謎團
潭道不知道夫勝寬腦補了些什麼東西,這枝玫瑰是情人節那天他賣花時被人反過來送的。
他一個人在韓國,語言不通也沒什麼朋友,來自陌生人的好意彌足可貴,這枝玫瑰花就一直留着。離開SM后也沒丟,把它放在行李箱的夾層里,陪着來到Pledis。
至少在它徹底枯萎之前,多留些時日吧。
他想着,用手指輕輕碰了碰玫瑰已經開始發皺的花瓣,嘆了口氣。
那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首爾還是在香港。
夫勝寬見他這副睹物思人似的深情樣子更不敢說話了,腦子亂成一團,全是“愛豆談戀愛是要殺頭的”,“練習生談戀愛被公司發現怎麼辦”和“這樣出道的話我們組合會完蛋吧”。
他膽子小,感覺自己察覺到了這個大秘密后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敢去問潭道這事兒——這身高和體格,自己絕對不是他的對手,肯定會被揍很慘。
眼看潭道拿着插在易拉罐里的玫瑰往陽台走,他才感覺鬆了口氣,一把抓住徐明浩的手臂。
“?”徐明浩不明所以睜開眼,見夫勝寬一臉的劫後餘生,奇怪得很,“你怎麼了?”
夫勝寬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種“秘密”告訴別人會被滅口嗎?
這時候剛好崔勝澈和文俊輝從衛生間出來了,見客廳里恰好剩這倆,順口道:“你們進去洗吧。潭道呢?”
“陽台……”夫勝寬回答后還是決定先不多嘴了,拉着徐明浩往衛生間走。
崔勝澈一邊擦頭髮一邊往陽台望,一片昏暗中只能看見潭道的背影。他不太想管閑事,更何況兩人語言不通,很快將視線收了回來。
文俊輝困得直打哈欠,洗好了就迷迷糊糊往房間走。沒過一會兒,之前在練習室里的人都回來了,客廳一時間全是說話的聲音,人走來走去,氣氛喧鬧。
潭道一個人在陽台自然聽到了這個動靜。他扭頭看了一眼客廳在打鬧或交談的其他人,側耳聽了幾秒,並不能分辨出他們說話的內容。他低頭看向手機,和李馬克的聊天頁面還停留在六個小時之前他跟他說的“我走了”上,已讀沒有回復。
吹起了風,孤零零的玫瑰在易拉罐里被吹得動了動,被他擺到了個避風的位置。
雖然公司有補貼餐費,但他還得去找個兼職。明天是星期六,說徐明浩要帶他去語學堂報道,可他都不知道自己會在這裏呆多久。
大概深夜總容易讓人變得情緒化,他趴在陽台上,深深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確實奇怪,不怪父母罵他“不知道怎麼想的”,偏要跑來這地方找罪受。
跳着自己不會的舞,唱着自己不會的歌,說著自己不會的語言,身邊是不熟悉的人,融合不進去的氛圍中夾雜着那麼一點敵意,好奇的審視的疏離的挑剔的眼神在身上轉了又轉。
他真的適合這裏嗎?
沒等他思索出個結果,手機鈴聲響起,他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的備註是Mark。
他接起電話,靠在陽台邊,聽到了對方的呼吸聲,沒有率先出聲。
“……潭道。”李馬克清了清嗓子,先開口了,“你去哪兒了?”
潭道低低笑了聲,沒有回答,“下午我走的時候給你發消息,你怎麼不回?”
“那時候我在訓練嘛,中途休息拿起手機看了眼,也不知道該回些什麼。”李馬克其實還是有些小情緒,含糊把話題帶過,又問了一遍,“你去哪兒了?”
“Pledis.”
練習生的最終目的是出道成為藝人,自然聽過各大娛樂公司的名號,有代表性組合的中小型公司也不例外。Pledis雖說這幾年發展得不太好,但好歹出過知名組合,不是什麼野雞公司,李馬克聽到就知道是個什麼情況。
“怎麼去了那兒啊?”他皺起眉頭,私心還是覺得對方留在SM更好。
今天他仔細想過了,現在SM內的中國練習生不少,但香港籍的就潭道一個。更何況他年紀小,個子高,濃顏系的長相即使在南韓本土不是很吃香,放在中國內陸和港台、東南亞等地光看臉就知道人氣一定不會低。
實力差點又怎麼了,好好練習一定能上來的嘛,反正他們這群ROOKIES的也沒定具體什麼時候出道。
他和潭道聊得不錯,知道人只是長得不太有親和力,實際上人品脾氣都挺好。他越想越覺得可惜,連帶着後面賭氣似的一直沒回消息,剛剛才扭扭捏捏打電話過來問下落。
“緣分吧,星探來遞了名片,就覺得來試試也不錯。”隨便聊了幾句,潭道的心情沒之前那麼緊繃了,揉了揉眼睛,聲音懶散,“怎麼,想我了?”
他語氣熟稔,加上煙嗓自帶的撩人屬性,確實像通曖昧電話,讓正準備過來問他想不想吃夜宵的洪知秀身形一僵,站在門口不敢動了。
潭道和李馬克向來是用英語對話,洪知秀作為土生土長的美籍韓裔當然聽得懂他在說什麼,聽到的那句“怎麼,想我了?”在腦海中自動又播放了一遍。
潭道沒注意到站在門口的洪知秀,聽着對面無語的“誰想你了”笑了一聲,“不是你想我嗎,不然回個消息就好,還打了電話。”
“我要吐了!”李馬克在對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嗷嗷叫,“你愛去哪兒去哪兒,我不管了!”
“別啊,”潭道稍稍收斂了笑意,沒再逗他,“以後有時間我會去看你的。”
這個提議還不錯,李馬克答應得爽快,“好!”
時間不早了,兩人沒再多聊什麼,潭道掛了電話一轉身才看見站在門口的洪知秀。他沒說話,也沒問他聽到了什麼,徑直和他擦肩而過,進到客廳。
洪知秀雖說不是故意的,但從“怎麼,想我了?”開始,聽潭道說話聽了個七七八八。作為目前隊內唯二兩個英語好的成員之一,恰好聽得懂他說的什麼,覺得這對話曖昧,卻也不好開口。
暫且按下外形不表,潭道確實不算很好親近的類型。
這倒不是說他有多孤傲,要說禮貌其實挺禮貌的,態度也蠻好,但隊內觀察力尚可又敏銳的那幾個,都看得出來他心理防線比較高,並不是很容易和人交好。
洪知秀閉上嘴,過了幾秒才進客廳。
當晚潭道被李燦拉去一起洗漱了,晚上即使周邊因還未入睡的人群顯得喧鬧,他因為疲倦,很快陷入了睡眠。
他模模糊糊夢到了學校,香港明媚的五月天,他泡在室外泳游池中,水波蕩漾,陽光白得刺眼。他分明閉着眼睛卻好像還看得見其他人的臉,制服外套前的校徽清晰,耳邊整齊劃一的男聲在大喊,“LaSalleSpirit:neversaydie!”
“LaSalleSpirit:neversaydie……”他無意識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皺着眉頭。
彼時深夜,睡在其他房間的人早已回去睡覺,客廳就剩下李碩珉、夫勝寬、崔韓率和潭道這幾個本來就睡在客廳的可憐人。
崔韓率睡在沙發上,離夫勝寬和潭道那倆挨在一起的床墊不算遠。他還醒着,聽潭道那句小聲嘟囔出來的夢話聽得真切,不由得愣了愣。
他第一反應是聽起來潭道的英文挺好的,後來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
“LaSalleSpirit:neversaydie”——LaSalle精神,永不言敗?LaSalle是什麼?
他不明就裏,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掏出手機,在搜索頁面看到了幾所學校。他知道潭道的籍貫和年齡,從而看到了最符合他情況的那一所學院。
香港喇沙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