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且
結束訓練后,有的人留下來加練,有的人留下來打掃練習室。潭道第一天來,崔勝澈就帶他去前台取了行李箱,帶着人往宿舍走,同行廖廖五六個人。
潭道拖着行李箱走在隊伍末尾,低頭看路燈下被不斷拉長又縮短的影子,記住了路該怎麼走。
文俊輝走在他前面,滿臉糾結。
這個氣氛太奇怪了……崔勝澈不說話,潭道不說話,徐明浩不說話,怎麼連夫勝寬也不說話?他倒是很想把氣氛帶得活絡些,奈何第一次和人見面,他心裏還是有點發怵,不太敢主動說話。
“……你話很少呢。”宿舍離公司不過十多分鐘的腳程,文俊輝在路程過半時終於憋出了第一句話,打破了沉寂的空氣。
說的是中文,主體是誰不言而喻。
文俊輝剛說出口就感到了後悔,因為路上實在是太安靜了,只能聽見自己的聲音,還沒有個回應。
崔勝澈沒回頭,除了潭道外的其他人扭頭看他,夫勝寬要是聽得懂他在說什麼的話倒是很想搭腔不讓氣氛那麼尷尬,可是他聽不懂,只能丟出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還好吧。”過了幾秒,潭道似乎終於意識到文俊輝是在和自己說話了,抬頭看了他一眼,開口是一貫帶着些懶散的調調,“不算多。”
就是很少!!文俊輝在心裏咆哮,面上露出個微笑,“一直那麼少嗎?”
徐明浩,作為在場第三個聽得懂中文的人,聞言心說這是在聊什麼,嘴上還是什麼都沒說。
“熟了會多一點。”潭道倒也沒讓場子真的冷下來,“不熟的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不是嗎。”
大概是香港人的通病,他講普通話也不能說是不好,就是會帶着粵語的口音。這種“問題”和他說韓語一樣,短句乍聽沒問題,一說長句就很明顯。
“……是這樣沒錯。”文俊輝嘆了口氣,“不過多交流的話,對你韓語水平很有幫助,也能和其他人熟悉得快些。”
說到這個,他想起些別的,補充道:“韓語的事,你不用太擔心,公司都給我們、也就是外國人,都安排好了語學堂的課程。明天明浩可以帶你去報道,那邊有老師會負責,其餘的你聽老師的就行。”
明浩?潭道對中國同胞的長相和名字都記得蠻清楚,偏過頭,看向徐明浩。
徐明浩默默舉了下手,“不過我們大概不在一個班。”
“好。”潭道從這幾句話里懂了什麼,“你也是新來的嗎?”
“去年10月來的,”徐明浩嘆氣,“韓語我學的不算快。”
“在你來之前,明浩是最晚加入我們的。”文俊輝說,“我們也沒想到這時候還會有新人進來,而且還是忙內。”
雖然看上去長得一點都不像忙內就是了,甚至還有幾分大哥氣質。他腹誹。
潭道也不知道聽沒聽出來這層意思,應了一聲后就沒了下文。
好在這時候他們也到了宿舍樓下,上樓后崔勝澈開門,潭道即使已經做好了住宿條件不會太好的心理準備,在看見客廳堆得滿滿當當還有簡易床鋪的時候,還是沉默了。
“呃,公司條件不好,你將就一下。”文俊輝有些尷尬,“我們人多,其他房間都住滿了,現在只能睡在客廳。”
回宿舍的路上起,崔勝澈聽不懂後面那仨在說什麼,但一直在留意聽。潭道那低音炮混在徐明浩和文俊輝中間實在是明顯,按下其他不談,崔勝澈得承認他有着一把好嗓子。
“……好。”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沒什麼供人選擇的餘地,潭道沒幾秒就接受了現實,“我睡在哪裏,這裏還有位置給我嗎?”
接受能力很強啊。文俊輝有點驚訝,轉過身跟崔勝澈說,“哥,他睡在客廳嗎?”
“嗯。”崔勝澈也有些意外,不過他沒表現出來,讓潭道跟自己去拿床墊。
夫勝寬也睡在客廳,給挪了位置,兩人的床墊挨在一起,主動幫忙一起鋪了床單和被子。
“謝謝夫前輩。”潭道看着他的眼睛,和人道謝。雖然沒記住他叫什麼名字,但他記得他的姓氏蠻特別,念Boo。
“不用謝。”夫勝寬沒想到他記住了自己的姓,眼睛一眨,有些靦腆地笑起來,“可以喊我勝寬哥。”
“勝寬,”潭道在記他的名字,點點頭,“哥。”
年紀比夫勝寬小的那倆不怎麼喊他哥,現在來了個長得像大哥的忙內倒是還蠻乖巧——呃可以用這個詞語形容嗎?夫勝寬看着那張臉,感覺眼前發暈,過了會兒還是點點頭應下了。
崔勝澈見他們相處還算融洽,沒多說什麼,起身去外面的便利店給人買洗漱用品。
他們人多,空間又小,床已經不夠睡了,更別提衣櫃。他們有個單獨的衣帽間統一用來放所有人的衣服,夫勝寬領人過去看了眼,再艱難地騰出個位置給他,不忘提醒一句有人可能會拿混,介意的話可以把衣服收在行李箱裏,盡量還是別和前輩們哥哥們起衝突。
這個提醒很重要,潭道瞬間嚴肅了表情,甚至嚇了夫勝寬一跳,往手機里翻譯好的字句多瞄幾眼,不知道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還是翻譯出了錯。
潭道本來並不介意熟人朋友間互相穿衣服,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根本不熟——他不知道這些人里有沒有會和自己合不來的,而他的心眼一向不算大,要真發生了什麼,事後想起來必然會覺得膈應,連帶着遷怒沒有反抗能力的衣服褲子。
這樣不好,於是他謝過夫勝寬的提醒,只往衣架上掛了幾件普通衣服,自己比較喜歡的那些還是放在行李箱裏。
本來給騰出來的位置就不大,也不可能讓潭道把所有衣服都給掛上去,夫勝寬沒多想,之後帶他往幾個房間轉了轉,讓他大概知道了宿舍是個什麼佈局。
其他還好,最難的是只有一個衛生間,十來個人共用。為了節省時間,連洗澡時都是兩個人一起。
潭道一開始還想嘆氣,到後面已然接受現實,沒什麼好說的了。
崔勝澈從便利店回來,拎着一袋給他買的日用品,包括漱口杯、牙刷、毛巾等,遞了過去。潭道接過不知道該多說些什麼,就還是乾巴巴回了句“謝謝哥”。
崔勝澈回來后就和文俊輝去衛生間洗漱了,客廳里就剩三小孩,其他人還沒回來。
徐明浩坐在沙發上看了段時間,回想今天練習室里其他人的反應,總覺得潭道比自己來到這兒時的處境更加尷尬,主要體現在崔勝澈、權順榮他們的態度上。具體是因為什麼他說不清,只是有這樣一種感覺。
他有點困了,抱着抱枕閉上眼睛養神,沒再關注潭道那邊。
潭道突然想起了什麼,跪在地上再一次打開行李箱,夫勝寬蹲在旁邊好奇地看,驚異地看着他從行李箱的夾層里拿出一枝玫瑰花。
看得出來採摘下來已經有一段時間,紅色的花瓣已經有些發暗。夫勝寬眼睜睜看着潭道找出個可樂罐子沖洗乾淨,再往裏面灌上大半杯清水,把玫瑰小心翼翼插進去,一副很珍視的樣子。
夫勝寬心中警鈴大作,滿腦子都是“他不會有女朋友了吧?!”,感覺手腳都在發抖,呼吸也重起來,表情震驚眼神驚恐。
……媽媽,新來的這個練習生究竟是什麼路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