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無爭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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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美比春山更婉約秀致,又比夜幕中最璀璨的星斗更明媚耀眼。任何人瞧見她,都不會說她不美。
此刻這位美人正站在一個破舊粗陋的木屋裏,手中捏着一錠銀元寶,柔媚的眼波望向龕中的碎銀,又看了看香爐里的燃灰,很快便斂去了笑容。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被她藏在石林洞府中的那個肥胖的男人,忍不住暢想起陸小鳳和花滿樓的模樣——他們是不是也一樣不會沉醉於她的魅力之中——石觀音尚且不知曉征服了這樣的男人是否會令她高興,她只知道,她現在是很不高興的。
因為她已準備好,化作“龕中人”去和他們進行第一次會面。這場初見,必定是驚心動魄的、令他們印象深刻的。可如今印象深刻的反倒變成了她自己,這對於一向行事都很有把握的石觀音而言,實在是新奇極了。只是這新奇下還令這位沙漠女王罕有的感受到了一種屈辱,而這種屈辱,勢必要有人來償還。
所以她已不想慢慢編織羅網等待他們上鉤,她已失去了耐心,只想立時見到他們,讓他們沉醉於她的風姿之下,亦或者將他們變成清掃黃沙的僕從、或是在黃沙中不停奔跑的騾子。
……
此地幾乎可以稱作是沙漠的盡頭,亦可以看作是天地的盡頭。只因從船窗向外界望去,竟已不見天地,不見去路,只有無邊無際的亂石峰群林立,仿若地獄的門戶,正敞開着、迎接着竹船的到來。船行向怪石奇峰,怪石奇峰也撲向了船,陡然間一個錯落,堪堪避開石壁,才鑽進了一處石坳中,緩緩停下。
紅衣少女率先下船,待三人跟上之後,才帶着他們繞着石峰中的羊腸小路行進起來。陸小鳳和花滿樓不覺觀察起周邊境況,只見此處蒼涼僻靜,天地間除卻自己三人與這位紅衣姑娘外,竟是不見人影。陸小鳳已問道:“你家主人莫非是獨居此處嗎?”
紅衣姑娘搖搖頭,緩緩道:“師父的住處僕從甚多,只是貴客來臨,免叫低賤僕從們污了你們的眼,是以前兒個一早,師父便將他們都遣往別處了。”她說這話時也實在納悶,只覺得這一行人面子格外大了些。
他們又走了半晌,視線豁然開朗起來,進入一片峽谷。這峽谷氣溫較之外界要高得多,還似是種着一片鬱鬱蔥蔥的苗圃,此刻顯然不是花期,倒瞧不出來種的是什麼花。紅衣少女走得極快,似乎對這裏很是忌憚,花滿樓在後方看了一眼這片長勢喜人的花田,忍不住沖陸小鳳和傅閑雲說道:“到了花期,這花一定開得極好。”
傅道長極為贊同,卻打擊起他來,“只可惜這花雖好,花公子卻無緣得見。”花滿樓微微一笑:“世間奇花異草甚多,我又何必都要見過呢?”傅道長搖了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這花開得雖美,種植的法子卻不美,若叫你這位佳公子見了,這花兒豈不得羞愧得再不肯開花了?”
他說的誇張,陸小鳳也十分好奇,頓時問道:“道長知道這是什麼花?”傅道長勾起嘴角地笑了笑,“我非但知道這是什麼花,還知道這花該如何種植才能開得最美。”他臉上露出肉眼可見的厭惡神情,“若要這花開到極致,必須得用人血澆灌,用人骨磨成粉末來施肥的。”
聽了這話,陸小鳳和花滿樓都皺起了眉頭。
但好在不過片刻功夫,他們便走過了這片奇花所在之地,來到了石觀音真正的老巢。
這裏修建着一處別院。
一處金碧輝煌的別院。
在偏僻的荒漠中修建起這樣一處無一不透露着精緻的別院,只是想想,就讓人覺得這是件絕不容易的事。這處院落已經足夠顯眼,可當面前這道修長的白衣身影出現時,這院落霎時便淪為了陪襯,更叫人覺得,即便它再精美十倍,也遠遠比不上這道身影的風采。
屈尊居住在這所別院的這道白影,正是石觀音。她披着白紗,面上也矇著同色的輕紗,赤着雙足踩在沙子上,竟是說不出的迷人。她的容顏與身軀掩藏在朦朧細紗之下,更添若隱若現的神秘美感。唯一露在外面任人賞看的腳背白皙如上好的羊脂白玉,但若有人真要拿羊脂白玉去比她的足踝,又讓人覺得白玉遠遠配不上她。
她實在美極了。
即使知曉對方是什麼人,陸小鳳也不可避免地欣賞起她的美貌。花滿樓更是低着頭,似乎不敢去瞧這位在他有限的光明中所見過的最美麗的麗人。只有傅道長,他咧嘴一笑,禮貌問道:“夫人可否抬起腳來叫我瞧瞧?”
石觀音眼波流轉,似是嗔怪:“傅道長怎麼如此孟浪?莫非街上隨意見着一個女子,便要去瞧她的腳?”
她竟已知道了這位本不在她約見之列的不速之客的身份。
傅道長卻十分無辜,坦誠道:“我看旁的女子做什麼?我只是好奇,夫人的腳底板究竟臟還是不臟?”
空氣竟在他話間靜默了一瞬。
石觀音轉過了身——她轉身的姿態也十分好看,圓潤的肩頭似乎挽留不住輕薄的白紗,露出一點白皙瑩潤的肌膚。她的聲音依舊動聽,叫人絲毫聽不出她此時的情緒,“真真是位冤家,過府不入並非待客之道,客人們還是隨我來吧。”
陸小鳳跟在後面,伸出胳膊搗了搗傅道長,沖他擠眉弄眼,無聲說道:“她生氣了。”
傅道長笑笑,去看走在身旁的花滿樓——才恢復了光明沒多久的花公子紅着臉,眼神低垂,似乎正在害羞——他當然不是傾倒於石觀音的美麗,他已知道了太多這女子的惡行,更曉得她種植了用以控制人的惡之花朵——只是他生命中遇到的女子大多知書達理,他又總處在黑暗中,像這樣披着輕紗赤着雙足的場景,對他而言還是有些太超過了。
陸小鳳見狀也促狹地笑了。
但好在花公子並未害羞很久。因為石觀音已將他們帶到了別院內的一處亭子裏,亭中正擺放着一桌豐盛的菜肴。
即使知道宴無好宴,陸小鳳仍得落座,只是落座之後,他還是嘆道:“夫人的宴席上卻少了一個人。”
石觀音問道:“什麼人?”
“朱停。”陸小鳳道。他當然不會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他還未見到這位與他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的朋友。
石觀音突然嘆了一口氣。
美人的眉間平添了一絲惆悵,令人心生憐惜。“朱停啊,他是個很有意思,也很有用的人。只可惜你將我這兒翻個底朝天,也見不到他了。”
陸小鳳已經抬起了眼。
石觀音也已摘下了面紗。
她難以用語言描述的臉龐闖入了陸小鳳的視線。
陸小鳳卻在第一時間垂下了頭。
“我不懂夫人的意思,”陸小鳳說道:“莫非朱停能飛天遁地,竟從夫人的府上失蹤了不成?”
石觀音搖了搖頭,她咬了咬嘴唇,“朱停雖沒那本事,帶走他的人卻有。”她眸光中忽現一絲恐懼,用一種像是嬌弱的女郎見到了值得依靠的情郎一般的眼神,朝着陸小鳳、花滿樓、傅閑雲依次遞去了一抹柔波。她迷惑男人的本領實在很強,這視線雖同時給了三個人,但在座任何一個人都認為,這眼神只是注視着自己的。
陸小鳳神色不變,心裏卻放鬆下來,於是繼續追問道:“是什麼人帶走了朱停?”
石觀音一雙妙目望向他,似乎是頭一次見到這位年輕人。她的眼神中有傾慕亦有惋惜,像是再三說服自己下了決定,才輕聲問道:“三位覺得,這天下間什麼樣的人最可怕?”
陸小鳳笑道:“自然是夫人這樣的美人。”他嘆道:“若能得夫人這樣的美人垂青,豈非死了都值得?”
石觀音嫣然一笑,瞥他一眼,“陸公子果然會討人歡心。”
花滿樓答道:“心懷叵測、居心不良之人於他人而言,便是可怕。”
石觀音附和道:“花公子說得有理。”
說罷,她又去看傅閑雲——自落座起就大吃大喝起來的傅道長從飯菜中抬起頭來,快速說道:“我渴的時候搶我水喝的人,我窮得吃不上飯的時候搶了我食物的人,若是我快要餓死的時候,那便是打擾我吃飯的人最可怕。”說罷,他立刻低下頭。他此時的動作甚至不能說“吃飯”,而該說“掃飯”、“灌飯”、往肚子裏“塞飯”。
石觀音一時難免無語,但好在還有陸小鳳足夠捧她的場,於是她便道:“我所遇到過最可怕的人,是一位老人。”
“一位給我留下了傷痛、恥辱,帶走了朱停的老人。”
此刻這位美人正站在一個破舊粗陋的木屋裏,手中捏着一錠銀元寶,柔媚的眼波望向龕中的碎銀,又看了看香爐里的燃灰,很快便斂去了笑容。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被她藏在石林洞府中的那個肥胖的男人,忍不住暢想起陸小鳳和花滿樓的模樣——他們是不是也一樣不會沉醉於她的魅力之中——石觀音尚且不知曉征服了這樣的男人是否會令她高興,她只知道,她現在是很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