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尾巴

“我系潭道（TamDou）。”

應文俊輝要求，潭道改用粵語自我介紹了一遍。

他音域低，又是略微帶着些啞和顆粒感的煙嗓，說起粵語來撩人得很，也看得出來比他說普通話和韓語時的狀態更加自然。語調懶洋洋的，眼尾唇角泄出兩分調笑來。

金珉奎站在旁邊好奇得很，聽着莫名有些害羞，一把抓住李燦的胳膊。李燦疼得齜牙咧嘴又不敢出聲，打了一下這便宜哥哥的手。

這聲音實在是迷人，和長相也十分搭調，恍惚間好像在看什麼港劇，面前站着玩世不恭、一肚子壞水兒卻又長得實在好看的小少爺，看過來的眼神戲謔而多情。

文俊輝一時間被迷住了，脫口而出一句“你好靚仔”。

他誇得直白，潭道頓了頓，笑意加深了些許，“多謝。”

天啊，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感覺能一次性騙上十個小姑娘！夫勝寬捂住心口，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腹誹這長相真是太渣了。

原本他見過的人也不算少了，不說同公司已經出道了的前輩們，隊裏這些哥的外貌同樣不缺能打的。潭道這樣的，卻還是第一次見。

崔勝澈不為所動，作為練習生裏面的大哥，還記着正事。他抿了抿嘴，上前一步和他對視。

潭道比他略高點，不過因為有點駝背，視線可以平視。

“俊，他韓語不好你就幫忙翻譯一下，告訴他練習室的規矩。”他聲音冷淡，“時間表貼在門口，不能遲到不能早退，請假要提前說明，基礎不好的自覺留下來加練。練習室輪流打掃，他來得最晚，不管年紀大小，要喊所有人前輩。”

雖說“韓語不好”，但好歹在這邊呆了兩個多月，崔勝澈說的多是平時常常聽到的單詞，潭道在文俊輝翻譯之前，就聽懂了七七八八。

等文俊輝把話給翻譯了一遍，他點點頭，“內。”

居然比看上去的好說話？崔勝澈原本還在想要不要給人來個下馬威，——十幾歲的半大小子血氣方剛，平常玩得開是關係好，可這不意味着練習的態度可以嘻嘻哈哈，規矩不能隨便被打破，有些制度需要維護。

尤其他是大哥，年紀和資歷都擺在這裏，要擔起架子的同時，也得壓得住他們。

潭道在SM那邊差不多也是過着這樣的生活，沒覺得有什麼差，接受良好。

“我是崔勝澈，95年的大哥。”見人態度似乎還可以，崔勝澈上下打量着他，語氣放軟和了些，“潭道，是吧？多大年紀？”

新來的外形挺能唬人，不過他覺得應該不能比自己大……吧？

李燦這時候反而不緊張了，反正不管是95、96還是97、98，都只是在他本來就多的哥哥中再加一個而已。

“99年8月9日出生。”潭道往後微微偏過頭，回想了一下，尾音拉長后帶着些不確定，“韓國算法……今年16歲？”

他講的韓語，在場所有人都聽懂了，空氣詭異的寂靜了幾秒，隨之不少人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真的嗎？”文俊輝一臉不可置信，用韓語問完后又用粵語問了一遍。

99年8月9日出生，今年的生日還沒過，照中國實歲來看才14歲！

潭道見多了這種反應，嘴角彎了彎，“嗯”了一聲。

天地良心，李燦想得最年輕不過是98年的，結果沒想到是同齡人、還比他小了快半年。他瞪圓了眼睛，再次審視起對方那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身量，感覺眼前發暈，滿腦子都是“人跟人之間的差距怎麼能那麼大”。

這合理嗎？

“真好，我們燦也有同齡親故了。”李碩珉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挺欣慰。

尹凈漢饒有興趣打量着這新來的小孩，笑了一聲，“是忙內呢。”

崔韓率真情實感地拍起手來，一臉真摯，“歡迎。”

稀稀拉拉掌聲響起，潭道接着聽他們的自我介紹。人實在是多，大家也沒指望他聽完一遍就能把人臉和名字對上，說記不住名字的直接喊“前輩”或者“哥”就行。

潭道認真聽完，點了點頭。

感覺話挺少的，不清楚是不是有語言不通的關係。全圓佑除去說了自己的名字外都沒怎麼說話，站在人群外緣看那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卻說不上來。

崔勝澈是真沒想到來的是個忙內，工作人員之前沒跟他說過這會兒會來人，潭道的出現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出道計劃一拖再拖，先前一起練習的人陸陸續續的退出，他在三個組合的出道組呆過，上兩個一個出道一個流產，現在這個名為“SEVENTEEN”的有頭沒尾。

公司計劃要推出17個人的大型男團，去年尹凈漢、洪知秀、徐明浩加入，Samuel退出，如今加上潭道的話，正好17人。

正好是第17人嗎？那個、最後的小尾巴。

崔勝澈心情複雜，面對部分弟弟興奮的神色不好說什麼，也不清楚這算不算是公司給出的、好的信號。

偏生是個韓語不好也沒有基礎的……他呼出口氣，一瞬間不知道自己該擺出副什麼表情來。

潭道長相帥氣卻帶着攻擊性，笑起來時不僅不無害，還帶着些痞氣和邪氣，是張初印象很難讓人心生親近的臉。氣質就是badboy，有着危險的吸引力，也容易讓人敬而遠之，個人特色過於明顯。

初次見面，性格如何不好評價，在他看來最大的問題還是實力。

這裏的練習生在公司呆得一個比一個久，哪怕是去年10月才加入的徐明浩都是B-Boy出身，breaking實力有目共睹，就算需要轉舞種，身體素質和開發程度也擺在明面上。

現在來的潭道是為什麼呢，就因為臉嗎？這種類似於“空降”的身份讓他覺得憤懣和無力，好像他們過往付出的努力是個笑話。

他當然清楚他們作為練習生沒有選擇權和決定權，如何全憑公司做主。這個關頭把新人塞進來讓他們多照顧，意思也很明顯了——潭道或許會和他們一起出道。

權順榮記着工作人員說潭道“沒什麼基礎”的話，上下打量着新人，語氣有些挑剔，“你沒有基礎嗎？”

文俊輝正打算幫忙翻譯，潭道比出個“一點點”的手勢，“會一點。”

“一點是多少？”

“之前在SM，試訓期兩個多月，練的都是基礎。”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聽潭道說長句，先前因為都是短句，聽不出來有什麼問題，感覺還挺標準的。說長句時暴露的問題就多了，因為不是很熟悉，語速放得慢，說起來有些磕磕絆絆的，不過都聽懂了。

好吧，比想像得好一點。權順榮原本已經做好了來人完全是一張白紙、什麼都不會的心理準備，這下反而有些驚喜。

“SM啊！”圍觀的夫勝寬睜大眼睛，一臉驚訝。

那可是大公司！試問哪位想要成為藝人的練習生沒有肖想過自己在SM出道？Pledis可和三大之首沒法比。

“SM的為什麼會過來啊，”尹凈漢有些好奇，“是被星探騙了嗎？”

這話是可以說的嗎？這要是把新來的小孩兒嚇跑了……文俊輝欲言又止，糾結了兩秒后還是翻譯了。

“不是。不適合。”潭道回答得簡潔，多的沒解釋，其他人也識趣的沒有追問。

“酷哥啊。”夫勝寬嘟囔了一句。

權順榮對潭道的實力更感興趣，想看看他在SM學了些什麼，直接上前拉着人到練習室中央的空地上，走到一邊揚了揚下巴，“Showme.”

這話一出，大部分人憋不住了，紛紛把臉扭過一邊偷笑，少數幾個憋不住笑出了聲。權順榮當然知道他們在笑什麼，只是假裝沒看見，照舊繃著一張臉裝凶，眼睛盯着潭道。

潭道不知道其他人在笑什麼，抬眼看向正對面的金髮男生，也沒說什麼，在一片寂靜中展示了自己在SM學的動作。都是些基礎中的基礎，wave、bounce等。

兩個多月的時間，除去體能訓練，他都在練習室里練習這些枯燥乏味的動作，一遍又一遍。

一開始還會覺得四肢像是剛裝上去的，怎麼做都不夠好看、甚至覺得彆扭。但在訓練量的堆積下，他現在已經能把基礎動作跳得乾淨漂亮。

在一眾將他視作“普通人”的老師中，舞蹈老師對他態度蠻和善，擔心他聽不懂，還用英文跟他說，練基礎就是打地基，一開始進步得慢一點也沒關係。汗水不會說謊，哪怕是沒什麼天分的孩子，也能通過練習跳出好的舞蹈。

權順榮看着他沉默地跳這些基礎動作，對他稍微有了些改觀。

基礎動作不難，但要做得好看同樣需要功底。看潭道的樣子，就知道他訓練時很認真。加上高個子、長手長腳的身材優勢，跳起基礎動作也挺賞心悅目，並不顯得呆板。

不止是權順榮，一直留意着這邊的崔勝澈和李知勛的表情也緩和了些。

也許事情沒他們想像得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