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鬼市酒樓

第86章 鬼市酒樓

原隨雲的左臂已齊根斷開,但奇怪的是,他斷臂處並未流血,更沒有因為斷臂之痛而疼暈過去,他只是臉色慘白,表情十分難看。

路燦生當然能夠理解。

任誰親眼瞧見一頭猛虎趴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斷臂不住吸吮啃食,他恐怕也是要臉色慘白、表情難看的。即使原隨雲無法親眼看見這一幕,但他出色的聽覺、嗅覺卻也不會期滿他。

只是理解歸理解,路燦生還是哼了一聲,囑咐道:“娘親不許弄得滿屋子血,雖然不臭,但是嚇到別人了可怎麼辦?”

被他打斷進食,路琥不耐地嗷嗚一聲,但還是聽話地站起身,在原隨雲和路燦生的視線中化為人形。絕色美人的櫻桃小口輕啟,微微一吸,地上未被啃食乾淨的手臂便化作一道流光,被路琥吞進了腹中。

與此同時,滿是血污的屋子也恢復成了原貌,就連原隨雲那條斷了的左臂也彷彿時光倒轉一般長了回去。只是這到底是障眼法,至少在路燦生眼中,一切都與方才沒什麼分別。

他伸手勾了勾原隨雲的左手,溫熱的觸感令他瞪圓了眼睛,看向一旁悶悶不樂的路琥,“娘親,他的手臂是怎麼回事?”路燦生是真的覺得好奇,因為方才接觸之下,他發現這手臂居然是真的手臂,而非是障眼法所捏造出來的假手。

路琥依舊是臉若冰霜,但提及自己的手段時卻多了一絲幾不可見的得意。她人話講得仍不太流利,卻勝在與路燦生之間有足夠的默契,不過簡單幾句話便叫路燦生明白了眼前的情況。

路燦生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幾乎已經貼在了原隨雲身上,叫他越發不自在起來。他迫切地希望明白眼下的一切究竟是什麼境況,他是否繼失去了眼睛后又失去了一條手臂——可劇痛猶在,他顫抖着握緊左手,卻仍能握成拳——那麼方才那場被活生生撕裂手臂的痛苦,又是否只是一場格外真實的噩夢?

原隨雲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從路琥與路燦生來到無爭山莊,他的家、他的親人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他的父親憐惜路琥的遭遇,疼寵路燦生的天真。

他家的下人在私底下議論他的拋妻棄子,對待他們越發小心慎重。

就連做客的無花大師也對路燦生很感興趣,更是當眾說出他與自己有緣的說法。

不過短短數日,原隨雲彷彿成了家中的外人。

他的家、他的親人仍屬於他。

可他卻不再是他們心中唯一的焦點。

……

暮春已過,初夏將臨。

本月月末,太原城中將有一場燈會。

得知燈會的消息,路燦生自然很是激動。

路燦生喜歡熱鬧。

他不知道自己出生在哪裏,可他成長的環境卻是在野獸縱橫的荒原之上。四季風霜雨雪是他的夥伴,林間草木魚蟲是他的朋友,與他相伴的東西很多,卻唯獨沒有人。

路燦生喜歡人。

喜歡躲在一邊看他們滿臉笑容欣喜相擁,也喜歡看他們紅着臉爭吵動手。他偶爾也會想要來到人群中,與人群生活在一起,參與其他凡人的人生。

這讓稚嫩的他能夠深切體會到他仍是人類。

他並非怪孩子,而是一個真真實實的普通小孩。

當他滿臉憧憬地對路琥和原隨雲說起自己的想法時,他毫不意外地收穫了兩張表情怪異麻木的臉孔。

路燦生經常犯錯。每當他犯錯時,他就希望貓媽媽能不要生他的氣。他一貫很會嚴格要求自己,哪怕貓媽媽經常生他的氣,他也決定在貓媽媽犯錯時饒過她,不和她計較。只是對於原隨雲,路燦生便沒有這般體諒了,他盛滿惡意的眼神直勾勾盯住原隨雲,哪怕對方看不見,也在他這樣涼颼颼的目光注視中下意識輕顫了一下。

原隨雲成長得很好——在路燦生心裏,原隨雲幾乎已經超越了貓媽媽,成為他在這個世界上最滿意的人。漂亮、聽話,完全按照他的想法去做事——很少有人能夠對這樣的存在說“不”。

原隨雲周身無一處不痛。

他的左臂被啃食乾淨后,路琥當然也不會放過他的右手。他的腰腹、胸膛、他的腿,除了他那張臉在路燦生的要求中並未被更換外,他渾身上下幾乎都已經被路琥吞噬殆盡了。

原隨雲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仍還活着。

他更不懂自己為何還在苟延殘喘。

他生性高傲,雖貪生卻不怕死,若按他所想,他早已在這樣的折磨中想盡法子自盡了。

可他沒有。

因為路燦生告訴他,若他敢自盡,便會將他所做過的所有惡事公之於眾。即使他已經死了,他的屍身也會被他的仇家們搜羅出來,他的靈魂也會不得安寧。

等到那時,他才會發現死亡只不過是個開始。

原隨雲當然相信路燦生有這種能力。

所以他不想死、不願死、更不敢死。

回到無爭山莊后,路燦生便很少壓制原隨雲本身的意識,總叫他像一個人而多過傀儡。這本該是件好事,可事情往往都是好壞參半,就好像此時,傀儡原隨雲本該無知無覺,活人原隨雲卻覺得心下反感,不覺牽出了一絲表情。

路燦生的手指又細又軟,可正是這樣一雙手牽住原隨雲的手,卻總能帶給他痛苦。

身體上的痛苦,還有深入內心的一種刺痛。

原隨雲在路燦生和路琥的簇擁下,來到了燈會。他手上提着一個白兔燈,左手握住路琥,右手牽着路燦生。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英姿颯爽的冷美人、玉雪可愛的小孩子,三人的身影在燭火燈光中格外和諧。

路燦生對於這陌生而新鮮的一切都興趣十足。不過片刻功夫,原隨雲和路琥手上便提滿了他買來的小點心、小提燈。小孩子興緻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圍觀了幾個街頭雜耍賣解的攤子后,路燦生很快便覺得累了,當下便決定找個酒樓坐坐,等待即將到來的花燈遊行。

他們三人跟着領路的下人穿過密集的人群,逕自向酒樓的方向走去。

直到來到酒樓前,路燦生才眨了眨眼睛,“哇”了一聲,轉過身去揪路琥的衣袖,“貓媽媽,你快看這裏!”

路琥英氣艷麗的五官立時湧上一股煞氣,若非時機地點不對,又有路燦生在側,想必她已經要趴伏在地上現出原形,壓低身子發出低吼了。

“原哥哥怎麼就看不到呢。”路燦生很是惋惜地嘆息一聲,隨後讓原隨雲抱起自己,乖巧地窩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睛,“原哥哥還沒有見過這般了不起的酒樓吧?燦燦就把眼睛借給你啦!”

這世上又有什麼樣的酒樓是無爭山莊少莊主原隨雲沒見識過的呢?

原隨雲疑惑地睜開眼,便被眼前幽綠的昏暗光芒籠罩住了視線。

這樣的酒樓,他的確未曾見過。

原隨雲不免打量起來,只見映入他眼帘的這座酒樓高聳入雲,不可直觀,木質的酒樓閃爍着幽暗不祥的綠色光芒。木樓牌匾上並未提字,大門洞開,其內卻黑黢黢一片,內里種種均看不真切。

路燦生在原隨雲懷裏扭過頭,果然透過他的眼睛,原隨雲“看”到了身後。

密集的人群消失不見,他們來時的路也無影無蹤。

原隨雲心臟砰砰作響,他禁不住想,是不是真有市井高人,得知自己為這一對妖邪所迫,前來搭救他的。

路燦生“噗嗤”笑出了聲——小孩子自然不會看場合,他當然不知道眼前的境況並不該笑——於是他笑出聲,且很是大方地環視一圈,讓原隨雲能夠看清楚這座酒樓外部的每一處模樣。

“進去吧,”路燦生的聲音又脆又甜,他對路琥和原隨雲說:“咱們不進去,也沒別的地方可去呢。”

他語氣軟得像是在撒嬌,只是他的話落入路琥和原隨雲耳中,毫無疑問象徵著命令。

原隨雲不會忤逆他,只略微貼近路琥一些,一道走了進去。

在原隨雲看來,這間詭異的酒樓必有蹊蹺,可在他身側的母子倆也絕非善類。他若是進了酒樓中,是否有危險還不得而知,可他要是違逆路燦生的命令,恐怕這母老虎立時便會將他生吞活剝了。

與原隨雲相比,路琥是貨真價實的妖怪。

即便不是妖怪,作為野獸,路琥的感覺也要比凡人敏銳得多。

她能夠感覺到這酒樓帶給她的壓迫感和危機。若有得選,她必然是不願意進來的。

路燦生卻沒有這些顧慮。在年幼的他看來,此地不過是不同於蝙蝠島的,另一處可供他玩樂的處所而已。

果然,一進入酒樓,便猶如改天換日,並不如外界看去那樣陰森幽暗,反倒金碧輝煌,熱鬧非凡。

說是酒樓,倒不如說是一個金光燦燦的大廳、更不如說是另一處世界的街道。

街邊店鋪林列,往來人群絡繹不絕,路燦生轉頭四處打量,原隨雲便訝然地發現,此地竟與太原城中即將舉辦花燈遊行的那條街道一模一樣!

只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大多變了個樣子。

扎花燈的鋪子上站着的那位老闆分明是人身豬頭,他油乎乎的手掌正靈巧地扭動一根細線,三兩下便紮好了一個蓮花模樣的花燈,遞給了站在他面前不住張望的小女孩兒。

那小女孩兒倒真是個凡人模樣——若她的腦袋沒有歪到緊貼住右側肩膀,她的腦袋和肩膀中間的脖頸沒有不翼而飛的話。

倏地一下,原隨雲眼前又黑了下來。

路燦生興沖沖地從他懷裏跳下來,還沒站穩,便興沖沖地來到那處花燈鋪子上,沖那豬頭人身的老闆道:“叔叔可以給我扎一盞花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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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武俠世界當神仙[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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