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奔赴洛水
高考結束了。
在這個小縣城，高中三年，對他們來說是無比壓抑的三年。
王澤看着同學們瘋狂大笑着，撕着手中的書本，心底也有一絲笑意。
那不可能描述之地到底，是什麼？
王澤給這個問題的答案，就是自己在高中壓力太大。
東陽縣有五十多萬人，每年能考上這個國家最好的學校北陽大學的，不超過三個人，有時候甚至一個都沒有。
少到可憐的教育資源，給這些本來可以擁有更多興趣愛好的少年們，套了一層牢牢的枷鎖，讓他們迅速適應應試教育，學習天賦不足的人，天生更不該擁有更多大人未曾聽聞的興趣愛好。
每天早上五點起床，五點十分開始早自習，一直到晚上十點五十的晚自習結束，這段時間，東陽縣城的孩子們都需要在教室里度過。
所以，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夢境，不是很順其自然的事情么。
王澤這樣給自己解釋着。
從那次垃圾場倒垃圾回來后，倒是很少再進入那壓抑絕望的夢境了。
王澤有些累，能從那樣的夢境全身而退，似乎已經花費了他全身力氣，他不想再去探尋，夢境背後的意義。
那一年，高考報志願開始改革，他和女友李明明一起報了洛水工業學院。
根據高考分數報的，也是不出意外的被雙雙錄取。
洛水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城市，翻翻這個世界的史書，洛水是古代離陽王朝、酉木王朝、墒王朝等5個朝代的古都。
甚至，相傳，這片大陸所有的人，都是洛水人的後代，洛水有這片大陸最早的王朝，墒。
墒朝，結束了神權時代，是第一個人類自治的文明，而在墒朝以前，人類以氏族為單位生存，信仰自己氏族的神明，一舉一動，均要上問神明。
落水工業學院是結合了洛水文學學院、洛水職業技術學院、洛水生物職業學院三所學校，合併而來，王澤報了他很喜歡的法學專業，李明明則報了新聞學專業。
坐着鐵皮車，從東陽到洛水，也只要一個小時。
火車在轟鳴聲中，慢慢接近目的地。
18歲的少年，牽着李明明的手，下了火車。
王澤看着這個陌生的城市，心中難以泛起絲毫的波瀾。
“你來過這裏么？”李明明看着車站往來的車輛，和乾淨的道路，這裏究竟還是一個大城市，與東陽縣完全不同。
“來過，小時候。”王澤拿出最新買的魅藍手機，把地圖路線不斷放大，一邊看着手機上小小的箭頭方向，調整着路線。
“那怎麼走啊？”少女秀髮已經被汗水粘黏在額頭上，問道。
“大概，就是在這裏等68路車，然後一路坐到，快到終點的地方。”翻完了手機，王澤淡定說道。
雖然他也是第一次來，第一次用手機地圖找路線。
但總感覺這路線，比他在那難以描述之地找逃生之地容易的太多。
洛水。
洛水工業學院。
王澤走下了公交車，不禁感嘆：“沒想到，大城市的公交車都能到六十多路，我們東陽縣只有三路車。”
李明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學校所在的地方，實際上是在洛水的郊區，車站在一條特別寬闊的道路旁，來往是飛快行駛的車輛。
這時候來往的人，大多都是來學校報道，他們從這個國家各地考試過來。
王澤跟着人流，慢慢走向這個他未來四年的學校。
“我看一下，上面寫這到了學校后，先去領軍訓服和寢室鑰匙，然後去寢室。”李明明念着手裏的新生手冊。
“好，那我們認完寢室后，晚上六點在校門口集合。”王澤拖着行李說道。
看着手機上的地圖，王澤繼續調整着方向，向寢室走去。
路邊，衣着裝本已經略顯成熟的學姐學長，走在修建整齊的大學樹木中間的道路上，也有臉上充滿着樸素和憧憬的新生。
雖是9月開學季，路邊的大樹依然有一些枯黃的葉子，從樹上輕輕飄下來。
這片葉子似乎是有所不同，就在王澤的正前方落下來，渾然不顧它現在還不該是飄落的時候。
它似乎拉着另一個世界，從天上落下來的時候，把眼前這個世界輕輕就撕得粉碎，把世界原本真正的面貌顯露了出來。
無數無聲的嘶吼聲，從這落葉落下的軌跡背後用力衝擊着王澤的耳膜。
背後，肉眼可見的不可描述之物，順時針擺動着自己的身體，大樹的枝幹變成一隻只無頭的怪物，裂開了一條縫用力嘶吼着。
隨着王澤左腳落地，地面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無頭怪物，這些怪物愉悅地扭動着自己的身體，張開嘴巴---如果那些裂縫可以成為嘴巴的話，發出愉悅的叫喊。
這些怪物快速向王澤聚集過來，纏滿了王澤的身體。
王澤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這場面，似乎，比夢裏來的還要熱情一些。
身體上，皮膚里，出現細微的撕裂痛感，王澤低頭看去。
手臂上也鑽出了一條條無頭小怪物，張開嘴巴衝著王澤嘶吼起來。
怪物在王澤周身遊動起來，就像潮汐一般，在王澤身上做着逆時針的扭動和爬行。
隨着一條又一條怪物衝進了王澤的嘴巴、眼睛、鼻子裏，怪物張大嘴巴嘶吼的聲音，也逐漸可以被王澤聽懂。
“歡迎你。。。來。。。這裏。。。”
王澤艱難地睜開眼睛，露出一絲微笑。
是的，這個18歲地少年，在所有同類---人類都寂靜不動時，在落葉落下來時，在無數無頭又細長身體滑嫩的怪物爬進自己殘破不堪的身軀里時，他露出了一絲微笑。
畢竟，在那般夢境裏折騰那麼久，他早已不知何為畏懼，只是麻木。
今天，令他驚喜的是，這些怪物，居然是可以交流的存在。
“你們是什麼？”王澤咽下去又幾隻滑嫩的怪物之後，忍受着它們在他身上爬來爬去，眼睛鼻子鑽進鑽出的不適感和疼痛感。
在王澤問出這一句話時，天地彷彿為之暫定了那麼一瞬間，所有爬蟲的動作都頓了一下，嘶吼聲全部靜止，所有的無頭怪物揚起了頭，看向王澤---雖然它們沒有頭，只是揚起了自己爬行時最靠前的部分身體轉向這個少年。
下一秒，震天動地的嘶吼聲從無數只怪物口中傳來。
很難描述那具體是什麼聲音，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話，那大概是用鑰匙在門上滑動，而發出的尖銳的聲音，但王澤卻能很清楚感覺到，這般聲音表達的，是它狂歡的情緒。
然後，有些生澀且不熟練的語言，在王澤腦中響了起來。
“我們。。。是你的祖先。。。”
怪物們，無論是在王澤身上爬動的，還是在王澤嘴巴里鑽出來的，慢慢脫離王澤的身體，向遠處聚集了起來，隨着怪物聚集越來越多，一個輪廓在王澤面前成型。
那是依靠一條有一條怪物不斷爬行得來的軀體，遇到要突出的地方，前仆後繼的怪物在那裏揚起身體，壓着下一條怪物的身體來呈現。
終於，一隻巨大到頭部大概是王澤整個上半身大的怪物出現在王澤面前，他也因此有機會更加仔細看向怪物。
它的“頭”，其實就是一個簡單的橢圓形，沒有任何眼睛嘴巴等特徵，唯有嘴巴的地方，又一條巨大的溝壑。
這巨大怪物悄悄揚起上半身，遮住了王澤幾乎所有的視線。
儘管它沒有眼睛，王澤很清楚，它在打量着自己。
“我的祖先，怎麼可能是你這種怪物。”
王澤仰起頭，對着這怪物，既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只是簡單的否定。
怪物的溝壑瞬間撕裂得更開，像兩邊張去，其實只是“嘴巴”那裏得怪物向身體部分遊動去。
“我的孩子。。。”它“眼睛”所在的地方，不斷掉落細小得怪物，彷彿，這隻無頭而恐怖得怪物，正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