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義
網上資料不多，崔韓率隨便翻了翻，大概知道了喇沙書院是香港本地的傳統名校，排名前十甚至前五，除了學業外運動等也是強項，成績非常亮眼漂亮。
潭道是喇沙書院的學生嗎？視線從手機屏幕移開，他看了眼黑暗中潭道模糊的側臉，感到幾分神奇。
早上他們坐在廚房和客廳里吃早餐，徐明浩和潭道因為要去語學堂，先一步吃完出門了。
語學堂離公司不算很遠，坐地鐵可以直達。
徐明浩很有做前輩的自覺，帶着潭道認路，坐在地鐵上時還和他講了些公司和練習生的事。
“我來得也晚，才上了……”他回想了一下，“四個月的課。我學得慢一點，所以韓語也說得不太好。文俊輝早我一年過來，韓語已經說得很好了，不怎麼需要再過來。”
他停頓兩秒，繼續道，“練習生里還有個叫洪知秀、Joshua的前輩，你有印象嗎？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他不太知道該怎麼描述人的外貌，好在潭道對人有點印象，點點頭。
“他是美籍韓裔，去年年初來的，一開始韓語說得不好，也在這邊上課。不過多少有點基礎，課也上了一年了，現在也不用怎麼過來。”
“崔韓率呢？”潭道眯了眯眼，問時伸手在臉上虛虛比了一下，“那個，長得像混血的。”
“他啊，”徐明浩笑了下，“他就是混血，不過五歲就和家人來韓國了，韓語沒問題。”
潭道點點頭，表示懂了。
“你在SM的時候也是上的語學堂嗎？”潭道話少，徐明浩不想場子一直冷到地鐵到站，嘗試着尋找話題。
“不是，公司請的老師。”他慢吞吞回答。
“你學得怎麼樣？”
“還行吧，當時數字學得最快，也是最熟的。”
“數字？”徐明浩一愣。
他又點了下頭，“數字。我數學學得挺好的。”
徐明浩沒忍住笑了一下，“那你厲害。”
多少學生都把數學當做頭號大敵，這科目有時候真不是你努力就能學好的，在中國學生眼裏數學學得好的人基本自帶光環。
“你是99年的吧，現在還在讀書嗎？”徐明浩又問，“初二還是初三？”
“初三，香港那邊喊中三。”
這條路線徐明浩已經很熟悉了，知道什麼時候到站。他們難得再來一個中國人，他樂得和人多聊幾句，能熟悉點最好，總好過之後的氣氛一直尷尬。
他覺得潭道的聲音蠻有特色，低音加上煙嗓特有的顆粒感，語速偏慢，尾調懶懶的，哪怕講普通話時帶着口音，也挺吸引人。從昨天開始，韓語、普通話和粵語都聽人說過了，他暗暗做了個評比，還是認為粵語最好聽撩人。
潭道不是跳脫的性子，情感表達不算外放，在不熟悉的環境中尤其寡言。不過他看得出來徐明浩在努力找話題，他不討厭徐明浩，願意接茬，聊了幾句後放鬆了一點，眼皮耷拉着姿態愈發鬆散。
“誒，那幾個月後就要中考了吧？”徐明浩眨眨眼，先一步替人緊張起來。
潭道低低笑了一聲，“香港沒有中考，小升初比較重要，考上后都是直升的。”
“啊……壓力應該會小一點吧？”
“還好？”他想了想，“不過比起學校，同學間給的壓力會更大點，大家都很努力。”
“那你來韓國當練習生，學業怎麼辦？”
“照讀啊。現在是寒假，過一久剛好我簽證到期也要回去了。”潭道沒什麼隱瞞的意思，順口就說了出來。
倒是徐明浩，聽到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原本還以為潭道是過來加入他們、準備一起出道的，一時間覺得大腦有點轉不過來。
“……你只在這裏呆半個月？”
“我不知道。”潭道聳聳肩，“畢竟我的實力跟不上你們，現在說出道也不現實。學業是不可能放棄的，回去主要是SM當初給辦的旅遊簽證，要留在這邊也得先回去把簽證的事情解決。”
徐明浩似懂非懂，“那你想出道嗎？”
潭道一頓，扭頭深深看了他一眼。
想出道嗎？真是個好問題。
可出道究竟意味着什麼呢，他回想起當初在屏幕上看到的舞台，每個人笑容洋溢，眼睛亮閃閃的揮灑汗水，好像僅僅只是站在舞台上就足夠開心和滿足了。
他不懂，卻也為這種傳達出來的滿足、執着和生命力所動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從中找到什麼的意義。
或許是未來，可能是人生，這誰能知道呢？
他自出生以來沒出過香港，學習和運動都拿得出手，可以算作他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只是這十幾年過來，他在某個午後突然驚醒，發覺自己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麼追求，對未來的方向心存迷惑。
大人都說他這個年紀還是小孩子，沒有必要考慮那麼多，好好學習好好玩就可以。可他在意識到這個問題后，照舊不可避免地覺得迷茫和焦慮。
學習好卻不是拔尖，運動好也沒到可以去當運動員的級別，……他想，或許自己只是不甘於平凡罷了。
他想知道有沒有什麼事是只有自己可以做到的，站在舞台上似乎就是個不錯的選擇。所以他頂着父母的反對、一意孤行似的獨自一人來到韓國，就是想試一試，哪怕失敗了也沒關係，他想知道的是，他的未來他的人生，是不是真的可以有那麼一個選項。
而因為一些現實因素，他確實沒有下定決心，照舊覺得猶豫。
潭道望過來的眼神很深，好像在透過他的眼睛望向其他的方向。徐明浩有些緊張的和他對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問了些什麼刁鑽的問題，——可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他以為每一個來當練習生的人，起碼心中都是以能夠出道、成為藝人為目標的。
沒等潭道回答，地鐵到站后播報的聲音響起，徐明浩避開他的眼神，“到站了，走吧。”
潭道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嗯”了一聲起身，跟着他離開，往語學堂的方向走。徐明浩沒再提，他就也沒再回過頭去回答那個問題，兩人沒幾分鐘就走到了語學堂的位置。
徐明浩帶他找到負責學生管理的老師，自己被趕去上課，一步三回頭，不忘說一句“等下課了我們一起回去！”
潭道朝他揮揮手應下，老師轉而遞給他一張學生證。
他正低頭看自己的照片，那位老師用中文開口了，“你的情況有點特殊，因為沒和公司簽合同，這邊先給你安排去開課最晚的一級班試聽。雖然也上了有兩周了，但內容不難，課程不多量不大，你之前也學過，跟上應該沒問題。這半個月就先這樣，之後定下來了再轉班、或者看你的進度調整。”
挑了挑眉，他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接受了這個安排，沒什麼抵觸的心思。
見他沒意見，她鬆了口氣，帶着他去找帶班的老師，寥寥幾句安排下來，他就算是這個班的半個學生了。
來語學堂上課的基本都是過來留學的外國人，這個班人數不算多，潭道掃了一眼數出十個人，全是西方人的面孔，女生居多。正是準備上課的時間，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跟着老師進門，落座最後一排的空位。
潭道今天穿着白色的衛衣和牛仔長褲，壓迫感沒一身黑的時候那麼強了，但他五官生得濃烈，面無表情走來時氣場依然存有幾分不好接近的意思。
他的長相明顯區分於韓國常見的清淡，帥得很有衝擊力，個子和骨架也佔優，不知道他年齡的都普遍把他往高中生的年紀去猜。
這裏的人同樣不例外，他們是來韓國上大學的，以為他也是，看到來了個年紀相仿的帥哥，不少女生看着他都覺得耳根發燒。
老師姓金，上課通常是用韓語，偶爾用英語解釋，潭道聽起來要順暢許多。
第一節課講語法，他已經上過這部分的內容，聽的時候難免有些走神，撐着腮幫子，筆在指間轉了又轉。
下課鈴剛響，潭道還沒起身就被幾個女生圍住了，嘰嘰喳喳的耳邊都是她們自我介紹的聲音，韓語帶着奇怪的口音，熱情倒是非常高漲。不過大家的韓語都是幼兒園水平，自我介紹后就放棄了，用英語跟他搭起話。
潭道聽懂了，主要是問他要不要組成搭檔的，用在場景對話等練習上。
“我是來試聽的，不是正式的學生。”潭道用英語回答，抱歉地笑笑。
其他人發出惋惜的嘆息，還沒等她們繼續說些什麼，潭道眼尖看到在班級門口停留的徐明浩，說著“不好意思我朋友來找我了”飛速逃離。
徐明浩一路走着過來想知道潭道在哪兒，隔着段距離就透過玻璃見被好幾個女生圍住的桌子，正好奇是什麼情況呢，就見潭道從中間躥了出來往這邊跑，一臉的欲言又止。
……真是白擔心了，看來融入得很不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