鞋子,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能說一口流利地道的本村話,能把老薩苟跟村子鄉親的關係說得清清楚楚,不是自己人不可能知道得這麼仔細。
王凱很有主人翁精神,他壓根沒把自己當外人,所以老頭打掃屋子的時候他跟着一起打掃,當天下午就在外頭採到了蓬鬆的乾草為自己弄了舒服的草鋪,屋子裏也點起了篝火。
相比起上輩子住在漏風的破爛穀倉,現在的生活堪稱舒服,飯點到了,老頭端了煮參薯過來,王凱端木碗硬着頭皮喝下肚。
“參薯”這個詞還是王凱當初自己翻譯的,說的是本地特產的一種土豆似的作物,第一年種下地以後像草本植物一樣結出塊狀的根部,第二年則會消耗掉根部儲存的養料長成樹木,木質堅硬的參薯樹是本地山坡林地的重要組成部分,參薯也是本村人最主要的口糧。
直接煮熟的參薯實在太難吃了,酸澀粗糙難以下咽,上輩子王凱跟村民們把參薯切成小片三蒸三曬然後燉在肉湯里吃,去掉苦澀味道吸收飽滿的肉湯汁,味道堪稱一絕。
剛過來,有的吃已經很棒了,洗乾淨木碗送還給老頭以後王凱幫着老頭撿了些柴火,他可不能仗着自己是來“投奔親戚”的就真躺着準備吃人家的用人家的,那不合適。
王凱忙裏忙外收拾新居,村裡人也對他充滿好奇,遠遠看他忙活,就像看什麼奇怪動物一樣。
上河村常年都被河水和大雪封閉,村裡許多人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這裏,驟然看到外來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真比野獸還新奇。
村裡寡婦的兒子也在他們中間,他吮吸着拇指偷看王凱,每次王凱的視線從他身邊掃過,他都露出害羞的笑容。
喔,對了,寡婦的兒子也就是王凱剛到村外時碰上的那個光屁股小男孩。
王凱說的寡婦是這村裡一個死了丈夫的女人,她沒有名字,丈夫死以後寡婦就是她的名字。寡婦會搓細麻線織布,她手藝不太行,布質量很差,再加上身為外來戶,丈夫去世以後不受村裡待見,帶兩個孩子日子過得很艱難。
寡婦自己帶着兩個孩子,大女兒九歲,平日裏總是跟在她背後,會幫她做點力所能及的活計,小的六歲,總掛着鼻涕,看到別人吃東西的時候就站在遠處羨慕地吮吸指頭,直到姐姐拽着他的耳朵把他帶走。
其他小孩子王凱其實也都認識,不過他們對陌生人還懷有着警惕心,不像寡婦的兒子,姐姐忙的時候他就跑過來蹲在樹底下,歪頭看村外來的怪人在幹嘛。
“嘿,別看了,找你姐姐去!”眼看天色晚了,寡婦的兒子還在那看他,王凱忍不住驅趕他。
那孩子聽到他的話,咯咯笑了兩聲,撒腳丫子跑了。
王凱關上不算牢靠的木柵欄躺到草窩裏休息。
正常人從文明社會來到窮鄉僻壤的村子裏肯定吃不香睡不香,害怕臭蟲虱子,害怕細菌病毒。
王凱不害怕。
過石門的那一瞬間王凱就知道自己跟以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他已經經過了某種力量的“扭曲”和“改造”。
聽起來有點玄乎吧?
簡單說,除了王凱,任何活物直接過石門都是死路一條,不光包括王凱身體表面的那些細菌、寄生蟲和微生物,也同樣包括他體內原本的一切共生物。
有點科學常識的人都知道,人身體內的微生物數量比人體本身細胞的數量還要多,就連大腦里都有各種微生物存在,許多微生物對人體不可或缺,它們跟人類處於互利共生的狀態,缺失掉這些微生物,人類無法正常生存。
而王凱不必遵循這些規則,跨越石門所產生的“改造”會無情地殺滅一切生命,除了王凱本身,而且它對王凱的“改造”能夠保證王凱在脫離了那些微生物之後依然能健康地存活,不受任何負面影響。
王凱以前做過無數次實驗,帶過石門來兔子會直接死亡,綠豆無法發芽,細菌和病毒會被滅活……
所以,什麼叫“有恃無恐”?
王凱這就叫“有恃無恐”!
只要不故意去受傷或者喝受污染帶有大量致病菌的水,那些短期沒法要人命的玩意統統對王凱無效!
不用過分擔心疾病的困擾,自己超能力控制沙塵的水平又在與日俱增,王凱這小日子過得就相當舒坦。
上輩子剛來村子的時候他做的都是苦力活,村裡人看他可憐,讓他從河邊搬石塊回來,然後給他一些參薯吃。
現在就沒必要辛辛苦苦做苦力活了,王凱成了“手藝人”,他用對面世界帶過來的針和線給村裡人縫補衣服,銳利的金屬針還有結實的細線在村裡人看來堪比神器!
王凱手腳麻利,幹活非常利索,而且收費非常便宜,給一兩個參薯就能幫別人把原本破洞麻袋似的麻布衣服縫製合身,破洞都補上補丁,穿起來舒服得不止一星半點。
過了幾天,大家對王凱的手藝有了信心,有皮革的人家把皮革也送給王凱加工,王凱幫村裡人剪裁縫製了好幾件溫暖合身的皮革坎肩,還幫村民們把碎皮縫製在原本麻布衣服容易磨損的位置,村民們拿到衣服無不喜氣洋洋連連道謝。
家庭條件好的多給點,家裏比較窮的少給點或者不給也無所謂,都是一個村子的鄉親,王凱沒有計較得那麼清楚。
他的針線不值幾個錢,但當他告訴村裡人他願意賣自己手裏的針跟線的時候村裡人都非常震驚!
在村裡人樸素的觀念裏頭,這種亮晶晶的金屬針是要好好保存着當傳家寶的,凱因手裏一共拿了五根,不但要賣給村裡人,還要教大家使用方法?
這敗家子行為讓薩坎老頭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哪怕王凱再怎麼說他想要報答村子人的照顧他都不同意!
金屬針給薩坎老頭留了一根,也留了一軲轆線。
其他四根針王凱會賣給村裡人,每根針他要兩枚黃黃的那種錢幣。
村裡人知道那種錢幣,不過村裡現在沒人有,大家只有每年下山去跟蘆河村交換貨物的時候才會見到那種黃黃的金屬小錢幣。
今年村裡人下過山,已經跟蘆河村交換了物資,有人說讓小凱因等一等,明年大家拿着參薯下山換物資的時候再給小凱因那種黃黃的錢幣。
行嗎?
不行!
王凱說他現在就要,而且是立刻,馬上,否則針就不能交給村裡人!
村裡人直撓頭。
好唄!小凱因死心眼想要小錢幣,大家就滿口答應,別說兩個,就算是五個八個,大家也能弄回來!
反正也就是是扛着參薯再過河下山一回,不礙事。
黃澄澄的小錢幣在蘆河村購買力不怎麼樣,一小包參薯就能換到一枚,但是小錢幣拿到對面世界,每一枚都足夠王凱家吃上一整年!
上輩子王凱是兩年後才知道這世界竟然在流通黃金錢幣,倘若他早點知道,家裏不知道能少受多少苦!
王凱急着要錢幣,村裡人不明白緣由,但還是扛着參薯下山去了。
上河村被大山環繞,村口有一條二十多米寬的河,每年春夏秋三個季節河水奔騰將村子跟外界徹底隔絕開來,也只有秋末冬初的短暫時間能跟外界溝通。
王凱確實迫不及待,因為冬天大雪會封山,村裡人一般不會存放錢幣,到冬天封山再想要金幣是肯定沒戲了,得等一整年。
村裏的漢子們還是非常可靠的,兩天就跑了來回,帶回來九枚黃澄澄的錢幣,王凱也把針線交給村裡人,耐心地教他們使用方法。
王凱手裏的針都是大針,不光能穿細線,也能穿粗麻線,所以就算細線用完以後村裡人也還能用麻線繼續縫製物品。
村裡人都很珍視堅韌的彩色細線,捨不得用,王凱心裏暗想着也就這一段時間讓你們緊巴些,等我有自保的力量以後這些東西你們要多少有多少。
王凱其實可以更大程度上改善村民們的生活環境的,但他不敢,他害怕自己把村子狀態影響得太多會導致村裏的事情向著他完全不熟悉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