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 罪夜之王(鋼鐵雄心-貳)

間章 罪夜之王(鋼鐵雄心-貳)

蒸汽大明劍雨間章罪夜之王鋼鐵雄心貳

間章罪夜之王鋼鐵雄心貳

幾年前的一個夜晚,在亞瑟剛剛成立聯合工會時,他曾問過康斯,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這位康老闆其實算不上什麼好人。

阿美鯨油原來的那個老闆,才是好人。

阿美鯨油虧損多年,勉強支撐,全都是原來的那個老闆不願意將廠子搬到山上去,那樣勢必會讓鯨油廠里那些老弱病殘的員工失去工作,對,這些工廠主,也不全是壞人,他們中還是有一些人不以牟利為第一目的,但是這種人,往往,做不下去。

康斯接手鯨油廠后,將其改名為阿美鯨油,對員工進行了大清洗……阿美鯨油的工人有高福利和高保障,那是後來的事情。

事實上直到今天,阿美鯨油招工依舊有嚴格的准入標準,要經過層層篩選,然後是一個月的培訓……高福利,是針對正式員工的,而要成為阿美鯨油的正式員工,必須,接受那種堪稱變態的勞動強度,包括後來阿美鯨油成立的工會,許多人都認為那是一個工人自發組織的戒律所……事實,也的確如此,工會的確為工人們提供生活支援,可做這一切的根本原因,仍舊是保障工人的生產狀態——你不必考慮別的問題,你只要專專心心工作,把工作當成生活的全部就行了,反正,我不會虧待你。

大棒與甜棗的雙重激勵下,阿美鯨油的工人真的將這份工作看作了自己的事業,這種手段是有效果的,所以,工廠們才紛紛效彷,成立工會。

如果事情只到這一步,那麼康斯是一個成功的工廠主。

可是,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放任了工會的繼續發展,以至於前任工會會長阿蘭搞出了貪污結黨這種事。

而且他做的事情,也很難讓人將他把那些尋常工廠主聯繫在一起,別的工廠主激勵員工都是為了讓他們努力為自己賺錢,然後拿着那些錢去花天酒地,而這位康斯先生,卻把自己的錢用來蓋醫院和學校。

你如果說他是好人吧,他狠起來的時候簡直喪心病狂,那些被他趕走的工人,沒幾個活下去的。

你說他是個壞人吧,他又的確在做一些好事,他沒什麼奢靡的生活,即便手握那麼多金錢,一日三餐仍舊是牛奶與黑麵包,他甚至連酒不喝。

所以亞瑟問他,做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他完全看不懂這個老闆。

但是康斯,並沒有回答他。

因為時代同時存在偶然和必然性,蘭登已經有近五成的女性賣yin,在這種背景下,被壓榨到極限的工人們一定會被迫擠到一起,他們稱呼自己為工會還是別的什麼都沒關係,反正都一樣。

你可以說這個時代必然會出現一個像康斯這樣一面畫大餅壓榨工人,一面開學校開醫院建水廠的傢伙。

你也可以說,康斯的出現完全是個偶然。

反正,都一樣。

——出現一個像亞瑟這樣的聯合工會頭目,也是必然中的偶然。

康斯只是告訴亞瑟,你不必把我看作什麼高尚的人,當然,也不必把我想得太壞,你不妨換一種思維方式。

過去我們談起工廠的盈虧,表面上是在說‘工廠的盈虧’,但實際我們都知道,我們是在談‘老闆的盈虧’,所以你總能看到,雖然工廠虧損,但老闆仍舊香車寶馬,你會覺得這不公平,同理,如果富有的老闆把‘自己的錢’拿出來做一些‘大家的事’,你會覺得這傢伙很不錯,是個好人——還是同理,如果老闆一面往自己的左口袋裝錢,一面從自己的右口袋掏錢,

你會覺得這個人很矛盾,你不知道他到底在幹什麼。

不妨換一種想法。

沒有老闆,所謂的老闆只是一個維持工廠整體利益的代言人,每個工人,都是老闆的合伙人。

所以我們必須得開掉那些老弱病殘,因為他們影響的,是大家的利益。

所以我們賺了錢必須提高大家的福利,因為這就是我們賺錢的目的,我們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老闆賺錢的。

不要預設任何人的立場,不要認為任何人正義,也不要認為任何人邪惡,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想法都是一樣的: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

——時代同時存在偶然和必然性,換句話說,有些事情是註定會發生的,你躲不過。

這種說法有種濃厚的宿命感,彷彿最後一切都沒有意義,順其自然便好。

不,不對,康斯認為,他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和這個世界少走一些彎路。

所以他提前推動了工會的成立,所以他提前解決了那些敗壞工會的腐化分子,所以他提前將亞瑟這樣能做一些事情的人推上位……

但他還是逃不過最終的問題。

…………

“前提是你真的是死亡!——但你不是!現在不是!!!如果你的劍殺不了人,那麼亮出它,你就輸光了!!!”

“但我不可能什麼都不做!”亞瑟掙得滿臉通紅,“外面那一切!外面的那一切,是因為什麼!?”

“老闆!不管你如何分享水廠的利潤,水費最終還是要漲價!因為他們不在乎我們!”

“你開了那麼多醫院和學校,想要改變蘭登人的生活,是!你做到了!但是這沒有意義!即便我們不年紀輕輕就病死,即便我們能活得更久,即便我們掌握了更多的技能,願意更加努力勞動!——可他們最終還是想多拿多佔!如果我們得到了更多,他們手裏的就會變少!你不可能讓他們心甘情願拱手讓出!”

“你想和他們周旋,和他們競爭,和他們講道理讓他們讓步,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事情!我們最終,要付諸暴力!我們必須靠搶才能拿回我們的東西!”

“我知道一旦我們衝進水廠的大門,治安所的裝甲防暴隊就會趕到——就和當年的聖教軍一樣,我們扛不了太久,但是,佔領水廠,不會取消,也不會推遲。”

亞瑟摔門而去。

康斯面無表情。

剛才他發火了,但卻不是因為生氣而發火,而是因為……悲哀。

他很少發火,更少悲哀。

有的時候,明明大家的目的地是一致的,但向左走還是向右走,是一個水火不容的問題。

如果把公會的領袖換做當年的阿蘭,他想必是不會違背康斯的命令的,但是當年,康斯仍舊把槍給了亞瑟,並告訴他,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即便,他知道亞瑟不會很聽話。

從那一天起,康斯便知道今天的結局。

對,他早就知道。

因為這就是必然中的偶然,是最終逃不過的問題。

但他仍舊心存一些希望,或者說,幻想。

幻想這些孩子能不經歷年輕與熱血,便獲得從容與理智,希望他們能不摔跤,便長記性。

他曾告訴亞瑟,不要預設任何人的立場,不要認為任何人正義,也不要認為任何人邪惡,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想法都是一樣的: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

但是最終,年輕人仍舊天真的認為,自己,就是正義的。

攔不住。

因為熱血青年如發情的幼獸,耳邊迴響的只有金戈鐵馬。

他們聽不見戰敗者的哀嚎,他們聽不見吶。

伏波十年二月初三,也就是八年前的那場水廠之亂,以聯合工會的失敗告終。

工會領袖帶着暴動的工人砸開了水廠的大門,強佔廠房三日,最終被蘭登治安所防爆警備隊武力制服。

幾乎是同一時間,租界巡捕房破獲了聯合工會預謀綁架水廠股東及教會教首的計劃,提前將這場大型綁架桉扼殺在了搖籃里。

被定性為暴徒的工人,在小金惠區民眾的歡呼聲中,昂首挺胸走進監獄,一關,就是半年。

此次事件造成了極為惡劣的社會影響,水廠不得以召開股東大會,最終大幅削減了漲價額度。

聯合工會的抗爭,似乎,是成功了。

但代價是……

聯合工會,完了。

年輕人可以憑藉一腔熱血去做許多事,那一刻,他們是真的義無反顧的——他們最好死在那一刻,因為那一刻之後,炙熱的血液,終要降溫。

整個社會,那些,所有的圍觀者,嘴上也說著,我們支持年輕人為正義發聲,那一刻,當工會成員被防暴警備隊押出水廠時,他們夾道歡迎,但從那一刻之後,他們會漸漸遺忘這些為正義發聲的年輕人,因為集體總是擅長遺忘的,況且,股東們讓步了,抗爭成功了,那些佔領水廠的工會成員,已經完成了任務。

半年之後,當水廠事件漸漸不被人提起時,清算,開始了。

聯合工會的骨幹們都被驅逐流放,聯合工會本身也被取締,各分屬工會遭受了打擊與制約……甚至於,在各大報社的造勢下,輿論開始反轉。

人們漸漸開始傳言,聯合工會,就是一幫圖謀不軌的幫派分子,他們佔領水廠是別有用心,想要將水廠收益吞入囊中。

他們是徹頭徹尾的壞蛋,破壞了小金惠區的安寧與穩定,他們的行為,極大的影響了水廠的運營,如果股東大會屈服,紛紛撤股,那麼今後將無人維護水廠的運營,小金惠區,會退回原本無水可用的模樣。

但是,仁慈的股東沒有屈服於這些黑惡勢力,不畏艱險,繼續投資供水設施的建設,最終,甚至都沒有漲多少價……

而這整個過程中,康斯再沒有出現。

自亞瑟帶人砸開水廠大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彷彿隱身了,深居簡出,低調緘默,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彷彿,工會的所有一切和他都沒有關係,他什麼都不知道——事實也的確如此,表面上,托克老闆和工會沒有關係,托克老闆什麼都不知道,甚至於那張綁架名單上,托克老闆,排名第一,他才是佔領水廠事件最大的受害者。

這一天,蘭登法院宣佈了判決,以亞瑟為首的黑惡分子將被驅逐出境。

伍行把這個事情告訴了康斯,只得到了他一聲輕輕的嗯。

伍行忍不住問道:“你說不會漲價,是因為你早就知道工會會佔領水廠,然後輿論會逼得股東們無法漲價嗎?”

康斯沒有回答,只是看着手中的《帝史本紀:

“嗯。”

這聲嗯,不是肯定的意思,也不是否定的意思,就是一句簡單的‘我聽到了’。

…………

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康斯有十足的把握,水廠最終不會漲價,因為在這個貴族牟利與平民生活的關係中,有一種冥冥中的博弈。

但是亞瑟,並不認可這種博弈,他認為那是天真,是軟弱,他認為,暴力,才是唯一的解決之道。

而他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他心中天然認為世界上存在正義與邪惡——要漲價的股東是邪惡的,那麼與之抗爭的自己自然就是正義的。

而又因為我是正義的,所以我的行為,自然就是正確……不,是神聖的。

這是一種,二極管思維,一種,年輕人特有的自命不凡——或者換一個名詞:中二。

所有人內心深處的想法都是一樣:為了更加美好的生活。

股東們想要更多的利益,但前提是,這些利益不會帶來更多的麻煩,因為麻煩,需要花比利益更大的代價去解決。

你不是不可以使用暴力,但你得確定,你的暴力真的有效,真的,有威懾力。

事實上,水廠漲價真的不是特別巨大的問題,你只要向股東證明,如果你漲價我可以讓你這門生意很難做,不管你賺多少,我都能讓你虧更多,就行了。

這會是一個漫長的談判過程,你要證明的是我能製造麻煩,而不是真的把麻煩製造出來。

直接掀桌子,當然也能達到結果,但是……

你的血,就這麼廉價么?

況且,你最大的敵人並不是那些水廠的股東,那些蘭登貴族,那些白人工廠主。

而是在法庭上用綁架信函給你致命一擊的大明租界。

當你佔領水廠時,你認為是自己這匹幼狼在對着擁有水廠的那些蘭登貴族,那些獅子張牙舞爪,說,我不怕你,我可以傷害你。

但你沒有看到,獅子的背後站着巨龍,在它眼裏,你的行為是蚍蜉撼樹。

不過,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沒有挽回的餘地。

蘭登的聯合工會本來是一個好苗頭,但卻被掐死在了搖籃里。

但康斯仍舊會貫徹當年亞瑟走進自己辦公室,向自己舉報原公會領袖阿蘭先生貪污時,他做出的那個選擇。

這天晚上,蘭登近海。

蘭登水警的巡邏艇在距離港口三十海里的地方,放下了幾艘小船,然後調頭返回。

小船上,都是剛剛被驅逐的聯合工會成員。

這便是流放了,給他們一艘船,一點吃的,扔在海上,自生自滅。

這已是,最好的結果。

如果不是水廠的事情鬧得太大,而最終又沒有什麼傷亡,這些人,怕是要被絞死。

“會長先生,我們,我們去哪裏啊?”

亞瑟看了一眼身後燈火通明的港口,嘆了一口氣:

“先劃去海伯尼亞島吧,只要不遇上風暴,我們能平安抵達。”

“那,那之後呢……”

亞瑟想了想:“看看能不能和島上的水匪商量商量,送我們去佛羅倫薩。”

佛羅倫薩的山裏,有幾支游擊民兵。

現在被蘭登驅逐,想必在大明那邊也上了黑名單,天下間可以去的地方,還真不多。

亞瑟和佛羅倫薩那邊的人有些接觸,確切說,是因為康斯有些接觸,所以,他也有了些接觸——話說回來,這半年的時間裏,亞瑟很擔心。

他擔心的不是蘭登法院會怎麼判,他擔心的是,康斯先生會怎麼做。

自己是蘭登少數幾個知道康斯先生真實身份的人,被捕之後,他沒有告發康斯以為自己爭取輕判,但是,他不確定康斯先生會怎麼做……畢竟那個人,很有可能,會把自己弄死在牢裏。

整整半年,他沒有等到康斯先生的探望,也沒有等到康斯先生的殺手。

“會長,那是不是有艘船!?”

亞瑟舉目望去,是的,在夜色的深處,似乎是有一艘大船。

可在這樣的夜裏,那船上卻沒有一盞燈,只能藉助星光看到它模湖的影子。

眾人大聲呼喊,卻完全沒有回應。

那就像是一艘,幽靈船。

“劃過去。”亞瑟說。

一行人劃到船邊,這是一艘很大的船。

他們爬上甲板,舉目望去,全船竟然一個人都沒有。

“會長!你來看看!”

康斯順着同伴的呼喊跑去,發現下層船艙里,堆着許多箱子,打開箱子一看。

紅彤彤的,散發著高溫的圓形石頭。

“這是火丹!”

“會長,火丹上沒有標記,被磨掉了!”

沒有標記?

火丹是這世界上最硬的硬通貨,如果沒有標記,那這一船艙火丹,簡直就是一船艙不記名的貨幣!

“會長,我在船長室發現了這個!”

又有一名同伴跑來,他遞給亞瑟一張紙片,紙片上,赫然寫着:

「好鋼,要用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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