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冀州之禍（六）

仰觀陵墓，有數丈之高，四周雕刻着各種仙獸猛禽和傳說中的神樹以及靈藥。而且，還有一些兩人不認識的神像。

在陵墓最深處，最高大的神像正是西王母。西王母的神像前面，擺着數以千計的小棺材。棺材上面漂浮着一層黑色邪氣。凜笙和雲錦心下都是驚駭。他們不敢想像那棺材裏面是否有真人。

雲錦扯着凜笙的衣袖，眼淚已經凝上了眼眶。凜笙感覺到了她的情緒，握緊了她的手。

他們沒有向那些棺材走過去，因為那些漂浮的邪氣之外有一層難以靠近的力量，使兩人都感覺到了巨大的危險。

墓室的兩側各自開出一排小穴，每一處小穴的入口都雕着不同紋飾，有的鑲金銀，有的鑲玉石，甚至還有鑲嵌琉璃彩石的，而且兩處的入口造型與皇城和九際城極其相似。

見那些小墓穴的門外沒有邪氣，兩人便一起走進了小皇城門裏。

這穴口雖小，但仿製得相當精細。雲錦看着仿製的花紋，心中不禁震驚。

裏面規模更是讓人吃驚，足有四五丈寬。陪葬的泥人看着似是真人，神態目光均帶着戾氣。一個大型奢侈豪華的玉石棺槨，被托在金色麒麟獸駕駛的馬車上。四周圍着三十幾口不同規格的棺材。

棺材後面，是幾口玉石打造的箱子。雲錦上前，用劍破除了箱子的封鎖。裏面珠玉金石琳琅滿目。最讓兩人吃驚的是，有一個箱子裏竟然裝滿了黍、稷、麥、菽、稻等上好的五穀。只是五穀侵了潮氣，微微有些發霉。

“這到底是什麼人打造的墓室？活着的人吃不上東西，這麼好的糧食竟然被他們做陪葬品？”雲錦已經氣得渾身發抖。

凜笙強忍着傷口的疼痛，飛身到了那口巨大的玉石棺上。雲錦也隨後跟了上來。

“有窮虞維，冀州……”棺槨封蓋的地方刻着這幾個字，很明顯，那些字只刻了一半。

“大膽——”雲錦聽凜笙念到這裏忽然喝了一聲，把凜笙嚇了一跳。

她忙收了激動，“我，我是說這冀州主事竟然膽子這麼大。”

“這是冀州主事——的墓？”

雲錦一點頭，“虞維這個老狐狸，一面敷衍咱們，一面在這裏聚財挖墓，傷天害理……”雲錦越說越是激動。凜笙扶了她一把，“此事，沒那麼簡單。咱們再去別的墓穴看看。”

查看一圈之後，兩人發現這墓穴更是疑雲重重。

“那琉璃彩石的墓穴難道是九際城主的？”雲錦蹙着眉問道。

兩人在查看期間，發現每個墓穴都有不同，奢華程度也不盡相同。只是其他墓穴都沒有雕刻主人的名字。

凜笙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此時，他也是強撐着傷勢。一時覺得自己有些虛脫，忙對雲錦道，“咱們再去問問那些人，看看還能不能問出點什麼來。得抓緊從這裏出去才行。”

雲錦低聲應完，拉着凜笙到了人們躲藏的洞穴裏面。只是他們還沒有對那些人發問，便被眼前的境況驚住了。

黑乎乎的地面上躺着一些哼哼呀呀的人，與疫病隔離地點的病患相似，人們看上去表情痛苦，又驚又恐。就連剛剛攻擊兩人的一伙人，也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這讓凜笙和雲錦都升起了悲憤。

“我們走吧。”雲錦拽着凜笙出了洞穴。

“還沒有有用的線索，咱們怎麼出去？”凜笙道。

雲錦向上空掃視一眼，一邊道，“問不出來的，他們都得死在這裏，他們也不會知道出口。”

“他們為什麼要死在這裏？”凜笙上前一步，眼神疑惑。

雲錦眼中掠過一絲難過，語氣悲涼，“陵墓的修建者，會被封死在裏面。”

“封死在裏面？怎麼可能？這墓的主人還沒死，封死這裏，他死了怎麼進來？”

“你難道不知，建造大型墓坑的奴隸都是陪葬品么？”雲錦不想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微微嘆了口氣，“先找出口，你這傷得馬上醫治才行。”

凜笙向洞穴里一望，“我要帶他們出去。”

雲錦又回頭看了一眼裏面的人，輕輕點了點頭。

“我們不出去，死在這裏，也比在外面餓死強。”有人衝著洞口嚷了一句。一些人隨機附和起來。

凜笙和雲錦心中都是一顫。是啊，出去，他們能保證這些人不被餓死么？

當活着只是為了活着的時候，人自然會選擇活得更久一點。至於活法，誰還會去在乎呢？

生命掌握在你的選擇之中，但你的選擇又局限於命運之內。所以，選擇的那一刻雖是主動，卻也是被迫。

此時此刻，悲傷，痛心，同情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凜笙似乎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夢中那個自己被迫成神的真正意義。

你要拯救的人得需要你的拯救，不然你就是從這一個火坑將他們拖入另一個火坑。即使你知道他們在愚昧的痛苦中循環，你一樣改變不了他們心中的願望。

想到這裏，凜笙的傷口開始隱隱作痛，一見傷口濃黑，雲錦忽然驚慌起來。

凜笙一擺手，示意她不要緊張，又將進來以前收集的綠苔碾成汁液塗在了傷口上，同時也為雲錦的傷口塗了一些。

這自然是和蕪幽學的，即使自己此刻虛弱得已經提不起力氣，他還是強撐着給雲錦膽量。他知道，這個女孩子現在需要自己。

兩人握緊彼此的手，都沒有言語。而是向著一些有光的地方一點點探尋。

“這不會是一個死穴，畢竟墓穴的主人還沒有真死。”凜笙道。

只是兩人已經將能找到的出口都找過了。也詢問了那些勞力者食物從哪裏運來，是不是有人控制他們的行為。

果然沒有多大收穫。這些人在這裏，只是求生存，生存以外的事對它們來說已經沒了意義。

而這裏的生存方式就是勞動，沒有勞動就沒有吃的供給。當然，墓穴里的糧食他們也不敢動，害怕神會降下懲罰。

送食物與送死人一樣，都是從上空墜落的。

兩人看着上面那一層黑色霧氣，知道那可能是唯一出去的辦法了。只是御劍衝到上面幾次，都突破不了那層霧氣。

雲錦忽然想到，她是用自己的血封印上面那妖獸的，或許，自己還可以試一試。

一縷血光劃開晦暗，灰色霧氣被撕開一道缺口，凜笙和雲錦只覺眼前一亮。他們心中剛剛升起興奮，忽然，下面傳來一陣巨大混雜的嬰兒啼哭聲。