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 無能狂怒的老爺們
蒸汽大明劍雨75無能狂怒的老爺們
75無能狂怒的老爺們
大明伏波十八年三月十六西元1659年5月6日。
蘭登,小金惠區,油街末段,托克水廠。
徐知行看着水廠門口靜坐的人群,終於想起,自己為何會有一種恐懼……不,確切說,是心季感。
當年太祖一手建立驃騎軍,隨聖帝征戰天下,選兵標準中有那麼一條:一定要是身家清白的農戶子弟。
身家清白,這倒是容易理解,至於為什麼必須是農戶子弟,太祖是這麼說的:
“最好的士兵,應該呆若木雞。”
一支軍隊的戰鬥力,來自物質與精神。
物質,自然是優良的裝備和充足的後勤。
而精神,不單單是訓練程度,也是組織性、紀律性,要令行禁止,要將旗一揮,刀山火海皆可去得。
但人天生就是自由散漫的,是貪生怕死的。
聰明人適合為將,但不能當兵。
“那些家境殷實者,飽讀詩書者,武功卓絕者,有太多自己的想法,而我,不喜歡我的兵有自己的想法。”
太祖將驃騎軍訓練成了一台沒有自己思想的機器,這台機器看起來很‘笨’,但卻擁有無人可比的殺戮效率。
這些年來,驃騎軍的選兵標準一直如此,世人皆知,驃騎軍天下無雙,明人百姓都想將自家的孩子塞進驃騎軍,可真正能通過選拔的,少之又少,驃騎軍,不要天才,只要庸碌的凡人。
徐知行自幼在軍中長大,但作為小侯爺,他也遍看這花花世界。
他很清楚,對於一群普通人,一群普通工人而言,你要讓他們整齊列個隊都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像眼前這般靜坐、緘默……
這代表着,他們之間存在某種高度的組織性,有較為堅固的紀律,而這兩者,都是需要長時間培養的,如果工會能讓他們老老實實坐着,也可以讓他們拿起武器,暴起傷人。
“你說,不使用暴力,是工會的傳統?什麼傳統?”徐知行問。
“唉……”康斯又嘆了一口氣,“此事一言難盡,小侯爺,水廠抗議其實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水廠抗議,在八年前。”
他大體上將八年前的佔領水廠事件說了一遍,從整件事情的開始,說到聯合工會成員被逮捕流放。
“那之後過了兩年不到,水廠再一次漲價,這一次漲了8%,因為數額不大,倒也沒激起什麼反彈,可是五個月後,水廠第二次漲價,這一次又是8%……”
康斯緩緩說著,徐知行聽到一半大體上就明白了。
最初的那次漲價因為幅度太大,激起了聯合工會的反彈,導致了佔領水廠事件,後來聯合工會被解決了,水廠就鈍刀割肉,一點點漲,小金惠區的人一看這不對啊,於是又一次抗議。
“一開始是靜坐,後來是喊口號,最後是罷工……”
“等等,”徐知行打斷了康斯的話,“聯合工會不是已經解散了嗎?”
康斯明確說過,因為佔領水廠事件,聯合工會被解散,各工廠的分屬工會也遭到了極大的限制。
康斯沉默片刻,道:“小侯爺,工會,是工人們為了爭取自己的權益誕生的,聯合工會,是因為一家工會無法對抗工廠主,所以許多工會聯合了起來。”
哈
徐知行一下子就明白了。
說到底,工會從來不是一個官方的,正式的組織,它從來就沒有真正‘存在’過,所以,何談‘解散’?
蘭登法院強制解散聯合工會,解散的,不過是個名字,工人們還在啊。
“那後來呢?罷工解決問題了?”
康斯提到,這家托克水廠雖然名為‘托克水廠’,但在擴張過程中不斷融資發股,如今的股東構成遍及蘭登上層,就連教會和皇庭都有參與。
只要罷工的規模夠大,想必是可以迫使股東讓步的。
“沒有,水廠不願意讓步。”
“那肯定是工會的力量不夠大,參與罷工的人不夠多。”徐知行說。
“不,那一次,蘭登有三分之一的工廠參與了罷工。”
嘶
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
水廠就算賺錢,但也遠遠比不上蘭登三分之一的工廠吧?
“這都不願意讓步?”
“是的,小侯爺,水廠的股東和工人們杠上了,他們寧願自己虧,也不讓利給工人。”
徐知行皺了皺眉,然後搖頭道:“不可能,這樣會激起民變,你們的皇庭就不管管嗎?”
這種事情如果在神州——神州當然也會發生類似的事情。
這種事情如果在神州,管你手眼通天,激起民變,朝廷活颳了你。
康斯搖頭道:“小侯爺,這裏不是大明。”
“什麼意思?”
“如果這事放在兩百年前,皇庭自然不會放任這種事情,作為蘭登中心區域的小金惠區,也根本不可能破落成這樣,但是……”
他頓了頓,繼續道:“如今我們的皇庭,已經沒有力量了。”
徐知行恍然大悟。
是這樣的,如果是在大明,朝廷雖然沒法完全遏止下面的那些蠅營狗苟,可一旦搞出事情來,兵甲武士眨眼間就滅了你,這是強有力的中央政府的力量。
但蘭登……一個被燒了皇宮,將王室故地租與外人的皇庭,能有什麼力量?
薩克遜國的王室根本就不代表撒克遜人,他們只想搞錢。
“那後來呢?這事是如何解決的?”徐知行問。
“後來,工會的人把狀告到了昌裕王府。”
本章完
《穿越者日記其十五
大明伏波十二年正月廿四西元1653年2月21日霧
在外來強權的暴力干涉下,本國統治階級被迫喪失了法理性,進而導致整個國家的凝聚力崩潰,君不君,臣不臣,王無威,民無信……
這,即是殖民地。
在殖民背景下,被殖民國會誕生大量只代表自己個人利益,依附於殖民國,對本國人民進行殘酷剝削的‘奴才’。
這,即是買辦。
串連整個蘭登三分之一工廠的大罷工也無法迫使水廠股東讓步,意味着蘭登貴族已自絕於薩克遜人,他們表面上還是薩克遜人,但內里其實已經不是,而同時,他們當然也不是明人,他們只是徹底原子化的個體。
所以出現‘寧與友邦,不與家奴’這種事,不奇怪。
不願讓步說到底只是老爺們的無能狂怒,一旦工會再次佔領水廠,他們將又一次展露出軟弱無能的一面,可這樣一來,無謂的犧牲會太多,最終也不能徹底解決問題,幾年後再來一次罷了。
所以,得讓蘭登真正的強權出面干涉水廠問題。
老爺們以為,租界和他們是一邊的。
不,租界只和利益一邊。
只要讓租界相信,老爺們才是干擾他們賺錢的阻礙,水廠問題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