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明媚的陽光給咖啡杯鑲上一層金邊，佐佐木遙美將視線從咖啡移到面前的男人身上。
銀白色的頭髮在陽光照耀下泛着淺淺的金光，兩鬢蜷曲的頭髮貼着臉頰，發質柔軟細膩。腦後隨意地扎了一撮低馬尾，馬尾的捲髮帶着些肆意和雜亂。
男人的視線正落在她身上，那如波斯貓一般的琥珀色的眼眸在陽光下帶着金色的蜜意，淺笑時微微闔起的眼睛彷彿在羞赧地訴說愛意。
他的五官比大部分亞洲人更為立體，卻在他微笑起來時化去了那種侵略感和攻擊性，只叫人感覺到了俊朗與性感。
白皙的膚色與他銀白的頭髮相比也毫不遜色，惑人的嘴角總帶着若有若無的淺笑，叫人覺得他整個人都無比溫和、安詳，不帶有任何攻擊性。
如果教堂有聖子，那大約就該是這種模樣吧。
佐佐木遙美回過神，心裏滿是志在必得。
她知道二階堂汐佑定然是來拒絕她的，但是她就是想聽一些對方或許會有的甜言蜜語再動手。
她心裏很清楚，其實她並不愛這個人，她只是被這個男人的拒絕傷到了自尊。
曾經，男人無論是上課時一本正經的禁慾模樣，還是在看見桌面上她故意放的偷拍照時氣紅了臉，都是那麼的叫她想要將人佔為己有。
可是他永遠都只會拒絕她。哪怕在流言蜚語紛飛連天的現在，也只會正大光明地邀請她來咖啡廳拒絕她。
或許還會禮貌地說一些動聽的誇讚，然後再表示他們之間不合適等等。
真是搞笑極了，他們不合適還需要他來說么？佐佐木遙美心裏暗恨，她才不會看上一個大了她快十歲的男人，到時候她還年輕漂亮，男人說不定已經禿頭啤酒肚了。
但是現在她已經把話放出去了，無論是她的那些小姐妹還是和她有仇的傢伙，都知道了那個又帥又厲害的助教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她絕對接受不了其他人看似理解實則嘲笑的目光。
佐佐木遙美繼續用深情的眼神凝視着眼前的男人。
是這個人把她逼上絕路的，她已經付出了那麼多，如果這個人真的那麼紳士，他就該為了她的面子同意她的要求。
就算真的不愛她，大不了她炫耀夠了以後把他甩了放他自由唄。
佐佐木遙美知道男人為了避嫌，已經提前遞交了辭呈，並且打算之後都閉門不出。
而且她還打聽到男人曾經患有抑鬱症。
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這是男人在拒絕她的時候就該想到的，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
佐佐木遙美再次堅定了決心，一邊應付着二階堂汐佑，一邊將含有氰丨化丨物的方糖加到咖啡里，然後遞給他。
正當她催促二階堂汐佑喝下時，對方衝著他笑道：“我會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們得先說清楚。”
佐佐木遙美愣了一下，她沒有設想到對方此刻的話。
“佐佐木遙美，我真的不喜歡女生。”對方平靜地說。
她頓住了，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回答，於是勉強地笑了笑，說道：“你在開玩笑么？你不是默認我們已經在一起了嗎？”
“你很清楚，我們沒有發生過什麼。一切只是你的自以為是和死纏爛打。”男人富有磁性的聲音變得更加嚴肅低沉。
“我先去一趟洗手間，麻煩你再好好想一想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我再決定要不要接受你的道歉。”對方眉間蹙起，讓佐佐木遙美回想起那些照片上男人好看的眉宇是多麼得吸睛。
也對，如果不是男人的外貌足夠出眾，也不會被她認為有足夠拿出去炫耀的資本。
佐佐木遙美有些不安地搓了搓衣角的布料，她並不確定二階堂知不知道她在咖啡里的小動作，但是她偷拍和造謠的事大約是暴露了。
二階堂去洗手間倒是可以理解，畢竟她遲到了一個小時，說不定人家已經憋不住了。
但是才區區一個小時男人就憋不住了……是不是腎不太好啊？
她胡思亂想着，她的事肯定是她身邊嘴碎的傢伙說出去的，她還不能死，她得再活下去把出賣她的傢伙殺了，再回來和汐佑君殉情。
畢竟她不想坐牢吃苦又不願意一輩子膽戰心驚地活着，殉情還能有個感人肺腑的名聲。
這樣想着，她鬆了口氣，內心隱隱的求生欲讓她心安理得地決定保下自己的性命。
等人回來以後，她只需要哭慘一點，然後誠懇一點和他道歉，騙他把咖啡喝了就可以了。
2
邁着輕快的步伐，這是水野正平第二次主動出來尋找獵物。
他已經殺了三個人了，但警察拿他毫無辦法。
他從來不在一個地方久留，遇見符合心意的獵物殺完就走，等警察姍姍來遲，他早就已經離開了包圍圈。
過低的效率，死板的思維。只要他避開攝像頭和人群，注意不要留下證物，警察就拿他束手無措。
這天他又戴好口罩和帽子，漫步尋找他的獵物。
路上行人不會去管他的樣子有多可疑，要是他打扮成奧特曼或者皮卡丘或許還會多看他一眼。
隨意地走進一家咖啡廳，他在吸煙室和衛生間裏選擇了衛生間，然後慢慢走進去。
正好有一個落單的傢伙。
白色的頭髮在燈光下閃着銀光，還在腦後紮起一個蜷曲的小馬尾，整的像個牛郎一樣。
水野正平在心裏惡意地揣測着。
個子倒是意外得很高，得有一米八一米九了吧？但是看上去挺瘦的……男大學生？
暖色的長外套及膝，褲子貌似也是什麼高級定製貨，還是個有錢的傢伙。
水野正平在心裏憤懣不平，這個世界總是不公平的。
就比方說現在，這個無能的肥羊也不知道今天就是他性命終結的那一天。
就在他一刀刺去的時候，洗手池前的男子隨意地側了下身避開水果刀，然後徒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水野正平還來不及反應，男子就從他手裏奪過了刀，然後一個肘擊擊打在了他的肝臟區域。
水野正平在地上疼得直打滾，他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掙扎着就想起身跑路，卻被手裏拿着電話的男人一腳踩在身上。
這一腳宛如千斤墜將水野正平按死在地面，男人冷聲喝道：“不想吃苦頭就給我老實點。”
水野正平不信邪，繼續不斷地掙扎。男人腳一用力，水野正平感覺自己的內臟都要被擠爆了，這才停下了掙扎。
趁着男人低頭報警期間，水野正平努力仰頭看向男人，修長的身高在這個視角下顯得像個巨人。水野正平努力去想道上銀色頭髮的大佬，卻沒什麼印象。
這時，男人好像發現了水野正平在看他，想起了什麼一樣，俯下身來，伸手摘掉了水野正平的口罩，讓其容貌暴露在監控下。
水野正平也被男人富有攻擊性的容貌衝擊了個正着。
男人的臉並沒有他想像中那種青澀和稚嫩，俊美的臉頰緊繃著，彷彿在遏制什麼。
有些凌亂的銀白色頭髮微微蜷曲地貼在臉頰兩邊，腦後的捲毛小馬尾在脖子後面微微晃動。男人的臉部輪廓分明，比起尋常亞洲男人要更立體的五官帶着些不羈的野性。
尤其是他那雙眼睛。
琥珀色的眼眸美則美矣，卻給人一種強烈的攻擊性。就像尋覓到了獵物的狼，有一種既勾魂又凶野的神色，侵略感十足，叫人毫不懷疑這雙眼睛是否能在漆黑的夜晚發出可怖的綠光。
水野正平恍惚着自己招惹到了噬人的凶獸，從漫不經心的獵人轉變成了俎上肉的獵物。
然後他就聽到男人用平靜無波的神色對着電話高聲驚叫：“救命啊！他要把我殺掉了！你們怎麼還不快過來，你們再不來我就是一具屍體了！這個傢伙絕對是個連環殺人犯！他殺人的動作好熟練，我差一點就被捅死了！”
差一點就變成一具屍體的人明明是他好嗎？水野正平想到。
他又聽見男人開始用驚慌的語氣和對面的警察掰扯：“我剛剛已經把定位發給你們了，你們該不會要告訴我你們堵車吧？我可是東大高材生，要是你們再不快點過來我明天就寫文章投稿給報紙告訴他們你們的不作為了！”
水野正平猜測男人大概放鬆了警惕，突然發力想要起身。
男人一腳將水野正平踢回地上躺着，然後繼續踩在他身上，掛掉電話，用有些慵懶卻毋庸置疑的聲音說道：“給我老實待着。”
這時，男人又突然改變了主意，拎着水野正平的衣領把他扯進了隔間，期間還壓制住了幾次三番想要逃跑的水野正平。
不多時，隔間外傳來一陣巨響，男人確定已經無礙才重新打開隔間的門。
警察們在水野正平的要求下換了便衣來到衛生間，正打算破門而入營救人質，結果一進門卻看見反手壓着另一人的銀髮的男人自覺舉起雙手說道：“我是受害者，不信看監控。”
警察們正打算把兩人帶走，銀髮男人突然說道：“對了，我舉報有人下毒。”
3
等了好久的佐佐木遙美終於蹙起了她柔若柳梢的眉，開始疑心龔汐佑是不是已經走了，放了她鴿子。
但出於對二階堂汐佑人品的信賴，她還是決定留下來再等一會。
一個知書達理，苦苦等待的角色肯定更能讓人心軟，也會更容易迷惑二階堂汐佑，讓他誤以為她誠心悔過，然後喝下她重新準備的咖啡。
先前的那杯已經冷掉了，這並不在她原本有的設想中，但佐佐木遙美想了想，假借喝咖啡的動作，把冷掉的咖啡全部倒進了自己的皮包里。
她已經顧不得氰丨化丨物散發的氣體會不會對她自己產生影響了，現在她只想先消滅疑點。
而她執意要人喝一杯冷掉的咖啡，就算再多借口，也會顯得古怪。
她重新叫服務員送來一杯咖啡，等待龔汐佑的到來。
不多時，龔汐佑如約趕來，但是他背後卻跟了兩個警察。
佐佐木遙美睜大了眼，做賊心虛的她第一時間想到自己暴露了。
但是沒有關係，之前那杯咖啡已經被她處理了，為了防止杯壁還有殘留，她特地用自己那杯咖啡沖洗過，也倒進了皮包里，然後叫服務員拿走了自己那半杯咖啡，把空杯放在自己面前。
所以她現在面前的兩個杯子都是無害的，這樣警察就會去查被帶走的那杯咖啡，裏面也是無毒的。
佐佐木遙美想到這裏，瞬間又安心了下來。
她正想微笑着面對警察關於咖啡的質問，卻聽見警察有些狐疑地問：“這位先生交代說，您偷了他的東西，可否請您出示一下您的隨身物品。”
佐佐木遙美不敢置信地看向龔汐佑。
龔汐佑緩緩地對她露出一個不含攻擊性的笑容，帶着些鼓勵和慫恿。
佐佐木遙美定了定神，準備用私隱權來捍衛自己，卻聽見另一個警察說道：“而且這裏剛剛還發生謀殺事件，馬上就要去調監控，過會大家都要搜身尋找證據，你可以先拿出看看。”
她瞬間啞聲，捏緊了手裏的皮包。
“你不敢打開，因為你無法解釋，為什麼你的皮包里，有含毒的咖啡。”龔汐佑淡淡地幫她補充道。
佐佐木遙美瞬間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向龔汐佑，情緒一瞬間就失控了：“誰告訴你的？快說！我要殺了她！”
龔汐佑看着不打自招的女子，嘆了口氣，聲音不大，好像更多的是自言自語：“你的微表情真的很明顯，我剛見到你的時候居然掉以輕心沒有察覺。而且一個莫名其妙跟蹤你的變態，突然軟硬兼施要你喝她的東西，保健課老師應該會告訴學生要注意安全吧？”
“而且你情緒化真的很嚴重，但是你是變態么，可以理解。”他露出嫌惡的神色，深深刺痛了佐佐木遙美。
她最恨別人看不起她，這會觸及她內心最大的自卑點。
作為有錢人家容貌優秀成績優異的女孩，她自負又自卑，一旦別人有絲毫不順着她的地方，她就會覺得對方是在看不起她私生女的身份。
情緒上頭的佐佐木遙美眼裏除了龔汐佑再看不見任何東西，在她沖向龔汐佑撒潑的時候，被兩位警察攔下，也取走了她作為證物的包。
佐佐木遙美在被押走前，還聽見龔汐佑嘆了口氣：“都說了對談戀愛沒興趣了，怎麼就是不信呢。”
至此，佐佐木遙美再不能給龔汐佑造成任何威脅。
但願其他危機也能如此順利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