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冀州之禍（四）
凜笙見人群混亂追逐，心中驚慌，再一揮拳將追人的人又絆倒了十幾個。他之所以不出劍，是怕傷了無辜。而雲錦與那鳥爪對立已成弱勢，她單腳一蹬在地上打了個旋，劍氣瞬間化成數道劍芒從四周向那鸞鳥擊去。
鸞鳥猛然揮舞幾下翅膀，一股強大的勁風將雲錦的劍氣逼退，同時，也將一些奔跑中的人直接扇到了深淵裏。
鸞鳥趁着雲錦抵禦勁風的空蕩，一爪向她抓來。
“小心——”凜笙一劍飛出擊在了那鸞鳥的爪子上面。雲錦閃躲得雖然及時，卻還是被那厲爪抓傷了手臂。一股鑽心的刺痛使她握劍的手抖了一下。
凜笙的劍成功將鸞鳥引到了自己面前。他迅速收了氣流，一個空翻越過了向自己飛來的鸞鳥頭頂，一把握住迴旋回來的長劍，雙腳踏在了鳥的背上。
鸞鳥俯衝直上是要將他甩掉。凜笙手一滑，一把握住了它背上的一撮羽毛。鸞鳥似是吃痛，一聲長鳴陡然又是一個轉身急沖向了人群。
雲錦衝到人群之中，一道寒冰劍訣向鸞鳥頭頂擊了過去。寒冰瞬間將鸞鳥的頭裹住，鸞鳥渾身的氣力一松，直接從空中墜了下來。
只是，這種墜落也就維持了幾個瞬間，它頭上的寒冰便崩裂向四周，就在鸞鳥即將接觸地面之時，它忽地羽翅向地上一彈，又一個挺身帶着凜笙再次向高空直飛而去。
羽翅煽動的勁力又將周圍互相撕扯的部分災民推入深淵。雲錦一個疾步向深淵飛去，一手提起兩個差點掉落的孩子，翻身躍在了劍上。凜笙也沒耽擱，腳上御劍，周身流光劍影，向著鸞鳥又施了兩道寒冰劍訣。
鸞鳥的雙翅在空中被冰封，又墜向地面。凜笙趁着鸞鳥不能動彈一劍刺向了它的眼睛。
一聲慘鳴過後，鸞鳥抖落了寒冰，被刺穿的眼睛噴出一股股黑氣，直到黑氣將它周身裹挾。它羽翅一振，利爪向著凜笙胸口抓來……
再看下面。
混亂之中，那帶頭的人正帶着一行人拚命攔截逃跑的人。甚至，連帶無辜者也一起推下那泛着黑氣的深淵。
下面哐哐的斧鑿音混在人們的呼喊聲里，似是巨獸吞噬食物后的咀嚼。
雲錦放下孩子，橫掃一劍便向著那領頭的人刺了過去。那人回身抓住兩個身邊人擋住了雲錦的劍芒。雲錦渾身一顫，迅速收了劍氣。只是她的劍道還達不到火候，劍氣被強行收回卻將自己彈向深淵。
“雲錦——”凜笙翻身躲避鸞鳥的利爪，剛好看到雲錦弔掛在西王母的神像上，眼看就要墜入深淵。他也沒顧後面危險俯衝到了神像肩上一把抓住了險些滑落的雲錦。
就在此時，鸞鳥的利爪也抓入了凜笙的後背。
“凜笙——”雲錦聲音一顫，劍一脫手，向著鸞鳥擲了過去。
那鸞鳥抽了爪子閃躲，與雲錦的佩劍糾纏了片刻。
凜笙渾身顫着，後背的劇痛險些讓他從神像的肩上滑下去。他一手將劍刃插入了神像，才穩住了下墜。
而另一隻抓着雲錦的手卻始終握得很緊。兩人還沒從剛剛的驚慌中緩過神來，那鸞鳥又向凜笙襲擊而來。
凜笙周身劍影一閃，瞬間被鸞鳥的黑色利爪穿透，又一次抓入了他的胸口。雲錦大驚，抬手向著鸞鳥擊出一掌，佩劍又從後面襲向鸞鳥。
鸞鳥並沒有閃躲，一揮翅膀將雲錦的佩劍彈飛，爪子卻又入了凜笙胸口幾寸。鮮血順着凜笙的胸口滑落，一滴一滴落在雲錦的臉上。凜笙還是沒有鬆手。
雲錦看不清他的表情，眼淚混着凜笙的血水從臉頰滑落。她心下一橫，用力將手從凜笙的手中退去。凜笙吃驚，這才低頭看向雲錦，死死抓住她的手不肯放開。
只在這時，那鸞鳥用力一勾爪子，險些將凜笙提起來。凜笙胸口的疼痛瞬間擴散到了全身。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卻依然死死抓着雲錦的手。
雲錦見狀，運上全部修為強行將佩劍收在了自己眼前，一手握住劍刃向下一滑，鮮血被拋灑在了神像上。鸞鳥剛剛抓傷她手的爪子竟然開始一寸寸石化。
凜笙只感胸口一輕，微微緩了一口氣。又見鸞鳥在自己面前石化，竟然一時忘了疼痛，只是很快，他眼前一黑，向著雲錦墜了下去。
雲錦早有準備，迎面抱住墜向她懷裏的凜笙，同他一起沒入黑暗。
黑森森的邪氣如密佈的烏雲將深淵隔成了天堂與地獄。凜笙的鮮血浸透了雲錦的衣襟，雲錦的鮮血也印透了凜笙的後背。血液在這黑森森的邪氣中拖出一道紅色細線，延綿成一條血河……
一種來自心底的不甘將雲錦拖入黑暗。
耳邊盈盈跳入一個奇怪的聲音，“自願獻祭的人，你想得到什麼？”
雲錦在黑暗中捕捉到一絲光亮，她摟着昏死在自己懷裏的凜笙，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你想要救他？”那聲音又跳入耳中。雲錦腦中昏沉，剛要點頭，周圍忽然傳來慘叫呼號聲。一道道人影從自己身邊墜落。
“救救我——”
“救命——”
每一個下墜的人都試圖扯住她，似是要扯住救命稻草。
雲錦的心隨着那些人影的墜落開始不斷驚顫。
“你只有一個選擇。”那聲音再次跳了過來，似是要喚醒虛幻。
她將手撫向凜笙的頭，想說我要他——
可是一聲幼童的啼哭將她拉入痛苦。她看見一張天姿容顏在自己面前如盛開的花朵瞬息間頹落。
那頹落的面容隱隱從口中脫出兩個字，“選女兒。”
“不——”雲錦心中一急，想要阻止這個選擇。卻發現自己不能開口。
“您這是為什麼呢？母憑子貴的道理您不懂么？”
“我只想讓我的孩子活着，如果選兒子，兩個都得死……”這聲音堅忍，含恨，無奈……
雲錦猛烈搖頭，眼淚噴涌而出，此時此刻，她真的不想死。那個期待她好好活着的人還在等着她。可是，那些墜落的生命，她也不想放棄……
“你不選，就讓他來替你選。”那怪戾的聲音帶着悲苦，帶着沉重，漂浮在無盡綿延的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