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
在短短的一個月內,龔汐佑已經反覆重生了整整三十次,經歷了十餘次不同的死法,其中最常見是爆炸時被炸死,也有幾次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砸死。
總之龔汐佑活着這裏就和活在《死神來了》裏一樣叫人膽戰心驚。
不過他不害怕死亡,只是不想死。
死亡又痛,死了以後第二天夜裏所有的一切還要重新來一遍,多叫人生厭。
他已經能夠熟練地應付很多突如其來的危機,能夠習慣於把新手npc黑長直和水果刀輕輕鬆鬆送入警局。
除了開局三幻神的黑長直、水果刀和吊燈,其他時候遇見的人與事並不盡然相同,也會有不一樣的時候。
比方說某一次外出時遇見的人,好不容易熟識了,下一天又是陌生人,要重新認識,或者擦肩而過。
這其實很煩人。
還好他的學業已經結束了,不需要每次都面臨高考,不然他現在肯定變成想要滅世的大魔王了。
還是白蘭那種。
這一個月內,每天晚上他都有努力生活下去,最長的記錄是存活了一個月。
但是他懷疑自己在夢裏有記憶障礙,或者這個世界就是非科學的,不然為什麼夢裏昨天是星期一,明天就是星期六;昨天大家還在穿短袖,明天大家就要裹大衣了?
後現代科幻主義世界,大概是每天晚上這個世界都要穿越一次蟲洞引發的時間波動,而他是一個外來穿越者,所以在一眾不覺得日子過得有什麼問題的路人中間格格不入。
龔汐佑試圖自己說服自己,但覺得這實在是太魔幻了。
最後想了想,竟然覺得基友說得有道理,只要活得久,他就能夠學到更多東西,也就有更多的手段幫助自己活下來。
太可悲了,人家學習是為了生活,他學習居然是為了生存,實在是太可悲了。
但當烏雲散去,自有漫天繁星。
幹了這碗毒雞湯,我們繼續學編程。
龔汐佑再一次把卧室里的筆記本攤放在臉上,然後仰靠在椅子上。
從頭開始學這個身份應該會的東西,居然如此艱苦。
蒼天啊大地啊,既然他是主角,能不能直接把書放在枕頭下面,然後知識從高濃度流向低濃度,至少一半的東西通過睡覺直接進到他腦子裏,讓他可以少費一點工夫啊!
他本身還是有編程基礎的,而且不說過目不忘,至少他看兩遍就能背下來的能力還是有的,就這種記憶力和知識水平,加上原本二階堂整理好的從入門到入土的全部乾貨資料,甚至上面有着非常易懂的註解和一看就是大佬寫下的心得體會。
他硬啃那些知識,花了加上現實的一個月,一共一年半多的時間,還是覺得自己距離這個身份的水平差了許多。
他不由得佩服起二階堂來,那些超時代的思維和遠見只能叫人感嘆對方實在是有天賦有想法。
但是有些想法就有點反人類了,比方說賦予智械全部的人類思維和進化能力啦,將人類思維導入人工智能使其永生啦,將智械思維導入人類意識控制人類啦……
這種思維明明只有那些超級大反派才會有啊喂!
他目前的半吊子水平差不多是能夠使用和維修整個家裏所有的人工智能,但無法做到升級和創新的地步。
總之在把自己原本留下來的所有東西全部吃透以前,他暫時不考慮學新的東西。
儘管如此,他還是在現實中製作出來了能給他和基友端茶送水、按摩捏肩的小機械人。
陳祁舟喊它小柚子,稱小柚子是他和西柚的感情結晶——當然指的是互為父子情。
有一種他不斷學下去,總有一天能造出機甲來的錯覺呢。
再一次感嘆一下這個世界,就賊拉離譜。
2
他目前來說活得最久的一次是剛剛好活了三十天。不是每天都有死亡危機,也不是每個死亡危機都能夠重生一次就搞定,總之他還是對自己目前的狀態比較滿意的。
保持冷靜和敏捷,除了自己家外不在外留宿,連帶着他在現實里都警覺了很多。
期間他一直沒有再遇見過那個園丁,哪怕他卡住點回家也沒有遇見。
可能是他後續的操作有些不同,產生了一些蝴蝶效應吧,反正除了那個園丁外,沒有遇見什麼別的完全未知的變動。
而且他也確實實驗出來,不論夢裏過多久,現實里都是做了一個夢的時間。
還有住在二階堂家裏真的不會發生意外,就好像他家裏與這個詭異的世界隔絕了一樣。
除了那次園丁造成的劇烈連環爆炸。
甚至他都開始懷疑園丁有沒有可能是未來的自己扮演的,但是他很確定那張臉他並不認識,那點熟悉感也在他一次次夢醒后變得模糊,他甚至在懷疑當初的熟悉感是不是只是錯覺。
在一個月內,有個自稱是他叔爺爺的男人前來看望他,還帶了很多禮物。
貌似是他母親那邊的親戚。
他的父母都是多國混血,硬要說的話,他身上有北歐、西歐、東亞、南亞的七八種血統,所以有個親戚倒也正常。
插個題外話,他這種七八種混血的人在現實不是沒有,但大多都是歐洲這種國家多的地方有幾個國家混血的,像他這樣地域跨度如此之大的混血還真是少見。
如果不是有更離譜的穿越輪迴發生,他肯定以為這種設定是龍傲天男主角才有的待遇了。
嗯,加上離譜的穿越,他妥妥的主角,龔汐佑確信着。
回到剛剛的話題,他是多國混血,所以有個日本親戚倒也正常。
不如說值得覺得奇怪的是,大學時父母就意外去世的二階堂汐佑獲得了一大筆遺產,居然沒有被一大堆有的沒的親戚瓜分,而是被他全部繼承到手。
想必這位叔爺爺在其中也功不可沒吧。
就是不知道這個自稱志田潤的老者到底是想要錢還是人了。
龔汐佑看了看這個老態龍鐘的男人送來的名貴花草字畫,心裏想大概是後者。
看起來並不是缺錢的人,不過圖他的全部遺產也還是有可能的。
但更大的可能,是圖二階堂汐佑腦子裏關於人工智能的知識。
只是為了已有的知識存貨的話,也不會連續幾年持續過來攀親戚。
更大的可能,是看上了他的創造力,然後就是圖財圖名圖權,無非就是這些。
都是已經要入土的人了,還是隔了不知道幾個轉彎的親戚,況且失去雙親的還不是中小學生而是有資產的大學生,這還真是叫人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有夠貪心呢。
但是龔汐佑還是維持了晚輩的禮節,既然是自己這個身份僅存的熟識的親人,不違法的忙還是可以幫一下的。
況且要是真的圖情而不是圖利,龔汐佑才要頭疼怎麼不讓老人家傷心呢。
3
龔汐佑又一次卡關了。
是的,他將自己反覆死在一個死亡危機上稱為卡關。
但也沒有辦法,這次需要他推理出線索,可是在夢裏他記得清楚,一醒過來總是會模糊掉記憶中的一些細節。
就這方面倒是很像是夢了。
但是這樣會導致他頻繁卡關,讓他好像遇到非常難解卻不得不硬着頭皮做的數學題一樣煩惱。
現實里陪他一起抓耳撓腮的陳祁舟也很無奈。缺乏關鍵線索和信息,尤其是他還是被轉述的那一個,哪怕他推理再好,他也束手無措啊。
龔汐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真心希望自己能夠記清楚夢裏發生的一切。
於是在這一次他醒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夢裏遇見的每一個人的臉都清晰地印在了他的大腦里。
甚至包括了從他身邊經過的路人沒有處理的鼻毛長的有點噁心這種事。
他興高采烈把這件事告訴了陳祁舟。
同時隱瞞下了死亡的痛苦也變得格外清晰這件事。
陳祁舟抱着一杯熱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喟嘆一聲,說道:“線索終於來了。”他的習慣就是努力思考的時候要多喝熱水。
理由是多喝熱水治百病,可以緩解他大量死亡的腦細胞。
於是陳祁舟和龔汐佑分析:“所以你當時在夢裏看見的那個眼睛,絕對不是人的眼睛。正因為你看見了,所以那個男人才要殺了你。他的動機應該就是這個。”
“但是我感覺馴養野獸並不應該是什麼殺人動機?或許他真的就是看我長得太帥才要殺了我呢?”龔汐佑提出異議。
“如果是偷獵呢?是某種保護動物,被發現偷獵要判死刑呢?有沒有這種可能?”陳祁舟說出了他的想法。
龔汐佑點了點頭,說道:“確實,是有聽說過他有一筆不義之財的流言。”
“好了,都快要一點了,你再不睡明天早課可起不來了。”陳祁舟瞥了一眼時間,趕他去睡覺。
龔汐佑嘆了口氣:“要是有一天我醒過來喊你孫子,你可別揍我。”
陳祁舟翻了個白眼說道:“你能在夢裏活到七老八十再說吧。”
龔汐佑沒有接話,默默蓋上了被子,在心裏想着本想說的話。
就怕人還未老,心已蒼老。
但是他咽下去沒有說,因為他感覺要是說了這句話,會被陳祁舟嘲笑“自己的心理年齡只有六歲就不要裝六十歲”之類的話。
可是他真的一直有擔憂過,如果他在夢裏太久,忘記陳祁舟和那些親朋好友,他醒來后,該如何和這些人相處。
所以他許願自己永遠記得,哪怕以記得死亡的痛苦作為代價。
反正他已經完全習慣了,不是么?
不過願望還真的實現了,這倒是很有趣,有機會再試試看許願機制是什麼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