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冀州之禍（五）
烈火熊熊燃燒，橙黃色彩在雲錦眼前飛舞。她先被這烈焰的顏色喚醒才逐漸感到渾身炙熱。濃煙將她嗆得眼淚直流，模糊地看到周圍人群似是在向她投擲什麼。即使這夢境她過無數次，但還是害怕極了。而且她心裏無比清楚，那些人都想讓她去死。
她想哭喊，卻發不出聲音，只能在心底絕望地重複着“不要——”
火勢越發兇猛。她似乎看見自己變成了一股黑煙融入火中。
每一次到這裏，她都會從夢中驚醒。可這次，這種極度恐懼和絕望竟然停留在了這一刻。不，時間應該在緩慢前行。這不是夢么？
雲錦的意識隨着烈火的吞噬開始變得模糊，直到一團紅影在自己眼前一閃，一道寒光將她的視線斬開。她恢復了一絲意識，看到了凜笙的臉。
一股委屈瞬間湧上她的心頭，眼淚在此刻決了堤……
“你選好了么？”一個聲音將凜笙喚醒，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個被點燃的十字形火架，烈火正在一寸寸向那架上的人撲去。他視線逐漸清晰起來，那架上正綁着一位紅衣女子。
她低垂着頭，紅色錦袍被濃煙熏黑。凜笙的心在顫抖，似是被什麼死死攥着，又緊又疼。
他想上前看看她是誰，剛好，她抬起頭來。
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和表情。但他已經感受到她此時此刻的絕望。
“雲錦——”凜笙說著就要衝上前去。
誰知，那烈焰周圍忽然出現無數人影，轉身向他奔了過來，俯跪在他的腳下瘋狂地磕頭。“神主，她願以身獻祭拯救我們。”
凜笙心中着急，卻被眼前黑壓壓的人擋住。他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是他知道他們是要阻止他救雲錦。
而且他對他們虔誠的跪拜感受到一種難言的壓力。
他怎麼能答應？他們瘋了么？他想說不，可是卻開不了口。而此時，他連腳步也邁不開。
那些看不清的人在他腳下叩拜，口中念着他聽不懂的咒文。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那些紛亂的話語中一寸寸石化。
“神主接受扣禮，也必須接受他們獻給你的禮物。”一個聲音在凜笙耳邊響起，凜笙心中吃驚。他不禁荒道，“誰？”
這一聲是在心底發出的。
“我就是你，人們塑神，給予你他們認為你需要的。同時也向你所求他們所需要的。”
凜笙望着那個即將被火焰吞噬的孱弱身影，他心中生出痛苦。
“我不是什麼神，不需要他們給予什麼，也給不了他們什麼。”凜笙在心中怒吼。
“人的意念匯聚成神的力量，所以，你只能被迫接受成神，也被迫還願於人。”
“一派胡言，如果神是被迫成神，那人追求成神豈不是荒唐？”凜笙眼睛一閉，將周圍一切干擾屏蔽，心念起正氣六辯之法。
片刻后，一把巨斧被他握在了手裏。他用力跺腳，周身的石塊砰砰碎裂。衝破桎梏的瞬間他便向著雲錦撲了過去。
“蚩尤？宿命果然困得住神，卻難以控制住鬼。”這一聲過後，周圍一切都消失了。
雲錦和凜笙同時睜開了眼睛。周圍的光線有些昏暗。哐哐叮噹的斧鑿音使兩人都有些心慌。
凜笙試圖起身，胸口和後背傳來劇痛，一時沒有起來。雲錦跌跌撞撞到了他的身邊剛好將他攬在懷裏。
這一瞬間，兩人似是在那火海中相遇，心中各自湧上說不出的苦楚。好像訣別後的重逢，失去后的復得。不約而同地相擁在了一起。
“你怎麼樣？”雲錦的手被凜笙的血浸透，她這才從痛苦的情緒中抽離出來。
“沒事——”聽凜笙的話有氣無力，雲錦開始緊張起來。她鬆開凜笙查看他的傷口，只是兩人一分開，才似乎覺得哪裏不對。
“這是什麼地方？”他們同時開口，也同時看到了自己腳下躺着的是一具具孩子的屍體。
雲錦剛要叫出聲來，一把被凜笙捂住了嘴。
“好了，先把屍體封好再繼續打棺。”這句話過後，斧鑿聲停了。一陣腳步聲從一蹙暗光處走來。
凜笙扯着雲錦躲在了石壁的角落裏。
只見，一行人將地上的屍體抬了出去。
兩人互相對視，也一起跟了過去。
兩人穿過暗光的壁穴，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雕龍壁柱，空曠幽深的空間與剛才的晦暗成了兩個世界。
他們還沒看清周圍環境，便被人發現了。
“還有人活着？”說著一人便提着斧錘向凜笙和雲錦沖了過來。凜笙一步躍上前去，手中幻出的也是一柄斧錘。咚一聲將那來人連人帶父震飛了出去。那人剛好撞在了一口石棺上當場鮮血四濺死了。
這一下原本安靜的空間瞬間混亂起來。那些抬東西的人都嚇得丟下東西跑開了。同時，一群提着工具的人也向著凜笙和雲錦圍了過來。
凜笙也沒想到自己這一斧會有這麼大力氣，他心下一慌，傷口處又傳來一陣疼痛。下意識扶住胸口噴出一口鮮血。
“凜笙——”雲錦慌急扶了他一把。
那些人見狀，同時將手中武器丟向兩人。雲錦一劍揮出，那些武器紛紛向他們飛了回去。哎呀呀一陣慘叫，圍上來的人被擊倒了一片。
“你怎麼樣？”雲錦也顧不上那些人，忙為凜笙輸了一股真氣。
“抓——抓個人來問問……”凜笙揮手，示意雲錦自己沒事。雲錦應了一聲，便提着兩個人到了凜笙身邊問道，“這是哪？”
那兩人面露驚恐，“我……我不知道……”他們異口同聲答道。
“不知道？”雲錦一劍抵在了一人的頸上。
“真……真不知道——”
“你們在做什麼？”凜笙問道。
“造墓。”
聽到回答，雲錦和凜笙對視一眼，凜笙又問，“造誰的墓？”
“我們不知。”
見那兩人樣子也不像說謊，凜笙又打量了一下周圍壁刻，上面有一些東西是他在古皇陵見到過的，疑慮道，“看這規模，難道是皇家的墓？難道是……”
“不可能。”雲錦打斷了凜笙的猜想，“現在皇陵都遷移到了弇州，不會出現在這裏。而且，王后的墓，是要入皇陵的，怎麼會單獨建造？”
凜笙也覺得奇怪，兩人便一起向裏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